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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今夜谭秀林必死的话,他怨不了别人,更怪不得自己无能,要怨也只能怨落霞客栈的地理位置对他不利,也不能说完全不利,只能说在这种地形中,他得到的利益没有一只眼等人得到的大。
四圈,周围,附近几乎都是商铺,有商铺就会有络绎不绝的行人,一只眼他们,便是有百来十人的队伍,这沿街的行人也会将他们装饰得严丝无缝。
可,县衙兵备就不行了,虽然他们也可以着便装混入人群,但是他们作为军旅独有的身姿,步伐无论如何也是掩盖不了的,所以还没在街上闲逛多时,二十几号人,便悉数被人识破。
等等,县衙兵备少说也得有两千人,保护钦差大臣怎么只遣来二十几号人?
这又怪不得别人了,又得怪谭秀林自个,谁让他一心想引蛇出洞呢?
引蛇出洞,倘若你洞口围满了人,蛇还敢出来吗?
候鹰在客栈的围墙旁燃放了一只哨箭,看着那支哨箭,冒着滋滋的火花冉冉升空,一只眼笑了,“这个时候放烟火可能太晚,他们已经看不到了,他们会打哪进入客栈?”,一只眼歪下脖子,想了一下,“应该会从正门吧!”。
正门,是贼和尚把守的关口…
二十几号人,不,大概有二十个,二十几号人的队伍风卷残云般,自县衙兵备司向落霞客栈涌来。
这就是谭秀林的计划,先将蛇引出后,再进行围追堵截。
五喽啰其中一个,邝正义道,“贼人还尚未完全进入客栈,此时收网不怕打草惊蛇吗?”。
站立天字一号房门口谭秀林向西望,“不要把贼人过于低估,钦差大臣远赴攀平府查案,身边只有三五个随从,难道贼人们就不会想出点道道?”。
谭秀林的话虽然没有挑明什么,但精义已经跃然纸上,邝正义道,“大人所言极是,恐怕这会儿他们已经瞧出苗头,正拼命往外蹿呢?”。
“蹿?往哪蹿?”,谭秀林清秀的双眉一扬,“落云县就巴掌这般大,不过,我们可以暂时不管他们,只要全力留住……”,他指尖往西一指,“那一位,便可顺藤摸瓜,直捣黄龙”。
从屋顶不慎掉下,还不摔得够呛?那的确是,但,若不是不慎,而是故意为之,情况就要另当别论了。
掉下来的人是个肥头大耳,络腮胡,带着一具猪公嘴似的面罩,罩住口鼻,此人叫黄狮龙,人如其名,打出去的招式如狮如龙。
他果真是故意坠落的,如若不然,折条腿断只胳膊的话,便是撇开现在的三人围攻不计,光是跟候空单打独斗的那三十九招,他也接不住。
候空是京畿营禁军,早就说过,禁军个个非同一般,能跟候空过三十九招,而还有再战能力者,黄狮龙自然也不是气球吹就。
这恰好应证了一只眼的话,民间有高手,高手不一定都会依附朝廷,因为真正的高手,是看不上朝廷给出的那一点月钱的。
然而,高手隐匿民间,也并不是说京畿营禁军就真的是酒囊饭袋,所以黄狮龙已经败迹难掩,在节节后退。
他使的一把弯月弧刀,长一尺二寸,通体油黑,在地字房的长廊里,被候空,单重,莫坤友三人狂追猛打。
四个人,拆拆解解,解解拆拆相互已有一百来招,尽管长廊狭窄利于单挑,不利于群殴,囿于了候空等,多人,多方位的运动战,黄狮龙占据了地利。
但,犹是如此,若不是谭秀林下了死命令要留活口的话,恐怕黄狮龙这会儿也早已魂归天国,被斩剁为肉酱。
时间在飞逝,黄狮龙身体上的创伤在两处三处般飞快的递增,他暗骂一声,娘的鸟计划,手中的弯刀便跟着口中的怒喝,漾漾开去,他的目标是候空。
枪打出头鸟,露头的橼子先烂,候空真乃实实在在的该死。
候空用的一支乌金短箫,在三个人轮番连环战的情况下,黄狮龙原本采取的是保命战术,以守为上,打死也不出击,可无奈他退着退着竟然识破了候空的伎俩。
身后是一处楼梯拐弯死角,只要自己一进去,莫坤友便会闪电般的挪移到左边,同时他的大刀一挥,封住左,上两个方位。
而,候空,单重两人一旦离开长廊,则再也不受空间狭小的制扼,围攻阵势瞬间便可就位。
不要说外边的计划正在实施,哪怕计划已经变为现实,或许也不能再救下自己的性命。
