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城南,淮水左岸。
义军五千骑兵,七千兵卒,尽皆驻扎于此。
此时岸边,正停靠着一艘大船。
义军首领李震,步兵总奉廖怀南,正陪同一身披红袍,头戴黑羽帽的人登船。
“李将军也听说了吧,皇太子姚兴继位,虽说尚未亲政,但有太尉姚旻,左仆射尹纬,右仆射姚晃,尚书狄伯支四位辅政大臣。前些天,太尉姚旻的亲笔信,已交至我手,说起来,这还是姚苌死后,朝廷第一次给我写信呐。”
“高总兵豫州屯兵两万,而许昌不过拥兵千,且领兵之人,不过一毛头小子。整个秦国南境,谁不知是您老哥的?姚兴刚刚继位,屁股尚未坐稳,若不拉拢好您老哥,谁给他防备东炀呢?”
李震年有二十七,生的人高马大,国字脸留有长髯,鼻梁挺拔,样貌威仪,却有少年英雄之相。
反观其身旁披红袍的高总兵,年纪已近六十,须发皆白,背也有些驼。
二人年纪相差甚大,地位也甚是悬殊,但李震那声‘老哥’的称呼,高总兵不仅不反感,还颇为开心。
他侧身握着李震的手,目光望向河边,悠然道:“世人只当你是东炀,百世难觅的人才,是汉人重夺山河的希望。可谁又能料到,实际你身上,流的是羌人之血?世事离奇,隐秘诡策,眼所见不可为真呐。就像那封信,情真意切,字字珠玑,看的我泪眼婆娑,连呼新皇万岁。可若我真按它交代的做了,恐怕最后,要失去所有,落个任人宰割的份。”
“哦?敢问老哥,信上让您做些什么事呢?”李震问。
豫州总兵高车叹了口气,“还能做什么?说要赠我良田千顷,并保举我儿入朝出仕。唯一要求,便是上交兵符,卸了这职务。”
李震笑了:“一代江山一代臣,君王已换,剩下的,自然是要换臣了。”
“我也懂这个道理。可你不觉得,来的太快些吗?也太不给我留些颜面了。”说到这儿,高总兵嘴角微微上扬,“更何况,只想用千顷良田,就换我两万余人马,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确实便宜。”
“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抬抬价。”
“如何抬?”
“我听说你前阵子,用三千骑兵攻打许昌,结果一败涂地。”
李震不以为意,稍稍眯起眼睛:“小弟的事,别人不知,难道您老哥还不解吗?那三千骑是谁的人,该比我还清楚才对啊。”
高车看他眼,笑着摇晃手指:“你啊你,真是精明到了骨子里。那些凉国骑兵,说是派来协助你,实际暗存取你而代的意思。所以你故意诓他们打许昌,一来除了后患,二来还向天下表明,你真要打许昌的心思。”
“老大哥慧眼如炬,说破小弟心思。”
“那我就照实说了。我想请你聚集全部人马,做佯攻许昌之势,与那燕国遗将慕容猛男交手。记得,不许胜,也不许败。届时我会由豫州遣兵过去,顺便上奏朝廷,让他们拨下钱财粮草。等钱粮一至,我们就此罢兵,你退南阳,我回我的豫州,如何?”
李震面上带着微笑,捻须不语。
高车略生气的道:“怎么?老大哥求你的事,你不愿帮忙?”
“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也看到了,我这些兄弟,之所以肯跟着我,在秦国危险境地闯荡,为的,不过是些果腹口粮。既然朝廷肯拨下钱粮与大哥,而我这帮弟兄,也出了力,您看是不是……”
“哈哈!”高车当即会意,“好说!这么着吧,我现在就可以立誓。不管朝廷拨下多少钱粮,我愿取出三成送于你!如何?”
李震双手抱拳,一躬到底:“如此说定,后日我便领兵去许昌!”
高车拍拍其肩,笑着点头,随后迈步登船。
大船缓缓驶离,离开岸边,划向对岸。
远远的,依然可见高总兵在船上挥手。
李震也咧着嘴,抬臂乱挥,看起来热情洋溢,只不过嘴里确是在咒骂:“这老不死的狗东西!还以为我不知道,朝廷除了写信给他外,另赏稻米三百担,白银万两!可他竟只字不提,防贼一样的防我,真是可恨至极!”
站于身后的步兵总奉廖怀南,闻言怒道:“这人确实瞧不起人!大哥,刚刚您不该放这老狗走的!一刀宰了,咱们攻下豫州,钱粮半点也跑不了!”
“呵,我也想啊。可谁让这老狗,在船上暗藏数百弩机,而且船舱中,也藏着不少兵勇。你没注意此船吃水深度吗?若非如此,我岂会容他活着离开!”
此时的大船上,高总兵笑着挥手,嘴里也是在骂不停:“贼人贼性!整个一白眼狼!只不过要其帮个小忙,就要跟我谈条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身后立着的几名近卫,亦觉得李震过分,提议道:“总兵大人,养虎为患。现今义军如日中天,渐渐扩大,甚至我听说,连东炀庾家都暗中给予钱粮相助!”
船渐离渐远,岸上人的轮廓已看不清。
高车转过身,笑意全无,冷哼问:“庾家?不过一将死大物而已!谁不知,当前东炀四大世家,乃王谢袁萧!只要他李震,与此四家搭不上关系,便不足为患。对了,我让你们查的事,如何了?”
一名侍卫垂首道:“刚接到飞鸽传书,不少商会私下赠予义军粮草,且订立盟约。据探子报,盟约规定的粮草数量,怕不下万但。”
“怎么这么多?!”高车甚是吃惊。
“总兵大人有所不知。商人嘛,具是逐利之徒。想赚大钱,唯有垄断一片地区。如今沈家做大,其余商会敢怒不敢言,不少人想借此机会,与李震搭上关系。以便往后此人成龙成虎,自己也好做大做强。”
“那也不该出那么大血本吧!”
“大人,商人都精明的很。盟约规定了,所赠粮草总数是万担,可却不会一下子全给,而是要看他李震,究竟能攻下几座城,占据多大河山。”
高车闻言大笑,“如此就解释通了!哈哈,李震啊李震,装腔作势如此久,为的就是骗天下人!可天下人,蠢人无钱,有钱者则绝对不蠢!落入进退两难之境,我看你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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