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柔心道果然, 宋老太爷哪里想见楚琸, 他连认都不认得楚琸了。
门外又突然进来一行人,是宋府的几个媳妇儿,打首的是大夫人,左侧是二夫人, 右侧是三夫人。
没落人家的夫人, 穿着古朴素雅些, 不是别处富贵人家锦衣绸缎的富贵模样。
她们向楚琸和于柔见礼,楚琸没有回头看她们,更是连一声免礼都没有说。
好歹她们是楚琸的舅母, 楚琸就这样不给情面,于柔更不会管了, 站在楚琸身旁和楚琸一起看宋老太爷。
施林州揣摩了皇上的意思,道:“几位夫人快请起吧。”之后退到一旁,那几位夫人起身, 楚琸没有说什么。
宋老太爷睡着了, 楚琸没能与他说上话。
侯在床尾的三位宋大人有些脸红, 忙给那几位夫人使眼色,宋二夫人嘴笨, 不敢说什么, 宋三夫人忙上前,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愚妇在院子里备了茶饮和果子, 恳请娘娘过去坐坐。”
于柔看楚琸一眼, 楚琸点点头。
于柔便道:“那就过去坐坐。”
于柔与宋家三位夫人走了,房间里余楚琸和几位大人,还有床上的老太爷。
这屋子味道熏人,楚琸抬手在鼻子处挥了一下,转身,走出去。
三位宋大人立马跟上,他们也在院中摆了一桌,不过这院子与于柔所在的院子不同,这是前院,于柔跟着三位夫人去了后院。
宋二夫人还惦记着于柔在宫中熊她的话,走在后面不敢张口。
宋大夫人与宋三夫人一左一右陪在于柔身侧,与于柔说话。
到了院子里,才发现桌子上只有水果和茶。这已是晌午,连顿饭菜也没没有,于柔挑眉,不知宋府的待客之礼。
几个夫人也觉不妥当,可她们实在来不及准备,因为之前没想过贵妃娘娘会一同过来。
宋大夫人道:“待客不周娘娘勿怪,已让人去准备午饭,一会儿就能端来。”
锦和道:“娘娘可不差你们这顿,莫不是对皇上也是如此?那可别备了,一会儿回宫去便是。”
“不会不会不会,娘娘勿怪,老爷他们,他们在招待皇上。”她拽了身后的婢子,“快去厨房催催。”锦和怼她这一句,她也紧张。
院门处又传来脚步声,接着便听见女子脆生生的喊声,“娘。”
于柔抬头瞥去,本绷着的嘴角突然弯了一下,道:“这是哪位小姐?”她当然知道是宋秋彤。
宋二夫人见宋秋彤来,头皮一紧,眸中迎上担忧之色,回于柔,“娘娘贵人多忘事,那是小女,臣妇曾带她入宫。”她扬声喊:“秋彤,快来向娘娘请安。”
宋秋彤面上还迎着笑,像不知事的少女一般,轻快的走到于柔面前来,向于柔行礼,“民女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于柔一听她这铜铃般的声音,脑中就浮过她在树下抚琴的样子,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缘由,有那事在,她们之间的战争已经打响。
于柔没有立即把宋秋彤叫起,而慢悠悠的抿一口茶,方道:“起吧。”
宋秋彤半屈着跪了半天,才得这轻飘飘一句免礼,脸色慢慢阴沉。
在宫里待了16年,除了又三年受过这位张皇跋扈的贵妃娘娘的气,之后可在没有人敢这么对她,那头三年的最后一年里,于贵妃已经失宠,所有精力用来护自己的肚子还来不及,更不敢在她面前叫嚣。
今日她这般折辱自己,哼,看日后让她如何还回来。
宋秋彤这样想着,便不那么气了,抬起头朝于柔露出甜美的笑。
宋二夫人把宋秋彤拽到身后来,小声训斥,“不是说让你好好待在房中不要过来,怎么又过来了?”
宋秋彤也小声回道:“贵妃娘娘来府中,女儿怎能不来拜见?”
