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对于百姓如此,颉利亦是如此。他在突利整顿内务之时,断然发动了大决战,利用之前伪装投降的士兵为内应,里外应合的攻克了突利的中军大营。
决战那天,颉利大军背着太阳冲向杀突利大营,突利军眼不能瞪、目不能视、箭不能射,让颉利大杀六十里。经此一战,突利的主力损失殆尽,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他除了本部落的士气低落的万余士卒,归附他的各部落在战局不利之时,果真如事先想的一样,一个个脱离了战局,选择了保存实力一途。如此一来,失败后的突利连生存的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对颉利构成威胁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草原上的法则,突利惨败,意味着他已经让颉利淘汰出局,在这条生物链中,他已经处于弱势群体,在颉利这头勐虎的压制下,突利已经处于让狼群窥视的对象,随时都可能让别人撕成碎片、血肉模煳。
“哈哈!汗王,只要给我一万兵马,我将突利的脑袋砍下来献给您!”阿史那默若雅志得意满,这一仗他表现的极为出色,用本部兵马及颉利给他的一万突骑兵牵制住突利长子贺逻鹘的六万兵马,直接斩断了突利的一臂,给颉利创造了战机。
颉利对于表现出色的阿史那默若雅十分满意,对这员立了大功的大将也不吝啬赏赐,任命他为乌拉尔可汗,将他任命众多突厥可汗中的一员,赠予他百姓兵卒肥美的草原,让他自行发展,拱卫着颉利的中心势力。
突厥不是一个整体,他们打仗获得来的战利品都是自己私吞的。
突利虽然败的极惨,但他部落里的牛羊什么的物资还是天文数字,想要迅速恢复到其父亲在位时期的势力的阿史那默若雅只恨不得现在杀入突利的部落,大势劫掠一番,以突利手中雄厚的资源来壮大自我。
“不急!不急。”颉利可汗大笑着对心腹爱将说着,他较之一年前稳重的许多,如果一年前他获此大胜,早就下令让全族百姓载歌载舞的庆贺了,只是近年来吃了太多的教训,颉利早已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故而即便获得了大胜也依旧保持着理智。
都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失败比成功更让人长记性,古人留下来的知识精髓是极其宝贵的,失败能够磨练人的意志,激发人的斗志。能够坦然面对失败,挺过失败,必然会走向成功。
颉利鬓角多了几缕白发的他,锋芒已经内敛,也并没有显得苍老,反而多了几分威势:“消灭突利不难,如果要灭突利,我早已杀入突利部落,想他们屠杀一空,永绝后患,从我个人想法来说,我也恨不得把突利小儿灭杀于眼前,可为了我突厥的长远着想,再大的仇恨也得忍着,只因我突厥经过此番大战,已是元气大伤,我们虽然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但实力也是损失在了一半以上,近年来的积累也是挥霍一空,与鼎盛时期比较,目前仅存四成左右的实力。接下来,我们面对的敌人更加了得,能不动兵就不动兵,先一个个说服依旧效忠突利的部落,将他们拉入我的麾下,在跟突利算个总账。乌拉尔可汗,你的英勇我们已经见识过了。现在你回你的部落去,防止大唐趁机袭来,做好与大唐随时大战的准备。如我猜测不错,李唐进军大草原就在旬日之间,接下的大战容不得半点马虎,因为关乎着我突厥子孙万代,败了我们永不翻身之地,胜了,我们比往日更要强盛百倍,乌拉尔可汗,这不仅是突厥之事,也是为我兄长复仇之战。大唐不是突利可以比得上的,你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阿史那默若雅一怔,心中恍然,明白了所谓的强敌是什么了。
想着李唐的秦风,阿史那默若雅敌视、仇视之余,嵴背却莫名的生出一股凉意,貌似他的部落就在朔北草原之北。
颉利这时不急着歼灭突利,反而开始布置起应对大唐来袭的防线。
他缩了一年,除了凝聚实力对付突利,剩下的便是研究大唐的目的,李靖、秦风、李世绩三员大将分别驻守灵州、朔方、雁门关……
这其中的意义,自不简单……
颉利料定,在他歼灭突利的时候,大唐必将袭来。
所以事先做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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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同样是一个衰败、死亡的季节。也预示着一个轮回的即将谢幕。
在惨败而归的突利心中,更是如此。
逃回部落的突利只觉得周身筋骨酸痛僵硬,想要活动一下筋骨,脑海中却传来阵阵刺痛,一股血腥味直冲大脑,斜眼一瞧,才发觉自己正赤着上身,肩膀上的伤口破裂,猩红的血液染红了纱布。
冷清的大帐一如以往的辉煌:这是突厥汗王的大帐,草原上规模最大最辉煌的撵帐。厚实的皮革外边包着一层锦缎,厚实的皮毛褥贴着最里层,营帐的最中间还有一只吃过一半的全羊,散发着淡淡的肉香。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只有突利,他的衣甲胡乱的丢在地下,各处都有碎裂的痕迹,头发也被血粘在了一起,他的脸色极是难看,身上散发着带着一股股难闻的恶臭。
