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了, 来晚了,谁想到这雨一下子就下来了,葛兄勿怪, 勿怪!”
突然到来的中年男人带着外面的雨水, 差点儿一屁股坐在纪墨的身上,纪墨连忙往旁边儿挪了挪, 这才知道这一桌还有人。
“实在是最近忙, 天气也不好,连带着我们这些生意也不好做,唉, 难啊… …”男人直接对葛兄吐起了苦水,不停地说着生意难做之类的话,“外人光看到我铺子生意不错,哪里知道多少都是赔本赚吆喝, 做生意就是这样,你若是显出败色了, 多少人都会扑上来撕咬,这些内情, 我是一点儿也不敢露在外面的… …你看看, 现在这天, 我那一批货还在路上, 若是淋了雨, 只怕又要损失大半,真的是难啊… …”
男人的嘴里皮子很是利索,身上的衣裳光鲜, 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样子, 让这一连串的叫苦都显得不那么可信, 但细想来,似乎又有几分道理。
葛兄并不搭腔,只默默给他倒上了酒,等到他说得告一段落,方才问:“我五年前寄放在你那里的钱,现在是拿不回来了吗?”
这话让男人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却还强忍着怒色说:“葛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像我要没了你的钱似的,不都说了吗?等我手头宽裕一些了,就把钱还给你,之前你寄放的时候不是还跟我说困难的时候能够用来周转吗?如今这正是周转的时候,我是什么人,还能贪了你的钱?”
我看你就是想要贪人家的钱。
本来还在观察其他地方的纪墨被这人的话语吸引过来,注意力完全就在这两人身上了,还以为要有什么翻脸掀桌之类的热闹剧情,为这无聊的雨天增添一些戏剧性,可结果什么都没有。
两个男人还算平静地吃完了一桌饭菜,葛兄没有逼问钱财的事情,那男人也没再提还不还钱,像是默契地暂时遗忘掉了这件事,彼此还是好兄弟的样子。
纪墨有点儿看不懂这男人之间的友谊,到那两人离开的时候,纪墨犹豫了一下,跟上了某绸缎庄老板的男人。
男人回到家中就是唉声叹气,面对自己的妻子,反而没有面对葛兄那样叫苦连天,满怀的担忧,又像是换了一个人,“这钱不能用,不能用,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就是不听,现在看看,人来了,你看怎么办?真是败家娘们儿,要把咱们一家的命都送了去。”
“什么不能用的,成天说那么厉害,就不怕我告官府!”
他的妻子有些泼辣,嫌他唠叨,一扭身回房了。
第二天,这男人又被那葛兄约出来,这一次场面上的人就多了,竟是葛兄再度逼着他还钱,面对生意场上的人,男人果然不好再说自己周转不开这样的困窘话,直接否认了那一笔钱财的存在,又没借条又没收据的,哪个红口白牙就能从别人家里拿钱呢?
他分明是义正言辞否认的那个,可在葛兄看过来的时候,同样也是额上冷汗直冒的那个。
纪墨看得古怪,你要是真害怕,你就还钱啊!
他跟着男人的脚步,已经看出他的家底,一个绸缎庄,一个皮货店,还有一个大宅子,并城外的庄子田地等,这份家业真是不小,不知道葛兄放在他那里的钱财有多少,竟是让他宁可冒着生命风险赖账,也不愿意还钱。
一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纪墨轻叹,这男人死得也不算冤,三番五次不还钱,刀架在脖子上才服软,有什么用?
既然知道葛兄是干土匪勾当的,还敢吞没他的钱财,果然,人为财死啊!
