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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最好的师兄

    白发圣人长生子恨不得和鱼初月拉个钩。

    “你保证守口如瓶?你发誓?”

    鱼初月认认真真地向长生子做了保证, 发誓自己绝对不向玉华子透露他与媚倾城约会的事情。

    同时也向他保证, 她会替长生子看着崔败, 一定不让他到玉华子面前煽风点火。

    长生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如释重负。

    鱼初月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唇角。

    保证是绝对可以保证的。

    反正,玉华子圣人早该收到白凤清的消息了,哪还用得着别人去告状。

    鱼初月弯了弯眼睛,‘苦口婆心’地劝说长生子:“圣人,不是我说您,既然这么心虚, 那就不要背着玉华子圣人做那些事情啊!”

    长生子立刻不答应了:“我我我我做什么了我!我行得正……”

    “嗤!”鱼初月毫不留情地拆穿, “那您干嘛害怕您的道侣知道?”

    “我,我就是不想没事找事嘛, 玉华是个醋坛子!”长生子嘀咕道, “没事她都能自个儿编出一堆事来瞎疑心!”

    他抱住了胳膊, 仰着脸快步踱到一边, 一副心虚又嘴硬的德性。

    “那个,圣人, 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鱼初月露出一点迟疑之色。

    “你说你说。”长生子很大度地转过身来, 冲着她扬了扬下巴。

    鱼初月左右看看, 稍稍凑近了一些, 神秘兮兮道:“我与大师兄寻到永乐公主府上, 发现那个公主生了个儿子!”

    长生子立刻抿了下唇角, 很鄙夷地皱起鼻子:“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非我不嫁, 呸,都是虚情假意,外头的女人哪,说话就像放屁,根本信不得!”

    鱼初月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圣人!难道你还指望人家公主一辈子给你守身如玉?!你这样对得起玉华圣人吗!”

    “我怎么了我?我早就拒绝永乐了!我明知道媚倾城假借她的身份来见我,我也没去找过永乐本人啊,我清清白白,我就是随口一说,说她说话不算话,我怎么了我?”长生子瞪着眼睛,认认真真地辩解。

    “那她生不生孩子关你屁事?你了。一看这德性就知道,要不是她和崔败横插一脚的话,长生子还真能把魔胎带回来。

    鱼初月冷笑:“呵呵。您自己慢慢想。”

    她负着手,准备回到崔败身边去。

    鱼初月此刻只庆幸自己和玉华子圣人关系并不好——如果是自己的朋友摊上了这样的道侣,那可不得替她气炸了肺?

    “等等等等!”长生子急急唤住了她,“那孩子呢?永乐带在身边养着吗?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么带着孩子也不是回事啊。”

    鱼初月转过一双死鱼眼,恹恹看着他:“那圣人你待如何?接回宗门来亲自教养么?”

    “那也不行,玉华会撕了我。”长生子为难得对手指,“我得抽个空过去看看再说……”

    “随你便。”鱼初月心中冷笑不止。

    对长生子这样的人,单添把火是真不够,还得给他准备油锅,直接炸了。

    长生子如今这情况,就和那些从小被揍到大的熊孩子差不离——早就油了。熊孩子知道父母不会真伤害自己,无论怎么调皮,也就受点皮肉之苦而已。长生子也是一样,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折腾,玉华子也不会当真狠心要分手,顶多就是吵架冷战分居,反正早晚都会原谅。

    这一点代价和任性妄为相比,实在是小到忽略不计。

    都是惯的!

    鱼初月踩着一块微烫的黑石,轻飘飘地向着洞府方向跃出一大步,道:“我要回去陪着大师兄了。”

    和这拎不清的人没什么好说。

    正要走,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浑厚正派的男声。

    “小师妹——请稍留步!”

