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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已经是腊月十六了,临近年关,哥哥秦渊前些日子就寄了家信道腊月二十之前一定能到家。

    父亲承安侯最近听说好像是忙的很,母亲也不乐意告诉她父亲在忙什么。四姐岁纷禁足在院子里,十分安静,连带着林姨娘都安安生生地待在丛青院,与以往轻狂的样子大不相同。

    看来只能等父亲闲下来、哥哥回府以后,才能问清楚小时候在无音谷的事情。她现在想破了脑袋,也记不得江师姐说的当日她如何行的拜师礼;如何在栖梧夫人的兰台上捉蝴蝶摘花,结果摘了江师姐一株颇难培育的药草。

    也许那时候太小了些,现在她不记得了?又或许是真的像梦里那样她大概摔了或是生病发热,烧糊涂了脑袋,所以忘记了?

    可是昨天做的梦时间太长了,她现在一扯着脑袋想无音谷的事情,就有些头疼。她决定想想最近长房的事情。

    蕙芷带着携芳走在去嘉木堂请安的路上,慢慢思索着长房最近有些过分安静的日子。林姨娘居然没有招小丫鬟在背地里嚼舌说闲话,就连岁纷也是每天抄完《女则》《女戒》就抄《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听说祖母和母亲那里都收到过岁纷手抄的《心经》。

    林姨娘并不是太安生的人,她生的岁纷和她一脉相承,也不是耐得住性子抄书的人。如今她们两个都这么安静地仿佛不存在,太反常了一些。

    反常即为妖。

    蕙芷一边走着一边极其耐心地抽丝剥茧。

    父亲曾经对她说,如同乱麻的一条线下,找到头再找到尾,拽着两头一抖再一拉,事情原先的样子,就能大概明了。

    可是她觉得...哪里会像父亲说的这么容易?但是现在还是按照这个法子冷静地寻找首尾两端。

    沈家的背后是贵妃,然而贵妃如今在宫廷中大权在握,其的目的一定是后位,而她离后位,只差了一个皇子的距离。沈贵妃看中的不是别人,恰巧是明面上和沈家没有半两银子关系的承安侯府,她看中的不仅仅是承安侯府,更是指明了想要岁纷进宫!

    难道沈贵妃和沈家透过林姨娘娘家兄弟递消息给林姨娘,叮嘱岁纷进宫,要的就是岁纷这样模样好脑袋又傻的人选做傀儡,替她生一个能记在名下的孩子?

    然后呢?

    蕙芷想到这里,不由得觉得发冷。

    后宫里的勾心斗角残酷激烈,沈贵妃大权在握,一旦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岁纷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不定她更会趁机把承安侯府牵扯到皇子党派之争!

    可是现在要进宫的人换成了二房的岁华,阴差阳错地换成了真正和沈贵妃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姑娘,沈贵妃又会有什么后招呢?

    如今林姨娘表现地这么安静,大概是得到了什么嘱托或是消息。而父亲吩咐的禁足,让她既不能与四姐岁纷见面,又没办法收到外面的消息。当务之急就是要知道谁能在父亲下令的禁足中传消息给林姨娘。

    岁纷作为一枚被沈氏一派放弃的棋子,现在当然是不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传给她姨娘,那么只可能是从外面传来的消息了。如果是林姨娘的娘家兄弟听到了什么消息,或者是她兄弟身后的沈家又有了什么决定需要通过林姨娘,那么他们一定会想办法传消息进来。

    母亲虽然将侯府的中馈打理的井井有条,虽不说固若金汤,下人们也算得上十分忠心能干。

    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掌权者当家者们看不到的犄角旮旯里,总会有一些伶仃琐碎的事情发生,就像生活在角落里的杂草,一时不察,也会生长的葱葱茏茏。

    蕙芷突然想到了针线房,腊月里侯府两房的主子、半主子们都会赶制新衣。针线房在内院来往方便,也时常需要与外院的管事们、京城的绸缎庄打交道,甚至忙碌的时候会找一些相熟店家的绣娘来做些活计,可以说她们如果想内外传些消息,恐怕不是多难的事情。

    她问携芳:“针线房的人最近可去过丛青院?”

    携芳想了想,“腊月十二的时候,针线房的人照例带着几匹布料去了丛青院,给姨娘们量尺寸、挑衣料。”

    “可还有别的人进过丛青院?”

    “碧玉姑娘上个月搬进了丛青院,前几日有个大厨房的丫鬟叫诺儿,去看过她,送了些点心去。两人好像以前十分要好,诺儿在碧玉的屋子里待了两个时辰才走。”

    碧玉姑娘是通房,原是祖母身边得用的丫头,不愿被哥嫂嫁出去还赌账,于是自己使了手段,祖母却大为生气,只许她做丫鬟不许抬做姨娘。

    夏天的时候碧玉进了嘉木堂,开始还是住在二等丫鬟的屋子,没想到到了冬天就安排她搬进了丛青院。

    丛青院是姨娘们住的院子。

    碧玉住进了丛青院,虽然名字不变,到底也不再是个人人能指使的丫鬟了。

    “碧玉和姨娘们之间来往密切吗?”蕙芷皱着眉头又问。

    “碧玉姑娘最近每日都给姨娘们做点心送过去,小意侍奉十分温驯。她是原先太夫人身边的人,心灵手巧,做的东西格外招人喜欢,禁足的林姨娘那里也几乎是每次不落地送过去。碧玉显见的是在丛青院里慢慢站稳了跟脚。”

    大厨房和针线房差不多,都是内外联系密切的地方。

    这么看来,碧玉也值得怀疑......

    蕙芷觉得脑袋又有点疼了,这团乱麻怎么好像被她一抖一拉,越来越乱了起来?

    再抬头时已经进了嘉木堂的院门,于是放下了心里的重重思虑,笑着进了正堂给母亲请安。

    ******

    林姨娘坐在屋里给一件月白色的直裰的下摆一针一线极认真地绣上竹节纹。小年眼见就到了,她一定要想办法提前结束禁足、或是求来一天时间能出去传个消息。

    她放下给侯爷做的直裰,拿出一件裁好的荷包料子,不紧不慢地上起里子来,趁着门口看守得婆子换值的间隙,将早就放在袖子里的一张细纸条缝进了荷包面和里子之间的夹层,然后接着慢慢地缝起来。

    然后在纸条的周围缝了一圈高低错落的兰花,再穿线、打细密的褶子,最后缀上璎珞和穗子。

    拿着完工的这只圆腰荷包,一点都看不出纸条在夹层里的痕迹。

    这样就好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简直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即便禁足不能解除,送几个荷包给相熟的姨娘们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她又继续裁了布、描花样子,打算多做几只荷包,送给长房和二房的姨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