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青麦都跳下了马车,见她们两人无恙,徐婉真轻轻松了口气。 .
此时此刻,她反而不紧张了。她所害怕和恐惧的,无非是自己在意的人受到伤害。
疼爱自己的阿哥、相伴自己一起长大的桑梓、乖巧沉着的青麦、为徐家赶了一辈子车的于学民,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愿他们受到自己的连累。
至于用寿命换得一身武艺的温沐兰,她是不愿苟活的奇女子,此刻若是强行让她离开,她反而会因此痛苦悔恨。
车厢内的两人相视而笑,都明白对方的心思。有些缘分,就是这么神奇;有些人,不用开口就有这种同生共死的默契。
夜影紧紧跟住狂奔的马车,一路提气疾驰。看到车上跳下来两个丫鬟,他浑不在意。他的主要目标是徐婉真,只要执行太子的命令,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便好。
他原本是打算,是她在庄子里午休时,潜入将她刺杀。但温沐兰的出现,逼着让他改了主意。
他这才根据地形,在这条狭窄的山谷中设伏,先是用大树让马匹受惊,顺便阻断徐文敏的救援道路。再用暗器将赶车的人打下马车,让马车失控。
这样,徐婉真的死,就可以说是一场马匹受惊失控引起的意外。
一阵狂奔之后,拉着车厢的马逐渐体力不支,缓缓停了下来。
温沐兰手持剑柄,护在徐婉真身前凝神以对;徐婉真的右手握在腰刀的刀柄之上,随时可以拔出。两人都知道,停下来之时,就是暗中之人现身之时。
陡然,白玉镯上绯色光芒大涨,徐婉真喝道:“小心!”
“叮”地一声,温沐兰的剑挡住从车厢外伸进的一柄乌黑的细剑,两剑相交,出清脆的响声。
瞬息之间,“叮当”之声大作,两人已经快交手了十来招,剑气纵横,直教人看得眼花缭乱。车厢内的陈设物件俱都遭了无妄之灾,茶具破碎、迎枕露出了里面的丝絮,剑气在车壁上划出道道痕迹。
高手过招,还离自己这般近,这还是徐婉真次见到。没想到剑气也能伤人,她努力将自己缩到车厢一角,尽量不影响温沐兰的施展。
那柄乌黑细剑角度刁钻无比,招招都是致人死地的毒辣剑术。温沐兰本就比他要弱一筹,更要护着身后的徐婉真,逐渐落了下风。
半晌之后,夜影摸清了温沐兰的招数,趁她一招用老,新招未起,乌黑细剑暴起,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来。
温沐兰一下没挡住,左肩上受了一剑,血花从肩上飙出。剑气更是直扑向她身后的徐婉真,徐婉真急急向右侧歪倒,一缕剑气仍擦着她的左脸而过,在她脸颊上带出一串血珠,如玉的肌肤上平添了一道伤痕,显得触目惊心。
为了怕影响温沐兰,徐婉真竭力忍住没有痛呼出声。但温沐兰在气机感应之下,自然知道她负了伤。
这样下去可不行,徐婉真心道。定了定神,她开口道:“敢问足下是何人?所为何来?”
夜影手下细剑急挥舞,嘿嘿一笑道:“你只要知道,你这条小命活不过今日就行。”
对方果然是要取自己的性命,徐婉真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并非怕死,到这高芒王朝,她等于多捡了一条命,又看到阿哥阿爹出狱,心愿已了。只是,在这里有那么多自己爱着的人,和爱着自己的人。
若自己死去,他们将会多么伤心难过?最令她放心不下的还是武正翔,虽然她没问,但也知道他的过去无比黑暗。好不容易才让他走出来,若自己真的就此死去,他,会不会又重归黑暗?
想到这里,徐婉真胸中燃起熊熊斗志。我不能死!必须活下去!
她拔出腰刀,在车厢壁上用力斩下。她要趁温沐兰拖住刺客的时机,从车厢内逃出去。只要她逃了,温沐兰也能放开手脚,或许两人都有一线生机。
夜影听到车厢里的声音,暴怒喝道:“你竟然想逃?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趁早乖乖就死的好。”
手中的乌黑细剑挥舞两下,本就破碎的车帘彻底掉落下来,露出夜影的身形,他弯腰就想闯进车厢中来。
两人看清他的面容,从心底抽了口凉气。他脸上狰狞的伤疤,周身的杀气,让她们不寒而栗。徐婉真第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温沐兰纵然受了伤,仍然直的坐在车厢正中,不让他越过分毫。口中道:“小姐,你快逃!”
夜影愈加暴怒,原以为手到擒来的一个任务,没想到几次受阻。这让他情绪不稳,手中的细剑更加狠辣,但破绽也随之多了起来。
对于相斗的两人而言,车厢内的空间实在是狭窄无比。只听夜影一声闷哼,大腿上中了一剑。
他暴喝一声,剑势暴涨,细剑带着风声扑向温沐兰,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好在徐婉真的身子也恢复许多,手上虽不如以往有劲,但这腰刀不愧是大食国的宝物,砍起车壁来势如破竹。
几息之间,车壁就被她砍出了裂痕,徐婉真用腿使劲一蹬,一块车壁木板“啪”地一下飞了出去,露出可供她通过的门洞。
徐婉真回看了眼温沐兰,道:“沐兰保重!”
在夜影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沐兰点点头。只要徐婉真逃了出去,她就可以放手一搏,拼个同归于尽也要将夜影拿下。
徐婉真跳下马车,略微分辨了一下方向,朝着山谷的反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她最容易获救的方向,应该是在山谷之中,那里有徐文敏在。但她怎么能给自己的阿哥带去危险?怎么能将这么恐怖的杀手带过去?
身后是恐怖的杀手,脚下的路不知通往何方。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蔚蓝色的夜幕即将升起,将洛阳城在天边雄浑的轮廓勾勒出来。
徐婉真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柄,一路狂奔,脚下的荒草、不知名的野花在她身后退去。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迷茫,不知前路,不知到了明天,还能否看见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