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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006章】

    电影主线是围绕名将宋翼和邦王曹士璟写的,宋氏兄弟的剧情只是一条简短的支线。

    邦王曹士璟在将军宋翼的协助下,统一了四分五裂的邦国,登上王位。长年的内斗战乱使得各地民不聊生,北方小国更有出兵发难的举动。

    于是,宋翼领了王命带兵北下,一路发放救济粮,最终抵达北境扎营。

    边境封州,先遣队伍按照宋翼的命令,给当地的乞丐难民分发粮食,而纪厘饰演的宋昭就生活在这堆乞丐里。

    “大伙儿都注意听我说!”副导举着个大喇叭,冲群演喊道,“待会儿开拍之后,士兵们给你们分食物,大家都得抢着要,抢得越凶越好!抢到之后,都得给我吃起来,听明白了没!”

    乞丐们饥饿已久,军队突然发了粮,肯定是要营造争抢食物的画面。

    群演们的应答声响起。

    副导这才跳下台柱,走到纪厘的身边,“刚刚说的你记住了没?待会儿会有移动机位跟着你,注意走位,最后还有一个面部特写。”

    “学机灵点,别觉得自己临时进组就有什么特权。”

    副导早上也听见了‘演不好就要换人’的事,暗示道,“群戏最好一场过,给郑导留个好印象。”

    “我明白,谢谢副导。”

    这场戏份不难,特写镜头对纪厘来说也不难,他原本就是想着一遍过的。

    秦栎大老远地就看见副导在给群演讲戏,搜寻了好一会儿,才从一堆乞丐里找到自己的‘弟弟’。

    郑安行坐在监视器前,招呼道,“秦栎,过来坐。”

    有工作人员搬来了两张椅子,齐岸一屁股坐下,“差不多要开拍了吧?”

    “快了。”郑安行指了指左上角监视器里的纪厘,满意笑道,“演员模卡上瞧着挺清秀的,这乞丐扮相,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言下之意,他对纪厘目前还是满意的。

    秦栎喝了一口咖啡,未置可否,“等拍起来再说吧,外在形象固然重要,演技才是关键。”

    郑安行听见这意料之中的答案,瞥了一眼齐岸,后者无奈耸了耸——

    不知道该说这纪厘是幸运还是不幸?这第一场群戏就被秦栎给盯上了。

    放眼整个剧组,谁不知道秦影帝对于演技细节的要求到了极致,稍有不满意就得重拍。

    这样的高标准,对于演员是压力,更是难得的磨砺机会。

    安排妥善的副导走了回来,喊道,“郑导,可以准备拍摄了。”

    郑安行比了个oK的手势,冲着对讲机喊道,“各部门准备拍摄,场记打板。”

    待在拍摄点的纪厘听见这话,迅速坐了下来。他蜷缩着身体,将脑袋埋在双膝间,手却抵在胃部轻轻按压。

    饥饿的痛感随着动作越发清晰,恍惚间,他听见了导演的‘A’。

    车轴声由远至近,最终停在了城门口乞丐堆前。

    周围的骚乱声传了过来,纪厘饰演的宋昭有气无力地抬起头,长时间的疲惫让他连眸光都是散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目光对准了马上的士兵。对方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示意身后的随从掀开板车上的竹笼盖,露出大量的干粮。

    为了逼真性,剧组提前准备上百张烙饼,还特意风干放置了一晚。

    这会儿,干瘪瘪的烙饼不算好看,可还是让乞丐们瞬间兴奋起来。

    满满一车的烙饼,似乎还能嗅到清香的麦味。纪厘咽了咽分泌出的口水,贪婪的视线几乎要将盛满干粮的竹篓戳出一个口来。

    坐在监视器前的郑导看见这个画面,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这小子还挺上道,喉咙滚动的幅度不夸张,细微的像是自然而然的反应。不过,能轻易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对食物的动心。

    他瞥向身旁的秦栎,一如既往的,是没有表情的严肃。

    为首士兵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是邦国的赤翼军,按照宋翼将军吩咐,提前来这儿给大家分发救济粮……”

    还没等这话说完,乞丐们就失控地冲了上去,前仆后继的,险些把板车都给推翻了。

    “给我!”

    “都给我!”

    “不要抢!”

    “给我一点救救我孩子吧,他真的快饿死了!”

    耳畔是混乱的争吵声,纪厘憋紧呼吸挤在人群,用尽全力才攥住了小半张烙饼,才猫着身子从拥挤中钻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争夺的激烈,他的步伐有些踉跄,可盯着手里食物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忽的,有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半张烙饼猝不及防地掉在了满是沙尘的地上,又被后来的不长眼的乞丐踩了一脚。

    纪厘愣了。

    ——哐!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群演们太过用力,还是将板车推翻在了地面,没发完的烙饼尽数掉在了地上。

    副导看见这一幕,眉头紧蹙。

    乱了,全乱了!

    群演是,纪厘也是。

    果然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东西意外掉在地上就愣得不会演戏了?

