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嬷嬷和几个荣国府下人女眷撞死在荣庆堂的院子里, 当时史太君就坐在屋里头, 听了个清清楚楚, 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等贾赦回府, 史太君还哼哼唧唧在床上躺着, 刚刚太医已经来过了,说她屡次昏倒, 已经有了中风先兆, 以后不能再随意受气昏倒,不然就可能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这史太君如何能够忍受的了。
在贾赦回府之前就把贾政和王夫人叫进屋里聊了许久,贾赦回来到荣庆堂请安的时候, 史太君已经一脸生无可恋状地双眼放空看着帐顶, 没有回应。
“母亲, ”贾赦挑眉, 又开了一次口,再看看史太君的表情, 一脸疑惑地看着贾政:“母亲这是怎么了,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大哥有所不知, 今日赖嬷嬷带着几个犯奴的女眷, 在外面的院子里自尽了。”贾政说得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史太君的表情就恨不得像是要随着史太君而去一样。
拜托,这老太太还没死呢。
“老祖宗一生荣耀, 如今老了却落了个薄情寡恩的名声, ”贾政看向贾赦, 叹息中带着一丝埋怨:“大哥, 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政儿,住口,”史太君厉声打断了贾政的话,转头看向贾赦,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赦儿啊,政儿也是一时心直口快,你不要在意啊。”
贾赦挑眉,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在意。
贾政此时却控制不住了,跪在地上膝行到史太君床前,握着史太君的手,声音都哽咽了起来:“老祖宗,你现在还护着他,你可知道,你再这样被气几次,就要中风在床了,”说完,贾政转头几乎是冲着贾赦吼道:“你满意了,只要老祖宗中风躺在床上,你就可以成为这荣国府的主人,为所欲为了,这就是你的目的。”
本来还真是这个目的,不过现在嘛,贾赦低头瞟了一眼左手拇指的玉扳指,微微勾了勾嘴角。
“母亲的身体竟然如此之差,可有请王太医看过。”
王太医摆明了是你的人,我们可不敢请。史太君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王夫人站在一旁看了半天,此时拿着帕子擦着眼角:“大伯,老太太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刺激她了。”
“确实不该刺激了,儿子刚回府就来给母亲请安,没想到这邢氏却不在,不如儿子让人请邢氏过来,给母亲侍疾,自然是从我们大房开始。”
“不用了,”让邢氏来,就她那现在撒泼的样子,还不把自己气得再昏一次,史太君喘了口粗气,这才开口:“老大啊,为娘知道你素来埋怨为娘疼爱老/二,但是你也要明白,你从一生下来就被抱给老夫人养,而政儿却是为娘亲手待大的,自然感情更深一些。而且过去你实在是太过混账,那比得上政儿会读书、为人方正,娘也就更疼爱他一些。如今你有了出息,又有这荣国府的爵位,而政儿除了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就什么都没有了,今天你更是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娘怎能不再偏疼政儿一点呢?”
所以就是说,不管这个贾赦是变好还是变坏,你都有理由偏心老/二就是了。
贾赦叹了口气,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开口道:“母亲,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如您就告诉儿子,您到底想干什么好了?”
史太君半眯着眼睛低声低泣了起来,偷偷给王夫人递了个眼色。
王夫人咬咬牙,还是捏紧了帕子开了口:“大哥,如今你什么都有了,能不能就放我们一马,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弟妹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放你们一马,我可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为难过你啊。”
王夫人心里暗恨,还是说了下去:“母亲如今已经这个样子,难道大哥要眼看着母亲被气得中风在床不成。”
“自然不是。”
“那大哥何不完成母亲的愿望,让母亲开心一些。”
贾赦转头看向史太君:“既然是母亲的愿望,就请母亲亲口对儿子开口,这样,也许儿子出于一片孝心,也就同意了。”
史太君闻言,睁大了眼睛看向贾赦,对上贾赦的眼睛,心里一颤,还是咬着牙开了口:“老大,如今你要名声有名声,又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前途一片光明,何不,何不把这爵位让给政儿。”
说完,史太君一瞬不瞬盯着贾赦,正怕错过贾赦脸上的任何表情。
贾赦轻笑一声:“所以,母亲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儿子把爵位让给二弟,要是不让,就是没完成母亲的愿望,母亲就有可能中风在床,就是儿子的错了。”
史太君没开口,贾政开了口:“大哥,你这话就太难听了,我们这都是为了完成母亲的愿望,是一片孝心啊。”
贾赦看向贾政,吐出一句:“果然是个假正经。”
“大哥。”贾政大吼一声。
贾赦却站起身来,丝毫没有理会他,而是向史太君鞠躬行了一礼:“儿子看今晚还是让二弟家在母亲床前侍疾好了,明日儿子还要入宫,就先行告退了,至于母亲的要求,儿子我,”贾赦故意顿了顿,看着屋里的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笑道:“也不是没商量,还请母亲给儿子几天时间考虑。”说完,就出了屋子。
屋外,贾赦倒是遇到了鸳鸯,看上去像是专门等自己的。
“大老爷。”鸳鸯给贾赦行了一礼。
贾赦看着鸳鸯,挑眉:“有事?”