当然,闪退是死路一条,但,拼死反击也不见得能保住性命,除非你的武功,能高出对手数倍,一举将其击退,千钧一发间夺取地字二号房的要塞位置,不难想象,房内必定有窗……
弯刀,短箫瞬间交接,发出噌噌声响,黄狮龙预算的没错,候空的体力果然不如他,但他算对了这一点,却忽视了另外一点。
那就是,候空身后还有莫坤友与单重二人为盾。
两个人轻轻一搭掌,便定住了候空节节后退的身躯,再稍微一用力,候空就开始往前移,改为黄狮龙后退,越退离二号房房门越远,越退离楼梯死角越近。
黄狮龙歇死里底的吼叫,两眼绿如翡翠,绿油油里夹着淡蓝,禁不住再次破口怒骂,直娘贼的计划,老子与尔等拼了,拼?怎么拼?你一人能阻挡得了三人合围之力?
阻挡不了,但为了保命也得拼,他用出了最后一口力气,恰巧这时,恰巧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刀口薄,箫体圆,两件物体长时间的抗衡,只要有一方稍微偏斜失衡,另一方便会极容易的滑落。
候空手中的短箫失衡了,黄狮龙的弯刀便应着想象,顺着箫体向一头滑去,若不是,候空手松的快,弯刀恐怕会立即削掉他四根手指。
但,这个状况还不是我要着重说的恰巧,因为它不够恰巧,我说的恰巧是这样的……而且还分有一二……
一,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因为黄狮龙用力过猛,身子失去重心,他猝然倒趴在了地上,且倒爬的位置正是二号房门前。
二,原本黄狮龙是没机会倒地的,要倒也得倒靠在候空的身体上,因为候空就堵在二号房门口,角度正好能接住他。
但,可笑的是,就在弯刀脱离短箫,黄狮龙身子往前栽的时候,候空突然闪电疾风般的撤开,他真的担心黄狮龙魁梧的身躯会砸得他很痛。
如果此次黄狮龙能够死里逃生,我相信他日后一定会跪地作揖感谢候空,间不容发的本能反应。
“别让他进入房间”,离打斗现场不算是很远的谭秀林猛然叫道,但看情形,似乎已经晚了,所以他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一侧的墙板上。
肉拳出血且疼痛难捱,使得谭秀林的脑袋出奇的清醒,“咦!此人为何要戴着防护面罩?”。
他身畔有第二手准备的县衙若干名,可却没有人争先恐后的去抢答,因为谭秀林是在心里问自己。
窗台离地面黄狮龙吃不准有多高,但无论有多高,他都相信,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他却没跳,甚至连做跳前的准备都没有,不能跳,黄狮龙握紧拳头,倘若自己一跳,候空等人会跟着跳,也包括这落霞客栈里藏匿的人。
因为谁都晓得,人家打窗口跳出去到屋后,你却下楼打前门出,再绕到屋后,是追不上人家的。
这就是黄狮龙担忧之处,所有人通通都由后窗跳出,那前院……
“你死定了”,候空恶狠狠地道。
黄狮龙没有反唇相讥,逞口舌之勇,他不相信候空恶狠狠的话语能把自己给说死。
房间内比之长廊要宽绰很多,所以候空三人不再是溜一条线,而是转换为一排。
可就在这又要开打之际,窗台外突然出现了一支高速掠飞的弩箭火把,既然是又高速又突然,那么火把破窗入室的瞬间,也就容不得我再拿任何言辞去细绘了。
弩箭火把有情有义,晓得黄狮龙是自己的主人,竟然临窗都不肯射中他,而是拐个弯直扑候空……
但,可惜的是弩箭火把未能够到候空的身体,只落在了候空的脚尖前,或许是因候空命不该绝,也或许是因弩箭火把,过窗被卸了力。
“好险”,候空鼻尖都冒出了汗,竟然忘记了眼前的敌我局势,呆呆地瞧望着面前的弩箭火把旁若无人地兀自燃烧着,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喔!好大的味道”,他突然掩住鼻口,快速地向后退。
与此同时,就听身边的单重惊恐万状狂叫地道,“看,窗户外面到处都是火箭,退,快退出房间”。
