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芒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洛洛你生气,是因为这个无良书商,将多姑娘那段摆在最前面,而这段明显不能说明这个故事的整体风格,反而容易让一般百姓产生一种误解,以为这书是个风月故事,对不对?”
范洛洛瞪大了眼睛,点点头,心说如此噙之齿香的文字,被当做那种不堪物来卖,难道还不应该生气?
“可是书商是一定要这样做的。”范芒看着妹妹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让我来做,我会比他们更过分。”
“这一卷是十回,那就应该写十个回目印在扉页上,每个回目下面写几行最诱人的话,如此方能让看客们心中如同猫挠,只好将书买回家细细翻看。”
“比如什么?”
“比如多姑娘这种。”
“那这回怎么写?”范洛洛已经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微笑着指向书上一处。
是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细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这回讲的是葬花前事,断断找不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词句。
范芒淡淡一笑,“既然有艳曲二字,当然好些,譬如......”
“园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儿,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嬉笑无心,哪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
那宝玉心内不自在,便懒在园内,只在外头鬼混,却又痴痴的......正看到落红成阵。”
“然后再把坐卧不避,嬉笑无心,鬼混,痴痴,落红这些字眼全数描红......”
范洛洛低头一想,发现果然如此!
本是些随意话语,但这般一组合,再加上回目上的艳曲二字,不免让人生出些遐想的空间来。
她俏脸微微一红,低语道:“原来哥哥常做这种不正经的事情。”
范特西却在一旁听呆了,竖起大拇指道:“大哥,你实在太有才了!”
范芒耸了耸肩,他这话本就是特意说出来,并非给洛洛听的,而是给范特西听的。
就在这时。
外头却传来一个极为高傲的声音:“哪里来的乡野痞夫,满嘴的胡说八道,居然敢被称之有才?!”
范家兄妹们选的酒楼,名为“一食居”。
是京都里排得上号的富贵去处。
所以每到午间,总有富豪官员、才子佳人在此把酒言欢。
而范芒他们落座的三楼,虽是清净,却没有相应身份,是断然不能上来的。
正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一食居的三楼,能坐在桌边的都是有身份之人。
所以极少发生冲突矛盾,毕竟京都说小不小,但官场隐脉,暗相交杂,谁又知道谁和自己背后的真正关系呢?
刚才出言驳斥的,却是位地地道道的才子。
此人姓何,名中伟。
由于其一向才大名广,得京都中人激赏,所以骨子里未免傲气了些。
前些日子,何中伟在朋友处看到那本《红楼》,虽然对其中意旨不满,也不觉得书里诗句有何奇处,但依然十分佩服作者这数十万字的细腻功夫。
今日来到酒楼上,三杯黄酒下肚,正是微醺之际。
却听隔壁厢房里有几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对《红楼》大放厥词,他心头一怒,便喝出了这句话来。
正好此时。
范芒三人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核查闲聊。
听着这句话,范特西便先是忍不住了。
他出身自范氏大族,高贵无比,哪里受得了穷酸秀才的闲气?
一掀帘子,便蹿到了三楼的大厅中。
“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一位皮肤偏黑,面部轮廓突出,看上去有些丑陋的男子走了出来,“我说的,如何?!”
见范特西一人前来,且年纪不大,他冷笑道:“小小年纪,说话如此没有教养,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
这位何才子虽然在京都中交游颇广,但和范特西却素未谋面,所以此时胆气十足。
范特西本只想着骂两句便算了。
但挺此人提出“教养”二字,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家伙,又是谁家的泼货?!”
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朝那人的脸上扇去。
何中伟万万没料到,在一食居这种清雅的地方,居然有人敢如此横行霸道。
仓促间脚下一顿,虽是躲过了这记耳光,头上的青巾却是被一把扯散,模样看着有些狼狈。
与何中伟同桌的,都是些颇具盛名的才子,其中更是有一位尊贵人物。
见此情形,不由大怒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如此放肆,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范特西冷哼一声。
“小爷我便是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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