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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东平侯之女被赐封为四品郡君, 京城之人再一次重新认识到东平侯简在帝心的程度。

    某些敏锐之人看到赐封诏上“识宇冲邈, 风范光昭, 协赞皇基,器惟瑚琏”这些赞美之词,心中咯噔一下, 不禁有了某种猜测。

    朝廷发出的给女子的诏书, 一般都用“地胄高华, 质性柔顺”或是“族茂冠冕,贞顺自然”这样的词,这又是“冲邈”又是“光昭”的,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句“协赞皇基”,所以说, 圣人是对东平侯之女种麦之事大大褒奖了?

    难道圣人真要让东平侯之女应制科举?

    甭管真假,这赐封诏之后,不少人活动了起来。

    如老夫人所料, 林福的婚事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连带着比林福年长的三姑娘也成了京城夫人太太们心目中的佳媳。

    “然而这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做实验机器。”林福对带来八卦的朱槿如此说。

    赐封为郡君后, 林福也不用再跪宗祠了, 平日除了上课外, 就一头扎进云苍阁实验室, 继续研究她的麦蜘蛛药。

    如今她跟侯府良医已经配出了合适的药方, 只是现在的药方有几味药材比较稀少昂贵, 成本太高, 用于田间灭虫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两人正商量着用物美价廉的便宜药材替代。

    莫得感情的做实验机器八卦热情为零,跟自家姑娘愉快八卦了许多天的朱槿霎时感到寂寞如雪。

    自打姑娘封了郡君,老夫人说要赶紧给她定下一门好亲事,姑娘就变成这副“爱谁谁”的模样了。

    要朱槿说,老夫人也是被姑娘搞怕了嘛,先把亲事定下来,哪怕以后姑娘再搞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至少是嫁得出去的。

    林福对朱槿的话回应则是:“马钱子了解一下。”

    朱槿:“……”

    朱槿跑飞快,出去时还差点儿撞到林嘉芸。

    林福死鱼眼看秋夕,说:“是不是我给她的自由过了火,让她竟敢说我嫁不出去,这已经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吃了一整头豹子!”

    秋夕抿嘴轻轻一笑,把林福手上的马钱子小心拿过来收好,免得被人误拿误食。

    “五妹妹。”林嘉芸进来。

    “三姐。”林福略颔首,随意问道:“听说三姐这段日子忙得很,怎会有时间来云苍阁?”

    林福“协赞皇基”封了郡君,连带着林家的姑娘们也水涨船高,这些日子,林嘉芸都在相看亲事。

    “我的亲事定下来了,是京兆府尹胡家的庶子。”林嘉芸说道:“过几日他们家就来纳采。”

    林福略感诧异,她记得林嘉芸是想嫁嫡子的,门第低一些无所谓,她是想嫁嫡长子好日后当家做主的。

    林嘉芸笑笑不言,林福也不多问。

    “对了,”林嘉芸说:“母亲想趁着这时节将蕙娘的亲事也定下来。”

    林福不感兴趣地摆摆手,就林嘉蕙那尴尬的身份能定谁家的人,别人家也不是傻的,没见门下发出的诏书上都写了“兵部尚书东平县开国侯林尊第二女林福”,也就是圣人并没有把一个养女算在东平侯府的序齿之内。

    圣人都不算了,京中其他的宗亲贵族难道还能比圣人牛逼?

    晚间,一家人在期远堂里用哺食,聂氏与林嘉蕙皆不在,林尊问了一嘴,听说是身子不适,皱了皱眉没再多言,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今日朝会上,圣人言八月再开制科,取农桑之才。”

    “真的?”林福猛地站起来,把面前的碗都打翻了。

    老夫人皱眉瞪眼,但她孙女儿完全没空看她一眼,只目光灼灼盯着父亲。

    “自然是真。”林尊勾起嘴角笑了,“不仅圣人要再开制科,还有意让天下女子与男子一般,皆可应制科举。”

    林福一双杏眼睁大得几乎成正圆形,浑身颤抖,赶紧扶住桌子站稳,她短促地笑了一下,喉咙紧了紧,有些哽咽,眼眶微微红了。

    林昉笑道:“眼见着要得偿所愿,怎么就哭了?”