    鱼初月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来的是白景龙。

    他御着剑,一晃便到了近前,向长生子拱手见礼:“圣人。”

    长生子满心惦记着‘儿子’的事,草草地嗯一声,自己便抱着胳膊踮到了一旁。

    “小师妹,”白景龙面上带笑,转向鱼初月,“我听家姐说了大照国的事情,多亏小师妹机智,才救下了她的性命!真是太感谢了!我出生便失去父母,是家姐一手带大,她若出事,我当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小师妹,你与大师兄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有什么需要做的只管开口,白景龙万死不辞!”

    鱼初月微微一怔。白凤清是白景龙的姐姐?

    难怪都姓白,一个是龙一个是凤。

    鱼初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师兄不必如此,都是同门,应该的。”

    她看了白景龙一眼,发现他变了许多。

    从前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春风一样,很温和外放,让人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但这会儿,白景龙的气质却是内敛了许多,依旧温和,却不太好接近了,有种明显的距离感。

    莫非是……在无量天的时候,被她和崔败刺,逼近一步:“眼睛没用不如我帮你炼了。”

    “没没没没……”白景龙的模样当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大师兄。”鱼初月轻轻唤道。

    就别这么欺负老实人了。

    她含笑带嗔的模样令他心神微微一荡,长睫一合,眼神缓了下来。

    他望向白景龙:“你是白凤清带大的?”

    “是啊,”白景龙松了好大一口气,回道,“我出生之时,恰逢天火流星,整座镇子几乎全毁。幸好家姐没有抛下我,否则也没有今日的白景龙了。”

    “嗯。”崔败点点头:“你回洞府,朱颜即刻便回。”

    白景龙双目放光,紧张又忐忑地搓着手去了。

    崔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揽住鱼初月,足尖轻点,飘然掠回了长生峰。

    老实的朱颜仍幻成崔败的模样,正在他的洞府中闭关打坐。

    “大师兄,小师妹,你们终于回来了!”朱颜撤去术法,微笑着起身。

    鱼初月看着她,不禁想起了和她相似际遇的玉华子,心中轻轻一叹,暗道,‘希望白景龙师兄这回是真正想通了,日后不要再犯迷糊。’

    “白景龙若问你这些日子身在何处,你只闭口不言。”崔败面色冷肃。

    朱颜心神一凛,身躯紧绷,正色道:“是!”

    鱼初月:“……”

    要不是她已经看穿了崔败的真面目的话,此刻一定像朱颜一样,以为在替崔败保守什么惊天绝密。

    其实他就是蔫坏!

    ……

    恢复了身份的朱颜掠往玉华峰,去见久别的道侣。

    玉华圣人喜素静,最烦花枝招展,于是整座玉华峰上的装饰都偏向青、灰二色,有些暮气沉沉。

    朱颜和白景龙双修的洞府便是一间大气肃穆的灰石庭院,院中栽着一株老松树。

    她刚靠近院子,便听见林怜怜的声音自院中传出来。

    朱颜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默立在院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心跳渐渐加速,浑身血液流动也变快了。

    白景龙对她的感情她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她知道,他和别人的交往绝对不可能过界,但偏偏又时常踩在令她不舒服的那条线上。

    那一日白景龙以为她出了事,表现出的极度不理智,难得地令她心脏狠狠跳了几下。

    她其实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来见他。

    但听到林怜怜声音的霎那,一腔热血立刻凉了下来。

    若他还像从前那般……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从前没有鱼小师妹给她剖析那些事情,她只以为是自己心胸狭窄不够宽容。但如今,她心中已如明镜般澄澈,再想用‘老好人’这样的借口来说服她,已是不可能。

    她已经找到症结了。

    正是自己的无限宽容,让对方根本不需要刻意与旁人保持距离。

    每次遮遮掩掩的生气又和好,都是在拓展自己的底线,也在无意之间,将他推得离别人更近。

    朱颜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谁都是跌跌撞撞地学着去爱一个人,自己不懂,白景龙也不懂。

    造成今日的局面,有他拉不下脸来的原因,也有自己早些年故作‘宽容大度’的原因。

    想想初遇时,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根本不觉得任何女子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自信两个人之间连一根针也插不进去。那时候有师妹找上门来,自己不是经常亲手将他推出去帮忙吗?

