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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作画妙戏兰卿睿

    楚清和乖顺的应了礼向萧锦棠走去,她虽低着头,但眼角余光却不住的往萧锦棠瞧去。她发觉萧锦棠在想事时唇畔会不自主的带上三分笑意。兰卿睿如此相迫必然惹恼了萧锦棠,可依着萧锦棠的忍耐力,怎么也不会因为这等事儿就跟兰卿睿撕破脸。

    兰卿睿倒没心思去猜楚清和心底是如何想的,他也没注意萧锦棠的神情,毕竟这个陛下委实没有什么发言权。他的心情好坏并不能动摇他的权力。兰卿睿跪谢之后便往偏殿暂用果茶歇息去了。

    楚清和见兰卿睿出了书房才走到萧锦棠案侧,描金雕花的墨锭斜枕在少女的指间掌心与砚相融,幽然浸脾的墨香萦绕在少女袖畔凝而不散。萧锦棠一时有些失了神,蓦地想到了添香这个词儿。少女的指甲莹润又似带着一层釉光,萧锦棠下意识垂下眼,却忽的听得楚清和忍不住好奇道:“锦棠,你这是作何意思?这文章分明你是会背的,就算敷衍两句也好过抄《帝策》啊。”

    “这《帝策》这么厚一本,咱们一人三遍……兰老头子不是诚心想要我的命么?”

    萧锦棠听得楚清和抱怨才回过神,他抬眼却见楚清和垂着眼一脸委屈的盯着手里的墨锭,似要将这墨锭当做兰卿睿脑袋一般往砚台上碾。他倒从未见过楚清和委屈的模样,此时见她作如此情状不由得心下一揪,话一出口也不由自主的软了几分:“兰太师是何等聪明之人?若不假戏真做,他怎会不起疑?”

    楚清和还欲再言,却见萧锦棠抬腕抚上自己那磨墨的手,少年掌心微凉且潮润。楚清和心下一颤,立时抬眸向萧锦棠看去。可她抬眸一瞧却见萧锦棠的唇角略略翘起一个戏谑的弧度,连带着他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似风含春山:“清和,你会绘画么?”

    “啊?”楚清和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时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天性跳脱好动,舞枪弄棒还行,让她规规矩矩的习礼读书简直要了她半条命。这识文断字还是被父兄母亲拿着荆条站在身后逼着学的。某种意义上兰卿睿说她是个纨绔还抬举了她,纨绔子弟流连花丛,好歹琴棋书画还知道些许,而她就是一个四体不勤六艺不精连附庸风雅都欠妥的人。若说比那些纨绔强的方面,大概她还能分得清五谷。

    “不会。”楚清和想了想,又补充道:“琴棋书画诗酒茶都不会,不过喝酒喝茶我还是会的。”这她当然会,民以食为天,她还知道什么地儿的什么酒好喝呢。

    “噗”萧锦棠听得楚清和如此答话,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儿。见楚清和撇着嘴往一边看去,心知她是害了羞,又怕她心里恼了不愿再搭理自己,忙道:“孤…不,我的意思是,你会画小人儿么?”

    “小人儿?”楚清和眼珠一转,垂眸见萧锦棠笑的促狭,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我懂!不就是画个兰太师吗?这个我擅长!”

    她怎会不知萧锦棠心底的心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听不懂可就是她蠢了。萧锦棠故作不学无术惹的兰卿睿生气,又故意讨好穆太后暗下离间两家联盟。兰卿睿是不会容许自己失信于帝王。萧锦棠在兰卿睿这里闹腾的越狠,在穆太后面前表现的越乖顺,那穆氏对兰氏的威胁越大。兵不血刃离间两家之后再找机会逐个击破