“鸳鸯多谢大老爷出手救了平儿一命。”鸳鸯低着头道谢。
贾赦笑笑:“虽然是多谢爷我出手救了平儿,但是也怨我之后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同时还庆幸自己没有家人在荣国府里,免了我这次的大清洗。”
鸳鸯惊得抬起头来:“大老爷……”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爷我才是这个荣国府的主子,不论是谁,都不能违抗我的命令,”说完,贾赦环视了一圈,看到那些但凡自己看过去的奴才,立马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冷笑一声:“如今,这些人不是认清谁才是主子了吗?”
鸳鸯震惊地无以复加,大老爷的脸上还是那种和煦的笑容,但是却让她的心里阵阵发寒,她听了大老爷的话也跟着看了一圈,同样也看到了大家的表现,大老爷,真的成了荣国府的最高话事人了。
“不过,”贾赦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之前觉得很有意思,现在看看也是索然无味,真是无聊,无聊。”
随着几声‘无聊’,贾赦飘然而去,鸳鸯被冷风一吹,这才回过神来,再看看荣庆堂那厚厚的门帘,心里头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要留个心眼,给自己留条路才行。
史太君和贾政、王夫人在屋里商量到半夜,这才收拾了睡下,贾政以侍疾的名义留在了荣庆堂,王夫人就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夫人回了院子里又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派人去贾琏的院子把王熙凤叫来,她知道,那天因为王熙凤的事情,贾琏和王熙凤回去就大吵了一架,所以这么晚了派人去叫王熙凤,也就只能把王熙凤一个人叫来而已。
王熙凤果然和贾琏分房而睡,因为这几天心气不顺,怎么都睡不着,到了半夜竟然听到有下人通报,说是二太太找,王熙凤立马穿了衣服,就去了王夫人的院子。
王夫人看到王熙凤进来,叹了一句:“我可怜的凤儿啊。”竟开始自己拿着帕子哭了起来。
王熙凤一头雾水,连忙上前安慰王夫人,王夫人拉着王熙凤的手就叹气:“凤儿,是姑妈对不起你啊,是姑妈对不起你啊。”
王熙凤更纳闷了:“姑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一直哭,告诉凤儿啊。”
“凤丫头,大老爷要是真的这么做,你和琏儿到底要怎么办啊。”
王熙凤更好奇了:“姑妈,你快点说清楚啊,不要这么,这么,你是要把凤儿给急死吗?”
王夫人拍了拍王熙凤的手,为难地开口:“大老爷嫌弃琏儿不学无术,又说这次的平儿事件还有那些刁奴的事,伤了他在外面的名声,竟然要抛下这荣国府的一大家子啊,”说完,王夫人又哽咽起来:“如今荣国府的名声因为大老爷这次做得事情,简直就是坏的不行,可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大老爷搞出来的,如今他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就开始嫌弃荣国府了,这,这让我们可怎么办啊。”
王熙凤可没听到后面的话,她只听到了,大老爷嫌弃贾琏,竟然要抛下他们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老爷好端端地给贾琮改什么出身,这明显就是要把二爷给弄下去,好把爵位传给那个臭小子,可怜二爷死是认为这爵位必是自己的,竟是怎么都不听我的劝,真是,真是,大老爷也太不念这父子之情了。”
王夫人拿着帕子擦眼睛的动作一顿,我说的可是大老爷抛下荣国府一大家子啊,这凤丫头到底在听些什么。
王夫人放下帕子,安慰道:“凤儿,你放心,就算大老爷不要你们了,还有姑妈在,姑妈是不会不要你们的。”
“姑妈,”王熙凤扑在王夫人的怀里哭了一会儿,越想越气,站起身就往外走:“不行,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一定要让二爷找大老爷要个说法。”说完,就冲了出去。
王熙凤这一冲,就一口气冲进了贾琏的屋子,也不管门口的小厮的阻拦,直接进去就把贾琏的被子给掀到了地上。
“你疯了,”贾琏被王熙凤这么大的动作给弄醒,立马吼道:“你大晚上跑到我这里来发什么疯。”
“我发疯,要是我再不发发疯,你我就要和西北风了,”王熙凤叉着腰,指着贾琏的鼻子就骂:“之前就和你说了,不要让大老爷把贾琮弄成嫡子,你硬是不信,这下好了,姑妈说了,因为平儿之前的事情,大老爷已经对我们失望了,要放弃我们了,”说完,王熙凤差点就大哭起来:“好啊,好啊,我辛辛苦苦地伺候你们一大家子,到最后这爵位就要落在贾琮这个小混蛋的手里了,到时候我们还要这么活啊。”
贾琏听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即光着脚丫跳下床,握着王熙凤的手就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然你以为呢,我是疯了,大晚上过来找你不痛快。”
贾琏咬着牙,心里狠狠,胡乱穿上衣服就往贾赦的花园子跑,他一定要问问清楚,他这个父亲是不是非要逼死他才甘心。
哪知跑到那花园子,大门早就锁了,任凭他敲门大喊,也只换来里面的门房冷冷的声音:“夜已经深了,还请二爷回去。”
“我要见大老爷,我要见大老爷,我可是大老爷的亲儿子,我要见大老爷。”
“夜已深,请二爷回去。”
不论贾琏怎么喊叫,那门房就是不开门,最后贾琏没办法,只好坐在门旁的一块大石头上,他就在这里等着,他一定把这件事问个清楚。
于是,当第二天贾赦寅时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贾琏通红的双眼拦住自己面前。
“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不打算把爵位让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