    再后来,日子久了,浓情淡了,心中思虑开始多了,从前没放在眼中的事情,渐渐都变成了沙子。

    可笑那时还要端着,与他生气不肯明言,在他眼中慢慢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的人……

    听说长生子圣人与玉华子圣人,当初也是三界艳羡的神仙眷侣呢,如今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就是前车之鉴。

    若是不做任何改变的话,两位圣人的今日,便是自己与白景龙的明日。

    幸好,自己已经醒悟了。

    今日若是与白景龙分手,那么,此刻他对林怜怜的态度,便是最后那根致命的稻草,亦是雪崩之下的一片雪花。

    朱颜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了下来。

    忽然之间,无爱无恨。

    就这么一闪念间,她已彻底想通了,只等院中那对‘关系普通’的男女发出最后一击,彻底摧毁这段感情。

    林怜怜开口了:“白师兄,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何你最近待我冷淡成了这样?即便是宗内完全没有往来的师兄弟,也不曾这般……如果是我错了,你告诉我啊,不要这样对我好吗,我不愿失去最好的白师兄!若是因为朱师姐生气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向她解释的。”

    林怜怜把分寸拿捏得极好,单听她的语气,当真是正经严肃得不得了,就像是在谈两峰之间的矛盾纠纷一般。

    正是这样,让人拿不到什么错,所有心思和心机,都掩藏在正气凛然的语气和态度下面。若要质疑她,反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和小肚鸡肠。

    朱颜知道,以白景龙那性子,必定又要好生解释一通,先是安抚林怜怜,再表示朱颜是大度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再然后……所有的怨气都变成了无理取闹。

    院中静默片刻。

    白景龙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林师妹,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朱颜心中暗暗一哂,道,‘果然如此。’

    她抬起眼睛望着天空。眼中干干的,并不想哭,胸口情绪也不绪,你该找师姐师妹诉说而不是我,我没有兴趣知道,而且对男子倾诉这个不合适,显得你很不自重。”

    林怜怜震惊:“是朱颜这么说的?!”

    白景龙道:“不要再把问题引到朱颜身上。这些,是我白景龙的肺腑之言,与旁人无关。在这世上,我愿意去了解的女子,唯有朱颜一个。我与朱颜的生活,也不劳旁人过问。”

    “白师兄?!”林怜怜显然被一拳打懵了,半晌回不过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你并没有……”

    “那是最好。否则日后同门难做。”白景龙微笑,“林师妹该回去修炼了,短短几日,修为怎么又落下了。再这般毫无长进,也没必要浪费宗内资源了。”

    林怜怜:“……”

    真是要疯了!

    上次出门任务,为了搏崔败一个‘英雄救美’,不惜冒着灵气紊乱倒冲的危险,与一只高阶妖兽正面硬拼了一记,从高空跌落,想要摔到崔败怀里,借机和他发生点暧昧。

    谁知崔败根本不接自己,而是踹了一只乌贼妖过来给自己垫背,摔了满身腥臭墨汁和内脏,差点儿没把她整得走火入魔。

    试问,谁经历了这种事,还静得下心来修炼啊?!

    那不得想办法扳回一城么?

    谁知回宗之后,白景龙始终冷冷淡淡,今日好不容易将他堵个正着,却又说出这等令人难堪至极的话来!

    林怜怜快气疯了。

    “哼,白师兄,你少自作多情了!”她抿唇道,“我就只把你当师兄!”

