时值盛夏,江心岛上却是不同,除了刚上岸时湖风稍显清冷,进了岛上竟是四季如春,草木清香旺盛,灵气充裕,几有凝结之势。
织影指尖拂过畅快舒展枝叶的树木灌丛,赞道:“这江心岛在凡界也算是一片灵地了!”
“可笑那风须国主为了成仙,过于倚重无尘尊者,竟将这块灵地白白便宜了他去,不知道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小金乌幸灾乐祸地捏着下巴笑起来。
织影一本正经地说:“不会赔夫人的。”
小金乌听得愣了一愣,脑筋一转就明白她所指,赞同地点头:“也对,那些夫人美人的都被他吸了精气用来增长修为了,啧啧啧,可惜了!”
撩起一截儿垂在身前的杨柳枝,走在前面的织影状似无意地轻声问:“你怎么知道他的美人都遭他所害?”
小金乌步伐一顿,随即平稳地跨出,不料却踩中一根枯枝,发出“咔”的声响,声音不大,却令他心陡然急跳一拍。
他抬首,见前面的织影一路于扶疏花木中穿梭前行,足下平稳,似乎没有听见身后他的异常,他方才放下心来,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不甘与失望,怏怏答:“曾听冀离提到过。”
前方一阵静默,除了纤纤素手拂开花叶带起的“沙沙”声,织影很是安静。
得益于东华帝君的着意训练,即便身处漆黑暗夜,他也能将周围一切看得个清清楚楚。
此刻的织影黑衣乌发,为了方便藏形匿迹,特意换了一件轻便修身的黑色夜行衣,展露出袅娜娉婷的身姿。
小金乌幼稚地挠了挠头发,真奇怪,明明和周围颜色都差不多,她就趴在一块石头上动也不动,他竟一眼就将她从这一团黑色中分辨出来,自恋一句眼力真好,便走上前去。
趴在石头上的织影正在石面上摸索,她路过这里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很特别的气息,味道有些熟悉,便停下来察看,这味道又不见了。
由着上一世于中得来的经验,织影推测这里很可能有通向暗道的机关什么的,就伸手探了一探,谁知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机关暗格来,便知那十之是自己敏感了,于是讪讪地收手。
她甩了甩脑袋,站定便看见小金乌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并问她:“有何发现?”
“没有。”织影转身前行,听到身后小金乌令人着恼的轻笑,她合掌捏了捏手指,抑制住动手的冲动。
这条小路一侧有花树掩映,另一侧则是堆砌得比人还高上半丈的太湖石,只要不发出太大动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身形,是以两人很是顺畅地走过了这段路。
一直到出了路口,她铺开的神识之中未有半分异常之处,若硬是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么就是这里的灵气比之岛外的贫瘠简直浓郁得不像话,仿佛是简单粗暴地将外界所有的灵气都吸纳进岛内,以供养岛上之人修炼。
石林草木的路口外是一片阔朗的平地,六棱石子铺路,瞧着平坦又整齐,对有强迫症的人来说看起来极为舒心。
虽说穿着夜行衣,织影和小金乌还是一出来就隐了身形,日旦已至,破晓不远了,这身夜行衣很快就会失去它的作用。
江心岛占地宽广,比霸土原的洲渚还要阔远,弥生鳞既为风须国主作为宝物奉予无尘尊者,如此灵物,那无尘尊者必然会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要么是他居住之所,要么就是贴身存放。
现今尚不知无尘尊者修为几何,为保险起见,若非必要,还是尽量不要与之正面对上,因而织影决定先去无尘尊者起居之地探上一探。
仿佛知晓她所思所想,小金乌目视着一处燃了灯烛的屋舍,正色道:“灯火通明之处,必有人迹。”
织影未有丝毫疑虑,同小金乌一起纵身向那处掠去。
这座屋舍坐落于江心岛的山腰与山顶之间,白墙灰瓦,回廊起伏,松林草坪,曲水环绕。
不似风须王宫那般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有一股别样的清净与素雅,平淡中透着意趣,反将气势恢宏富丽堂皇的王宫称得俗不可耐。
站在房顶上的织影撇了撇嘴:“怪不得能唬住那奸滑的风须国主,单这岛内布置就与众不同,处处向着天宫仙境上靠!”
小金乌张开双目,问:“感觉到了么?”
“什么?”织影目光茫然地侧首看向小金乌,眨了眨眼睛。
小金乌太阳似的瞳孔眯成一条直线,妙语如珠似的一连三问:“你说什么?你来是干什么的?看房子么?”
虽然从前也见过小金乌咄咄逼人的样子,但这次如此正经地发问还是头一回,织影有一瞬的哑然,而后提了提嘴角:“呃,看房子也是其中一环,你看这无尘尊者城府多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织影投降,“好吧,你让我感觉什么?”
小金乌准备抬手赏她一个爆栗,指扣落下一半儿陡然停了下来。
织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就动作利落地侧转了身子,右脚一个腾挪,便躲过了他的魔爪,却忘记自己站在元宝脊的双坡相交处,足下这么一转就落了空,身子随着惯性侧跌。
该死!
织影暗骂一句,快速召唤云彩避免自己以一个不甚美观的姿态从房檐上落下去,孰知云彩刚刚在屁股底下聚集成团,脑袋便枕上一个宽大厚实的物什,腰间也被什么环住,松松地,却稳固如斯。
于是,织影就坐在自己唤来的云彩上,又被人箍住上半身,这姿势委实称不上好看。
胸腔之内,心还在不住狂跳,余悸犹存,耳畔闻得一声无奈与宠溺:“就不能好生站着?”
织影在落入这怀抱的一瞬,就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环住她腰际的那侧臂膀,乍然听到这么一句,什么紧张尴尬全部消散无踪。
索性身子已稳住,使力推开抱着她的人,撑着身下云彩,睨着他没好气儿道:“帝君拿瑚骨如意敲你脑袋的时候,你能好生站着给他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