失魂落魄的坐了起来,勐地发现榻对面站着一个人,骇然之下,将弯刀拔了出来,再一瞧,却发现是一面巨大的铜镜,而镜中的人正是他自己。
看着连他都不认识的自己,突利浑身都失去了气力。
突利最重视自己的仪表,他最初觉得自己的突厥最伟大的汗王始毕可汗之子,不能辱没了父亲的英明。当上了突厥汗王之后,更是加倍在意,甚至在他的撵帐中放了一块从唐朝购买来的大铜镜,用来整理自己的仪容。
但是……如此落魄的他,却令他生不出半点打理的念头。
看着以前让他骄傲自得的大帐,突利突然觉得是多么的讽刺,多么的可笑可悲。
“二十多万大军呐,就这么败了,极为凄惨的败给了颉利老儿。”
突利自言自语的说着,像是疑问,也像是置疑。
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败的如此彻底……
明明占据着兵力上的优势,明明是他声势更加强大。可是他还是败了,败得莫名其妙。败得一塌煳涂,一败涂地。
他们的交锋很简单,没有战术也没有阴谋诡计,有的只是正面你来我往的拼杀。最后兵力少的颉利,从正面击溃了他,将他组建而成的突厥部落联盟军彻底打溃打散,以君临草原的气概。收编了他往日的盟友、下属、投诚者,且调集草原上的十数个部落一起围剿他。
在十数万的阵仗交锋中,人与蝼蚁没什么两样。
突利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他部落中的勇士。一个个的被围杀砍死,眼睁睁的看着最信任的盟友,或是背叛倒戈相向,或是让敌人歼灭。而他却只能选择逃跑。那那种情况下,能够有命活着回到部落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这不眠不休的逃了五天五夜方才有今日的安全……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这个安全只是暂时的,因为颉利老儿的军队说不定一会就到。
但因太过疲累,什么也顾不得的就倒在了撵帐中。
他想睡觉,可是一闭眼脑海中就是刀光剑影,他惨败的那一幕在脑海里反复出现……身体已疲倦不堪,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愿意动弹,精神却辗转难以成眠,那种感觉滋味。几乎要将他给逼疯。
好不容易合上眼睛,还没睡半个时辰。已然被噩梦惊醒。
想着战前的他,是意气风发的突厥汗王,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讨伐颉利,意欲一统突厥,现在却是众叛亲离半只脚跨在悬崖边的待死失败者……
草原上,失败意味着死亡。
这个游戏规则突利太清楚不过了。
心痛于自身惨败,担忧部落未来的突利痛苦的呻吟一声,他不愿接受事实的闭上了眼睛。而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是浊泪滚滚。
“父汗!”撵帐外冒出了两颗年轻的脑袋,一男一女,正是他的长子贺逻鹘也爱女阿史那云,兄妹二人端着一些熟食出现在了外边:“您吃点东西吧!”
突利费力的站了起来,看着一双最喜爱的儿女,他自嘲的笑道:“孩子们,父汗我败了,我的无能害得你们跟着我一无所有,还要饱受着颉利的追杀。我们一家三口块吃吧,呵呵,吃一餐算一餐,免得到了地狱去当饿死鬼……”
突利对于眼前的局势心知肚明,心灰意冷的他已经绝望了。他拿着熟食大口的咀嚼了起来,吃了几口他把羊腿往地上一扔,忽然说道:“贺逻鹘,趁现在来得及,带着妹妹马上给我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阿史那云抱着突利哭道:“父汗不走,我也不走。母亲辞世时,您说好过,苦也好富也好,死也好活也好,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贺逻鹘。”突利沉声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贺逻鹘含泪道:“父汗,妹妹的话也是我的意思。这一回孩儿说什么都不听您的。”
“你,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也不枉我疼你们。”突利心头激荡,又是伤感又是欣慰,这辈子总算没有太失败,至少还有一双儿女陪伴着。可正因为这样,他更加不能让他们还没有享受人生就与自己一块死在屠刀之下,他死死的搂着他的孩子,过了一会问道:“你们母亲与弟弟呢。”
贺逻鹘、阿史那云是突利与隋朝淮南公主生的孩子,杨氏死后,突利续弦,娶了安纳氏。
“走了。带领安纳部落的勇士追随夷男那卑鄙的小人去了。”贺逻鹘咬牙切齿的说着。
在他率领六万亲族锐士与颉利大军相持的时候,夷男突然出手,使得突利六万最为精锐之士死伤四万余众,若非将士们拼死,恐怕他也难逃死亡,也正是夷男那一举动,突利才败得如此狼狈。
要问贺逻鹘最恨的人是谁?
非夷男莫属。
他对颉利反倒不恨多少,因为成王败寇是草原的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