    “知道了,师妹。”白景龙微笑送客。

    林怜怜怒极而去。

    半晌,白景龙的声音幽幽飘出来:“大师兄说朱颜终于快要回来了,我该让她看到我在练剑,还是在打坐呢?或者自己和自己下盘棋吧,叫她晓得,她不在我是多么无聊寂寞。”

    洞府外,朱颜靠在大槐树背后,掩住唇,泪如雨下。

    ……

    ……

    长生峰。

    朱颜离去之后,崔败的洞府中便只剩下一对孤男寡女。

    “大师兄,濯日子情况如何?”她问。

    崔败扬起宽袖,冰霜扫过整间寒冰大殿,冰榻、冰窗、冰饰,处处焕然一新。

    寒风漫卷,整间大殿里连空气都尽数换了一遍。

    “倒也不是嫌弃朱颜。”崔败淡然解释道,“只是防着被人动过手脚。”

    鱼初月:“……”她分明感觉他就是嫌弃。不是嫌弃朱颜,而是他的东西,不容沾上旁人的痕迹。

    他牵着鱼初月,坐到冰玉榻中。

    “躺在那里的,是濯日子不假,走火入魔也不假。”

    这个结果让鱼初月有些吃惊。

    她一直觉得其中肯定还藏着什么内情。

    幕后黑手,当真就这么走火入魔了?!

    “所以,是那把拂尘剑被雾魔的魔息侵染造成的吗?”她问。

    崔败摇摇头:“纯虚峰还未出结果。”

    纯虚子主攻炼丹炼器,各峰的仙器灵器有九成九是出自那里,濯日子的本命拂尘剑出了问题,自然是送到纯虚峰去查验。

    “那便只能等了。”鱼初月道,“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按理说,此刻也算是尘埃落定,水落石出。

    濯日子躺了,玉华子关了,魔胎之事也解决了,内忧外患全无。

    但鱼初月总觉得心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地。

    “无事。”崔败摁了下她的脑袋,“该给你准备一件本命法宝了,喜欢什么?可喜欢剑?”

    有了本命法宝,便可以学习御空之术。

    鱼初月道:“大师兄不必为我操心,我想等一件合眼缘的法宝,与它一道成长。”

    修真者通常会在金丹期确定本命法宝,法宝之中,法器等级最低,法器之上是灵器,再上是仙器,仙器之上还有神器。

    世间神器,仅有一把天极神剑。

    仙器也是数目寥寥,大部分都是伴着主人一道成长起来的。像四圣的仙器,在它们的主人成圣之前,也只是灵器而已。

    天极宗的弟子在晋级元婴之后,便可以到纯虚峰秘宝窟挑选一件法器,至于选到什么样品质的法器,端看各人的缘份造化。若是运气好,能和数目稀少的灵器看对眼的话,也算是一段佳话。

    “嗯?”崔败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小师妹看不上纯虚峰的东西。”

    鱼初月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晋阶太快了,对宗门也没什么贡献,这样便去讨法宝,总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崔败瞥了瞥她,缓声道:“小师妹。”

    鱼初月一个激灵坐正:“嗯?”

    他像狐狸一样眯了眯眼,笑道:“是惦记着我答应为你炼制的法宝么?是了,与你性命相连的本命法宝,你定只想要我亲手为你炼制。”

    鱼初月:“……”

    他不说她都差点儿忘了,上次他说过,要用沙妖重千尺的内丹替她炼一件普通法宝。无量天一战中,她把那枚内丹当作暗器袭击白雾非,已被砍碎了。

    崔败淡定挑眉:“你的心意,我明白。”

    鱼初月:“不是……”

    他不动声色凑近了些:“小师妹惯会口是心非。”

    鱼初月心脏怦地一跳。

    他凑得更近,独特的竹叶清香伴着热息,落到她的脸颊上。

    她手足无措。

    她确实喜欢崔败,他每一接近,她就心慌气短。他亲吻她,她头晕目眩,脑海里会有烟火的炸响。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她非常非常思念他。

    她喜欢他,但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要与他再进一步。

    崔败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气息一收,轻如羽毛的吻沾了沾她的眉毛,然后缓缓移开了身体。

    “唔,”他淡声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