宋二夫人不敢与她在这场合吵起来,只能把话憋心里,等入座时,将她安置在身边,手紧握住她的手腕,提醒她不要多说话。
她不说话,这府里于柔最感兴趣的就是她,还想看看她过来见自己是刷什么把戏。
于柔身份在那里,不亲自开口询问,锦和笑道:“宋二爷家的姑娘可了不得,这年纪轻轻的,瞧着都有当家范儿了。”她像是真心夸赞般,眼睛也笑的弯弯的。
锦和虽只是于柔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也比在座的夫人品级高,锦和说话她们也得接着。
宋家几个妯娌本就不和,大夫人捂嘴笑道:“不止姑娘这样想,府中都瞧着呢,秋彤是个能拿主意的,府里府外都操着心。”
她简简单单一句话,解读起来内容就多了。
宋二夫人尴尬,不知替宋秋彤说什么。
宋秋彤不曾想自己一过来就被于贵妃的奴才给了下马威。
大伯娘又说那一套,都是不好开口辩解的,她张了张嘴只能道一句,“不是那般……”,脸有些热,心中烦闷,低下头暂不言语。
宋三夫人长袖善舞些,不似大夫人那般直肠子,又想向于柔献媚,与于柔多说了几句。
她说话也弯弯绕绕的,于柔连过脑都不愿意,更不乐意理她,只偶尔应上一句,这也足够三夫人开心。
……
前院,宋家兄弟为楚琸摆了宴,拿出了府中好酒。
宋家不愧百年世家,还有些好的窖藏,楚琸只闻味儿就闻出来了,端起抿一口,确实是好酒。
大爷代表他们府上,叩谢皇上能来。
施林州将他搀起,替皇上说几句场面话,“大爷起吧,皇上来瞧瞧太爷,太爷果真病的厉害,连皇上也认不出了。”
施林州这话一落,宋家几位爷又都跪下了。
施公公是皇上心腹,施公公的话就代表皇上所想,太爷认都认不得皇上,又怎么可能请皇上过来,皇上在斥责他们别有用心。
宋二爷心中暗骂施林州,阉贼,钱没少收,却不帮他们一把。
宋二爷道:“皇上,家父病得太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怠慢了皇上,请皇上降罪。”
楚琸挥挥手,让他们坐下。
他这来一趟,见原来的宋府萧条自此,心中也是有些烦闷的。
母亲的母族,竟然成这样。
三个宋大人松了口气,宋二爷道:“太医说爹思劳成疾,有一日臣听见他在喊太后娘娘的乳名。”这话自然是假的不能再假,但楚琸会信。
他提出太后娘娘,也是想打感情牌。
楚琸确实对这四个字没有抵抗力,端起酒杯喝酒。
三个宋大人轮番说太后娘娘的事,讲的都是楚琸不知道的,楚琸没有叫停。
……
于柔这边饭都快吃完了,但还是没有人来喊她回宫。
于柔不仅想宋家的老爷们到底和楚琸说些什么,谈那么久。
宋秋彤安分了会儿,缓过劲儿来,主动为于柔倒茶。
还问起于柔的头饰衣着,好一番夸赞,“那大偏凤钗好别致,展翅的尾巴上的翎羽都刻画的十分清晰,不愧是宫中师傅的工艺,别处不会有这样精巧。”
于柔笑一下,“虽女儿家都喜这些,本宫倒不大看重,往常照顾两个皇子还来不及,没空了解,都是皇上赐下,由梳妆宫女挑选着戴的。”她摸摸那凤钗,露出一个娇羞的笑,便使面容更娇艳三分。
抬眸瞧宋秋彤一眼,果见她笑容僵了一瞬。
于柔又拿起桌上的团扇,为自己扇扇,道:“是皇上眼光好吧,他画艺出众,审美也有一番见解。”
宋秋彤脸色更难看两分,也想起楚琸为她画眉的样子,她自然知楚琸颇有些审美情趣的,但从未想过从另一人口中得知,即使那人是为她育有两子的于贵妃,她心中也不是滋味。
但她一直投石无路,几番试探下也没有成果,今日顶着对这于贵妃的厌恶,就是想从她这里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暂且委屈自己一下去迎合她也不是不可以的,若能与她打好关系,日后借去宫中探望,就有了入宫的由头。
为了这,现在有一些委屈,也是要忍耐的。
宋秋彤很快调整好情绪,恢复了神情。
她想起什么,问了三夫人一声,道:“婶婶,秋媛可在?秋媛琴艺舞艺出众,不如来让贵妃娘娘指点指点。”
于柔抬眸,看向三夫人。
她可不通琴也不善舞,原主虽懂些,也谈不上指点人,不知道宋秋彤特地将这宋秋媛搬出来做什么。
却见三夫人脸色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后却又很自然道:“她啊,天天没事做,待在屋子里画个画绣个花什么的。”
宋秋彤:“那正好,快去将她请来。”宋秋彤对自己的丫鬟道。
这让宋三夫人呼吸一窒,她压住丫鬟的手,笑道:“这便不必了,秋媛琴艺舞技拙劣,哪能污了贵妃娘娘的耳朵眼睛。”
宋秋彤还要说什么,宋三夫人抢话,话音压过宋秋彤,道:“若论琴艺,京中比得上秋彤你的可少有人在,那日定国湖畔,可不少小姐夫人夸赞你。”
都是反话罢了,于柔也听得懂,应该是公子夸赞她,小姐夫人们鄙视她。
宋三夫人问于柔,“当日贵妃娘娘也出席龙舟赛,若赶得巧的话,贵妃娘娘定也听见了。”
宋秋彤尴尬,她当然是确保皇上和贵妃娘娘听见了的,但想的贵妃娘娘应不知那琴音何意,她心中又坦然起来。
于柔停了这话眸中冷了两分,道:“当时好似有人抚琴,倒没留意是何人,原来是宋小姐。”
于柔道:“当日湖边热闹,宋小姐怎么有雅致到那边抚琴。”
宋秋彤心中有一分慌,但神智还在,回道:“心血来潮,想在那节日热闹一番,也为龙舟赛加油打气。”
于柔太清楚怎么回事,也觉再追究下去戳破她在拙劣的借口毫无意义,没有再说。
宋秋彤也不好再向三夫人提起宋秋媛的事。
本想借力打力,怕也没了机会。
……
前院的宴会,宋二爷也借助太后娘娘之故,提起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