“谭大人有危险,快,莫兄快”,想起钦差大臣谭秀林来,候空猛然大惊。
这个时候,三人好像都已经忘记黄狮龙的存在,这个时候只要黄狮龙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就能要了其中一个人的命。
但黄狮龙没有这样做,而是放他们从容地离开了二号房。
他不是不敢出手,也不是没有想到这是个机会,原本就是压根不愿意,因为这趟买卖值钱的,只是谭秀林一个人的人头,跟其它人无关,你便是捎上像候空这样的十个人头回去,敬爱的王爷也不会多给一个子儿。
谭秀林虽然是文科出身,但临危不惧,岿然如岳的态势倒不敢令人小觑。
他镇静自若地指挥着楼上的人,有条不紊地往楼下撤退,楼上果然藏掖着许多县衙兵备。
可待他自己退到楼梯一半时,脸上的自若就不是那么从容了,因为他立于楼梯中间,眼光穿过正厅,看到整个落霞客栈前院已是火光闪闪,青烟缕缕。
更是因为通过火光闪闪,骤然意识过来黄狮龙焉何要平白无故的带着一个防护面罩。
青烟有毒,这是谭秀林在危机中总结出的第一条思路,思路虽清晰,但火光闪闪,青烟阵阵里,他已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敌人。
所幸,战况不是很惨烈,几乎没有几组人在搏斗,即便有一两个人在交手,可,情形看起来就像是父亲在教训儿子,令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畏惧。
看着这一幕,谭秀林骤然如抽了筋一般,浑身无力,连把眉头凝成疙瘩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强支住摇摇欲倒的身体,喟然一声叹,原来我虽有张良计,却无奈他人早有过墙梯。
无用的守城兵备,竟然害我谭秀林命丧落霞客栈,他楼上楼下两相望,然,楼上楼下都是地狱炼火,他无从选择,只得摩擦着楼梯扶手,一步一阶缓缓往下走,内心苦到了极点。
这打的是哪门子鸟仗?还没开始,便一溃千里,我谭秀林还有何面目立于人世?忽然他神经质地抓住身边的一只手。
这手的主人是候空,一入掌心谭秀林没有感到愕然,候空宽大厚实的手掌果然没有任何的力度在张驰。
很显然,候空接触毒烟最早,吸入量最大,如若不然,他会像邝正义,单重,莫坤友,候鹰等人一样,在院落里外,凭着一口气厮杀,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依偎在一个书生身后苟延残喘。
“候禁军你听着,本官命你立即冲出落霞客栈,通知县城四门守卫,一定要拦截这伙贼人于落云县内”,谭秀林盯着候空,眼神浮现出从来没有过的犀利,“便是要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虽然事前早有交待,但他还是下了第二次命令,纵观眼前形势,丢脑袋只是旦夕之间的功夫,而旦夕之间,恐怕连飞鸟也难赶过来。
所以,谭秀林已不敢奢求,此次能死里逃生,他只求自己死后,朝廷能替他狠狠的报仇,狠狠的偿还他心中的不甘与怨气。
“首下遵命”,候空艰难的应答。
谭秀林松开他的手,转过身,一口气只吁到一半时,就发现身边多了两个人。
一只眼与贼和尚…两人都戴着面罩,于是说起话来,就有点瓮声瓮气。
谭秀林手没抖,眼没眨,候空拼着一口气挡在他面前,却被他轻轻的推开。
一只眼把手中的剑递给贼和尚,贼和尚接过,紧紧的握于掌心,“眼兄,为什么要把这机会让给在下?”,他没有心情去留意一只眼剑锷上绚丽的剑穗哪去了。
“因为,你那么穷还舍得请在下喝酒”,一只眼笑着说。
贼和尚咧开嘴笑了,其实他害怕,并不是怕杀人,而是怕,在杀人的过程中,被别人杀,所以,像眼前这种,对手完全无招架之力的时候,他抽剑,一般是不带含糊眨眼,手软彷徨的。
不过,人总就是人,贼和尚在杀人之前,难道不需要在心里祭奠,哀思一下亡者?