    “你才哭了。”林福带着鼻音说:“我这是喜极而泣好么。圣人果然不愧是圣人,英明神武,比肩尧舜,恩泽天下,万世传颂。”

    “好了好了,你快坐下来吧。”林昉说:“你在这儿说,圣人也听不到。”

    林福:“发自真心的景仰还要分场合吗?难道你是当面一套背面又一套的谄媚之臣。”

    林昉:“……”嘿,这说着说着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林福被巨大的幸福泡泡包裹着,整个人都幸福得晕晕乎乎了,绕过去,拉着父亲的手:“阿爹,快快快,您去让人帮我写个保荐,我看大嫂的阿爹就很合适。”

    特别急不可耐,拉着老爹就要上定国公府拜访,连饭都不让老爹吃了。

    林尊被她拖着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好气又好笑:“你老实坐着吃饭,朝中为此事还争论不休呢,等诏令下发再说。”

    林福哎呀一声:“你们这群老头子还争什么争呢,做事拖拖拉拉,一点儿效率都没有,你们这届大臣不行啊!”

    好烦!

    林尊给了女儿一个暴栗,很严父地说:“你先给我老实吃饭,待诏令下发,为父自会给你去请人写保荐,你急什么。”

    “……好叭。”林福嘟嘟嘴,重又坐回去,侍女已经给她换上了干净的新碗。

    老夫人心底是不赞同的,她认为女子嫁人生子才是正道,但看孙女儿兴奋的样子,想到她前段时日受的大罪,到底把反对之语咽下了。

    林尊对母亲道:“之前朝中在吵要不要让阿福科举,听圣人有意让天下女子都可科举后,朝中又在吵,是让阿福一人科举还是让天下女子皆科举。”

    老夫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淡淡道:“一人或天下人有何区别,总归这天下怕是再难找到一个女郎如阿福这般。”

    “母亲说得是。”林尊笑道,深以为然。

    不说其他,就说同样是他的女儿,也只有一个阿福心心念念着要去科举,欲与男子比肩。

    六月望日,门下省发出诏令,于八月二十六再开制科,选农桑长才,女子可报名应制,一应与男子同,取中朝廷授官。

    诏令下发周朝三百六十一州,举国震惊。

    “圣人居然让女子科举,这、这……”是疯了吗?

    “听闻是京城东平侯之女,封了郡君的那个献策有功,圣人惜才,求贤若渴,便也给天下同样有才女子一个晋身官身的机会。”

    “我也听说了,女子取中了授的可不是女史、尚宫之流的宫官,而是和男子一样,授官三省六部九寺五监。”

    “嚯……这谁家要出了这么一个女郎,那可不得了。”

    “话是这么说,可哪家会让女郎去科举,就说这经年苦读,女郎怕是就受不了吧。而且要是没取中,难道接着考?不嫁人了?”

    “正是这个理呢。”

    这道诏令发出后,京城里的那些文人学子就不太讨论林郡君出格的行为了,改讨论该不该让女子也参加科举。

    而且这个话题很大,更挑战男子权威,无论是文人学子还是贩夫走卒,都,路过景明院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狼嚎”,惊了一下。

    听清楚里面的“狼”在“嚎”什么,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由双双失笑。

    “夫君,你觉得阿福能取中吗?”李敏月问。

    “只要答卷问题不太大,取中是没问题的。”林昉笑了笑,低声说:“恐怕圣人都已经把状元给她定下了。”

    李敏月微讶:“真的?”

    林昉说:“谁知道呢,帝心难测。这话就不用告诉她了,且让她背着书吧,可别到时候帖经没过,就丢大脸了。”

    李敏月轻笑。

    景明院又传来一阵“狼嚎”,夫妻俩又是双双失笑,继续漫步于黑灯瞎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