    楚清和思至此处,心下不由得暗道萧锦棠好深的心思,即便如此被动,亦不忘筹谋离间。他才十五岁啊,要养成这样隐忍深重的性子,那他在成为帝王之前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她忽的想起先帝在时太子当权戕害手足之事,萧锦棠能从萧锦辉手中活下来,又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活下来尚且如此艰难,他又如何登上帝位?难道萧锦辉真是暴毙而亡?她又想起了市井流传的萧锦棠弑兄夺位的流言,但深宫之中人心叵测,又怎是外人能想象的?她与兄长进宫几日亦是如履薄冰,更何况萧锦棠呢?萧锦棠总是习惯性的敛着眸,旁人看来不过是帝王昏庸,整日恹恹不振,可只有近侧心腹才知,他是惯于隐藏自己心绪,避免眼神暴露过多信息。

    楚清和心底轻叹,面上却绽出一线笑意。萧锦棠见她抬手提笔,颊畔一个浅浅梨涡似酝蜜酒,眼波流动似含着雪后晴光:“我跟你讲呀,这画画是有口诀的,背错一句都是画不成的。”

    萧锦棠心中疑惑,他怎么不知画画还要口诀的?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便听得楚清和轻笑几声,似连话儿都随着笑意跳荡起来:“一个兰太师,欠我两煤球,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我可去你妈个大鸭蛋。三根韭菜三毛三,一块豆腐六毛六,再加冰糖葫芦七毛七”

    “哈哈哈哈哈哈……这,这是你哪儿听来的口诀?”萧锦棠瞧着楚清和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的样儿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那画上老头龇牙咧嘴,一双煤球眼圆瞪着自己,萧锦棠好容易敛下的笑又收不住了,直捧着肚子一叠声儿的道画的传神极了。

    “市井粗话罢了,陛下想听倒还多得是。”楚清和也嘻嘻笑着又欲提笔忘上再添上几笔,萧锦棠这一招委实让她解了被兰卿睿罚抄三遍《帝策》的气儿。二人笑成一团,却不想笑声惊动了外殿的兰卿睿。御书房内本禁大声喧哗高声谈笑,更何况萧锦棠课业欠妥,本应认真罚抄加紧背诵,如此大笑成何体统?!

    兰卿睿在外殿气的一磕茶盏,瓜果点心被他这袍袖一拂滚了一地。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内殿走去。刚一进门,便见着楚清和在御案上不知写画着什么,御案乃是帝王批阅奏章之处,怎能容忍女流之辈在上放肆?兰卿睿见二人笑声不收,全然无视自己,不由得心头火起。连礼仪都不顾了便往御案旁走去:“陛下,这成何体统?您怎可如此荒唐?!”

    “体统?”萧锦棠往椅背上一靠,眼睛一吊,学着楚清和的样儿嘻嘻一笑,眸带戏谑:“就是这个体统!”

    兰卿睿被这副市井泼皮的做派气的一窒,心道这楚清和真是个祸害,她哪算什么纨绔,她分明是个市井流氓!她才进宫多久就把一个畏畏缩缩的皇帝带成了一个小流氓!可还没等兰卿睿开口训斥自个儿的眼神便不自主的瞥向了御案上那张洒金白宣

    雪白生宣白纸黑画,哪有什么工整抄写的帝策。雪宣正中一好一个小老头,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正瞪着自己,一张蠢脸上还被写了个连笔的王八。更令他气急的是,作画者生怕他看不懂似的,还特地在一旁写了个“兰”字儿。

    听得萧锦棠阐述事情经过又加之楚清和一旁润色,楚麟城总算知道为何兰卿睿会气成那样。兰卿睿虽为人刻板且醉心权势,但单论相貌来说,他年轻时可是名盛玉京清贵公子。出身显赫不说,谁人不知兰家卿郎柳眉星目,漆鬓坠璎相貌清俊。加之才学出众,上写一手好文章,下能舌辩群臣,睿智风流俊雅之名流传玉京,是多少姑娘春闺梦里人。如今位极人臣,却被俩毛孩子如此糟践,怎不令人气急?!

    不过事儿已经出了,楚麟城只得训过两句也就罢了。可就在三人于御书房闲聊之时,兰卿睿在出宫的路上却碰上了匆匆进宫的穆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