我觉得不需要,因为跳离生活以外,上古王朝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杀的理由,但圈于生活以内,上古王朝里任何一人都有可杀的借口。
简单说,我能活下去,我就不杀人,活不下去,不管谁,不管好坏,我都杀。
锋利的剑在谭秀林脖子上熟捻地猛一划,看样子,比杀一只鸡还容易,然后再回身一探手,贼和尚便稳稳地接住了谭秀林血淋淋的脑袋,尸身就不管了,王爷不要。
候空在以后的回忆里是这样描述的。
“走吧!依在下认为,兵备司所辖的哨点里应该还有五百多兵备未曾出动”,一只眼向贼和尚招呼道,“我们要速速离开落霞客栈为妙”。
两人说走就走,直接撂下了候空不管。
不管,当然有不管的理由,青烟虽不能致命,但若没个把时辰,中毒者也休想恢复体能。
不过,按理说为绝后患,杀人放火之后,买卖者通常是不敢留活口的,难道一只眼等人不晓得?不晓得一个时辰后,候空等人醒转后,会是他们致命的障碍?
一只眼等人当然晓得,但他们行凶杀人素有原则,也不光他们,包括所有为了生存而杀人的人在内。
只要在危险因素可以排除的情况下,能不杀人就不杀人,因为,还是那句话,人始终是人,不是猪狗,草菅,谁杀人的时候都不可能像是在割草。
候空咬牙切齿,却无奈连拳头也捏不紧,更遑论先贼人们之前,去通报四门了,不过也无甚大碍,即便四门的守卫没有得到落霞客栈的噩耗,这个时辰的城门也不再会允许任何人出入。
“大人”,候空痛哭流涕,跪倒在谭秀林没有头颅的身体前,指天盟誓,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替谭大人报仇雪恨,并树碑立传。
一代文弱书生谭秀林,面对死亡竟然连眼珠子也不曾眨一下,这份视死如归的气概应当与宇宙长存,彪炳青史。
落云县同别的州府县城一样,都有东西南北四门,城内干渠大道纵横交错,幽深陌巷盘接相连。
如若你对地形不是太熟悉,就很容易摸不到生门,尤其是在逃命的时候。
所以,就连一向以冷,稳见长的三只手也禁不住在狂躁的咒骂,落云县是个鬼地方。
他骂,别人也在骂,且还不止一个人,有范晓龙,雷桑,柯望坡,齐飞扬,这四人分别为东西南北四门的守卫首领。
但,他们骂的对象跟三只手不一样,他们骂的不是落云县的地形,而是人,是一个叫谭秀林的人。
他们骂谭秀林,在寒风呼啸里命令他们动也不动地死等伏击,杂七杂八的污言秽语几乎倾巢而出。
污言秽语?看来他们还不知道谭秀林,此刻已经幽幽化仙,正在云端看着他们。
范晓龙原地跺跺脚,吹吹手,自言自语地道,“真不应该分散兵力,拉长战线,遣李慕轩等人去各个路口把守”。
他后悔不已,也有一股不详之感涌现,一小会儿间,拳头竟然都捏出了汗。
的确是,城门广场空旷,一览无余,便是明刀明枪地集结两百兵力于此,任那贼人再万般的暗度陈仓,暗箭难防也是插翅难飞,何苦再去到路口暗巷设伏,其结果还不一定是谁被谁伏击。
再跺跺脚,揉揉手,想去排解这种无助的恐慌,可惜未能,范晓龙忐忑不安的凝目细望,开始是无目的的游望,最后锁定城楼。
一望再望,再望再再望,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些安慰与依仗,城门两侧毕竟还潜伏着上百名县衙兵备,这个力量应该可以确保西门无虞。</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