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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姨娘裁完了布料,又画了花样子,她的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只要顺利生下孩子,侯爷那么偏宠她,一定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不忍苛待她。就像当年她生下岁纷的时候,不过一句“世子年纪还小,还要教养着大小姐,夫人哪里有时间再看顾四姑娘呢?”

    大小姐慧荣是刘姨娘生的姑娘,刘姨娘原先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一生下孩子就把孩子抱给夫人养着。

    她可没那么狠心,她自己身上的肉,怎么能交给夫人养?嫡母明面上是不会苛待庶子女,可谁知道背地里能做出什么事?何况王氏还是那么个精明能干的人,她的四姑娘怎么能放心交给她?刘姨娘也是个十分傻的,大姑娘就算记在夫人名下,可明眼人都知道带着“庶”字,再怎么也不会变成侯府的嫡长女。

    何况有个孩子在身边还能将侯爷拉到自己院子里。

    如果有幸生一个男孩,那就再好不过了。长房如今只有世子一个男嗣,姑娘们也不过三位,怎么说都有些子嗣不丰。

    刘姨娘可是真傻,只知道傍着夫人,这么多年也没见侯爷去见过她几次。哪里像她,岁纷还没分院子住的时候,她经常送一些岁纷画的画、绣的帕子给侯爷,而侯爷也总是会过来看一看四姑娘。

    然后歇在她屋子里就十分顺理成章。这样简单的招数,屡试不爽。

    林姨娘一边嗤笑着刘姨娘,一边吩咐丫鬟给她上参茶,又神色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只要她将消息传出去,三姑娘一旦进了宫,贵人就会安排沈家找人为她的纷姐儿保媒,嫁一处好人家。

    不过是递几句话的事,就能换来四姑娘的好前程,指望着夫人,怎么会给岁纷说一门好亲事呢?

    大姑娘蕙容,顶着嫡女的名头,不是才嫁给了靖忠伯家的三公子么?幼子又不能承爵,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压着,能有什么出头之日?更合何况蕙容从侯府低嫁过去,又是这么尴尬的嫡不嫡庶不庶的幼子媳妇,想想日子大约也好不到哪里去。

    ******

    陪母亲用过早膳后,蕙芷坐在嘉木堂里,前面摆着一架六扇的只有杭州府才出产的双面绣屏,上面绣着花开牡丹图,怒放的魏紫姚黄灿烈浓郁,花开且半的双娇含苞带羞,花间细细的蕊,花下绿叶的叶脉,无不绣的分毫毕现,如同置身于洛阳的牡丹园中。

    绣屏舅舅送年礼时送来的,腊月才换上的,映衬的屋子里暖洋洋的,好像真的到了春天里一样。

    蕙芷却没有什么心思在绣屏的绝色上。

    她尽力坐地靠前,手边的茶水几乎都要放凉了,她却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绣屏另一侧管事们的回话和母亲安排各项事宜的声音。

    大厨房的管事妈妈在问今年小年的年夜饭摆在什么地方好,外院的管事也在问要不要请戏班子来唱戏。

    母亲想了想就说不用请戏班子,然后吩咐:“今年二十三的年夜饭就摆在青石晓唱,戏班子今年里没有出什么让人叫绝的角儿,也没人写出漂亮的新戏。二叔不是支了公中的银子养了几个伶人,不若叫他们出来歌舞助兴。好不容易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今年就不叫戏班子过来吵闹了。”

    接着想了想又对着外院的那个管事道:“不过请戏班子是往年的惯例了,你先打听着京里可还有不错的戏班子没有?伶人那里也要问问清楚可有现成排好的歌舞助兴?过了晌午我便给你准信,看是用家里的伶人,还是像以前一样请戏班子来。”

    然后那管事退后,母亲接着对厨房的管事妈妈道:“今年的菜要格外照拂太夫人和二房的口味。”

    母亲这样大概是在暗示厨房要多做些三姐喜欢的饭菜吧,蕙芷默默在心里思索。既然三姐在家里的日子不多了,那她以后在母亲这里听完管事们的回事,就多拿着绣样去找三姐好了。

    三姐岁华德容言功样样都不错,刺绣裁衣的技巧尤其叫人喜欢。

    三姐曾经给她做过一件绣百鸟的提花缎子比甲,不仅领口袖口十分服帖合适,连缎子上的暗纹提花都在中缝上对的严丝合缝。

    这样的手艺,就连好多绣娘裁缝都做不到严丝合缝,宛若一匹没有裁开的布。

    又过了半个时辰,母亲才处理完厅堂里的事情,管事们都拿了对牌回各处忙碌,又安排身边的玲珑去太夫人和父亲那里问一问摆宴时是否叫伶人助兴的意思。

    蕙芷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王氏令人端了羊羹和茶点,对着蕙芷招手:“听了半天,累不累?我本想着过完年以后慢慢手把手教你中馈,没想到你父亲说过年事情又多又细,让你先来学着...身体可好全了?”

    父亲大概是知道了她派人查林姨娘的事情了吧?家里出了林姨娘勾结外府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而自己的人也出去打探消息,父亲一定是知道了,想让母亲提前教她主持中馈的事宜。

    她摆摆手笑着说:“不累不累,我不过是听听罢了,又不是像母亲这样桩桩件件都要处理,怎么会累?我的好多了,江娘子调理的很好,回头也请她给母亲调理调理身体可好?”蕙芷起身站到王氏身后轻轻地给她揉着肩膀。

    “难为你心,还惦记着我的身体。”王氏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手,又说:“前几天宫里已经递出话儿,最迟三月份就会选秀女入宫,四月份你哥哥娶亲,明年春天事情多,你现在学这些刚好,到时候也能帮着母亲打理家务,不然只有我和你二婶,一定忙的团团转,以后嫁人了我和你父亲也能放心。”

    蕙芷闻言配合着自然而然地红了红脸,停了手,坐到位置上,低头喝茶,定了一会儿才问:“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还没见过夏家的大小姐呢,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哥哥去年与礼部左侍郎夏检夏大人家的嫡长女夏纨婳定了亲,过了更贴。可惜那时候她还不太懂事,并没有跟着母亲去寺庙上香。

    后来她才知道母亲去寺庙上香原来是去相看夏家的大小姐,难怪那次她要哥哥随行,送她上山。

    “你哥哥后天就到了。夏家小姐性子很好,我很喜欢,我正打算过完年约夏家夫人去灵隐寺上香,不若你随我一起去,提前见见,以后也好相处。”

    蕙芷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又听母亲讲了一会府里的事,然后回了玉华馆,支使绿袖去三姐那里传话,歇了晌她去找三姐绣花。

    然后散了头发,听着携芳打听来的消息。

    “林姨娘本本分分地在自己屋子里养胎,做衣服,绣荷包,看门的婆子说她裁了许多做荷包的布料,大多看来像是送给姨娘们的,绣的十分细致。”

    昨日大夫又来给她诊脉,林姨娘果然是有孕了。

    现在只要继续盯着林姨娘,看她以后有什么动静,就可以知道个大概了。只是林姨娘现在却怀孕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顾忌着这个孩子,总有些不大方便处置。蕙芷叮嘱携芳继续盯着丛青院的消息,不仅林姨娘,碧玉也要多注意一些。又嘱咐阿蔓去跟她娘李妈妈传话,近年关了多去大厨房转转,盯着那个叫诺儿的丫头。

    午睡起来,蕙芷就只梳了家常的发髻,拿着两块画好花样子的料子去找岁华。

    岁华正在绣一只荷包,看到她过来,连忙叫小丫头上茶,笑着起身招呼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