【请选择时间,三千年,四千年,五千年,六千年… …】
“三千年。”
“没想到,这样的考试时间还能用来追踪一件案子的始末。”
纪墨是真的没想到,偶然的一点儿兴趣,竟然能够让他看到一场杀人案,只可惜,不是哪里都有宋慈那样的人物,明明是先被杀后放火,那仵作竟是没看出来一样,当做火灾意外亡故,根本就没有追凶的事情,事后官府也只贴了一张小心火烛之类的告知,真的是让人有些失望。
不过,就算是以后还有什么精彩的案件推理过程,纪墨也看不到了。
“可惜,可遇而不可求。”
想要看到一件案子的始末,可是不容易,哪怕纪墨有这种隐形人的便利,这座城池也不是真的每天无事发生,但在事情发生之前刚好在场,并留意到其中的问题,又能看一个完整的事发经过,显然是不太可能。
纪墨没有刻意追求这种过程,却还是在看过石碑之后,往官府贴的告示那里多看了两眼,若有什么大案要案,通缉犯之类的,都会在这里贴出来,若是悬赏通缉,都有画像,老远就能看到。
果然有两个,不过时日都不短了,一看那画像都要掉不掉的,连上面的人都不是看得很清楚了。
走近了看,能够看到一些风化却没被撕掉的旧告示残留,新的贴在最上面,是劝课农桑的告示,这种属于惯例了,在纪墨当官的时候,每逢农时,官府总要贴出来一些这样的告示,告诉大家该做什么。
也有防范盗抢的告示,这都属于常例,大有“我提醒了,出了事儿就不是我的责任”的甩锅之意。
纪墨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什么大案要案,那两张画像之下注明的罪责,明显不是在这里犯下的案子,属于流窜犯,通缉令到处都贴了,最后能在哪里抓到,真的就是看人品的事情了。
古代并没有多少人专门做赏金猎人,这方面的缘故可以从“民不举官不究”来看,大多数案子,村长搞不定还有里长,再不行还有族长,实在是三老都上还不行,就要到县官那里卡脖子了。
越级上告是几乎不存在的。
这些案子普遍遵循的原理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为吏治清明也是官员能否升迁的一个标准,为了标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案子是不能有的,有了也是没有。
各路自查之下,真的出现的这种通缉令可养活不起什么专司此事的赏金猎人。
大家又没有武功,又不能日行千里,又没有什么追踪技巧,凭什么去专门抓通缉犯呢?
捕快都不会跨境抓人。
这些通缉令上的赏金如果真的令人心动,就要小心杀良冒功这样的事情了,随便找个乞丐什么的,样子差不多的人杀了,拿着划花了脸的似是而非的人头去领赏,也不是没有过的。
最稀罕的是三地三个人头领赏,都说是那个通缉犯,可谁也无法解释通缉犯怎么能够变成三个。
这里面也有古代的画像并不逼真的缘故。
看了一圈儿,纪墨又按照之前的习惯,循着之前的路径把城中都转了转,一切仿佛还是原来那样,却又多了很多新的建筑,熟悉的,不断被替换,越来越少了。
【请选择时间,四千年,五千年,六千年,七千年… …】
“四千年。”
再次睁开眼,纪墨就看到了时间变迁所带来的影响,城池还是那个城池,却更沧桑了,很多陌生的新式建筑,越来越高的楼房,都在体现着营造行业的某些进步。
正巧路过某条街道的时候,看到路旁有人在施工,纪墨就停下来,跟着看起来。
能看,能听,便能知道一些材料的来源,同样能够看出他们的工艺的确是有些不同了,还是在进步着的,却也有些老旧的东西都被丢掉了,没有人称呼“营造师”并不稀奇,单单建造一座房子,本来也不是必须要用到营造师。
何况,营造师在纪墨学的时候已经近乎没落,这四千年,还能留下多少余波,可想而知。
没有“大匠”这样的称呼,似乎也不意外,朝廷才能养得起大匠,那样的人负责的都是大工程。
可,连专精的“工匠”都不听闻,一众干活的工人,称呼那位打头的只叫“某头”,这种称呼本身,似乎又说明了某些变化。
纪墨微微皱眉,似乎体察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很快又宽心起来,营造行业,不太可能直接消亡,人活着,总是要住房子的,总是免不了要有建筑的,也许建筑的工艺和材料都有变化,可既然存在,那么建造这些建筑的人就总是需要的,只是称呼可能换了,也没什么。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叫法,朝廷上大臣的官职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那工头也在指挥着,却没什么底气的样子,把事情分派出去,自己也在某处埋头苦干,其他地方全然就不管了,并不是那种总揽全局的做派。
其中还有短工出现,专门出来做某处雕花,做好了就不管了,至于最后安不安得上,尺寸是否没问题,那就是工头的事情了,那工头年龄挺大,眼神儿有些不好,因为看花了眼,错了一个尺寸,被工人冷嘲热讽,气得纪墨都想要骂人。
他们这么能耐,他们怎么不自己干呢?还要别人报数据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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