    “郑导,这……”副导刚准备说话,前排坐着的秦栎就开了口,“先别喊卡,再等等。”

    郑安行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他无意识地前倾了身子,和秦栎如出一辙地将目光定在了监视器的左上角——

    那是跟拍纪厘的移动机位。

    纪厘饰演的宋昭愣了几秒,僵硬地捏了捏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睁大不敢置信地双眼。

    紧接着他就‘哐咚’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胡乱地在地上归拢碾碎的烙饼,当宝贝似的捧在掌心,傻傻地笑了两声,这才将碎成块的烙饼疯狂地塞入了口中。

    掉在地上又被人踩踏的烙饼,上面沾满了沙尘,别提有多脏了。可他像是没有察觉一样,紧迫地将所有的碎饼都塞入口中,恨不得将整个腮帮子都撑爆。

    他的双眸渐渐攀上了充血的红丝,手中没了食物,就开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仿佛是一只困在临界点的凶猛饿兽,生怕有人从他嘴里夺食。

    有几名经验老道的群演瞄见纪厘的动作,立刻继续抢起地上的烙饼,剩余的人被带动,纷纷效仿着哄抢进食。

    混乱的场面,却显得格外真实。

    食物掉地也没听见导演的NG,围观的工作人员原本觉得诧异。直到这时,他们傻眼地盯着纪厘的疯狂举动,才完全明白过来——

    纪厘饰演的是乞丐,更是被战火迫害的难民。国乱纷争不休,可到头来,真正受苦的是他们这些百姓。

    家破人亡,四处逃窜,从未有过稳定的住处和食源。千百万人不是死于战火,就是死于饥荒。

    就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会有难民嫌弃脏了的食物?

    对于他们来说,那根本就是生存下去的机会。

    ---

    “卡!过了!”郑安行长舒了一口气,很好,他要得就是这种效果。

    “秦栎,你觉得怎么样?”他问身旁的秦栎,倒不是他这个导演没主见,而是后者对拍摄的专业性同样很高。

    行业内不止郑安行一个导演说过,如果秦栎不当演员了,完全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导演。

    “你觉得没问题就行。”秦栎淡声回应,视线却从监视器上移到了拍摄场地上,眸光隐约有些发深。

    纪厘自从听到导演喊‘卡’后,就迅速吐掉了嘴里的食物。只不过干巴巴的烙饼渣顺势卡在了他的喉咙,呛得慌,这会儿咳嗽就没停过。

    嘴里的沙粒还没清吐干净,纪厘整张脸都快难受得皱成一团了。

    “给他拿瓶水。”秦栎脱口而出,“快点。”

    场务这才反应过来,拿着矿泉水快步跑到纪厘身边。

    纪厘见有人帮忙,立刻投去一个感激的视线,他蹲在下水道边上反复漱了干净,才对着场务温声道谢。

    “不客气,你演得很好。”场务说。

    纪厘勾了勾唇,他看着不远处的导演和秦栎,略微犹豫后还是走了过去请求,“导演,秦……秦栎老师,刚刚那场戏,我可以看一下回放吗?”

    拍完后审视自己的作品,是纪厘养成的习惯。即便这回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配角,他同样不想掉以轻心。

    “当然可以。”郑安行对纪厘的印象很不错。他让工作人员拿来一个小马扎,让对方蹲坐在他和秦栎的中间。

    “谢谢导演。”纪厘坐下,心无旁骛地盯着回放里的自己。

    青年蹲坐在左前方,这会儿只能看见一个带着假发的、毛躁躁的小脑袋,秦栎原本对着监视器的视线,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

    对方脑袋顶上的那撮翘毛正微微抖动着,比起他刚刚的表演形象,竟有种反差的……

    可爱。

    这个词汇刚迸出的一瞬间,就被郑行安给打断了,“纪厘,你入戏很快,这在新人演员中是很难能可贵的天赋。”

    很多新人在第一次进组拍戏时,总会带着紧张的情绪,很容易放不开。

    纪厘礼貌微笑,既不赞同,也没有否认。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旁人口中的‘天赋’,其实是他以往日复一日努力的结果。

    “纪厘,你的背包。”场务将他的黑色小包递了过去。

    “谢谢。”纪厘快被胃里的饥饿感给折磨疯了,连忙掏出包里的小面包。

    他只是演戏,可没打算真把自己饿出毛病。

    纪厘一边拆着外包装,一边嘟囔道,“幸亏按通告上的时间准时拍了,再拖一会儿我就吃不消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栎神色微妙地发问,“你为了这个角色没吃早饭?”

    “……是连饿了两天。”纪厘看向秦栎,实话实说。他不觉得这是在卖可怜,所有的努力付出都是坦荡荡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下子,郑安行和周围一圈人都看过来了。

    齐岸啧啧称奇,“饿了两天?这毅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纪厘是真饿了,捧着面包正啃得起劲,他腾不出嘴来,只好点点头。

    从侧面看,青年的脸还是脏兮兮的,只是腮帮子一动一动圆鼓鼓的,莫名添了份灵动的喜感,倒像一只进食的小松鼠。

    秦栎不得不挪开眼,暗自消化笑意。

    后方传来脚步声,被派去找备选演员的萧林森走了回来。他兴高采烈地拿着手机,完全没注意蹲坐在前排的纪厘,张嘴就说。

    “导演、栎哥,我找好宋昭的备选演员了,是演技派小生周庆明。”

    “他前段时间刚接了新戏,就在横城。我提了你们可能要换演员的事,那边经纪人表示,他这两天新戏通告空,可以赶来补上。”

    “……”

    秦栎和郑安行对视一眼,双双陷入沉默。

    就在萧林森不明所以时,坐在前排‘矮’了一节的纪厘收好吃剩的半截面包,慢条斯理地转了过来。

    秦栎是这部戏的最大投资人,有些方面的话语权比导演还大。

    纪厘充分意识到这点,直接看向了秦栎。他清亮的眸色中染上一丝不解,轻声追问,“秦栎老师,你们一开始就打算把我换掉吗?”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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