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茵原想有孟珩这么一座大山挡在九皇孙面前,这位地位在众皇孙中并不低的皇孙殿下便会和其他很多人一样知难而退——毕竟他不像其他有些地位底下的皇孙那样绝望迫切地需要找一个背景深厚、能为自己提供助力的妻子。
可谁想到九皇孙就是有这么死心眼, 他虽然频频地碰了几次钉子, 但每每恢复过来之后便会飞快地重振旗鼓, 再度想尽办法和盛卿卿拉近关系。
虽说这举止十分明显,但到底是光明磊落, 让人找不出什么指摘之处。
毕竟男未婚女未嫁的,即便有个魏仲元在, 在亲还没定时便如同乌有。
盛卿卿又不能太不给这位皇孙面子, 一来二去,汴京城贵人圈中的口风便慢慢转变了起来。
一开始还有人在提起盛卿卿时顺带提一嘴魏家和魏仲元, 宫宴后短短七八日的功夫, 魏仲元的名字便无人问津,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将九皇孙的名字和盛卿卿连在了一起。
“跟要抢亲似的, ”盛卿卿私底下和青鸾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哪儿先传起来的风言风语。”
“姑娘,那魏家想娶您约莫是看上了老爷留下的钱,那九皇孙接近您会不会也是有别的缘由?”青鸾道, “他不是说自己在宫宴上才见了您第一次么,哪有这么快就倾心的?”
青鸾的话叫盛卿卿多想了一会儿, 觉得既然魏家胡家能得到那些钱的消息, 那其他人自然更有理由得知如此,“可他是皇孙, 会缺钱?”
“这天底下哪有不缺钱的人啊。”青鸾理直气壮道, “再有钱都会想多攒些的。再说了, 皇孙又不是太子皇帝,以后的日子如何谁知道呢,话本里不是也常写吗?”
盛卿卿被逗笑了起来,她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知道了,我再看看。”
实在是九皇孙的表现叫盛卿卿寻不出错、起不了疑,甚至还有些觉得自己这般不信任对方的一片坦诚,有些对不住对方。
可如今她和魏家的孽缘一时根本斩不断,无论九皇孙有多喜欢她,盛卿卿也是不能更换定亲人选的。
查看了眼时间,盛卿卿收了思绪起身道,“差不多该启程去姐家了。”
因着和魏家的定亲婚事都耽搁,一切和江陵相关的追查都只能由王敦一肩挑起。
盛卿卿对此颇有些歉意,但王敦倒是不以为然:在将实情告诉盛卿卿之前,他也是自己一人走在这条危机四伏路上的。
——更何况,王敦瞒着盛卿卿的是,她的到来同时带来了一名强劲的帮手。
有了孟珩保驾护航,王敦简直如虎添翼,这几月的进展已经快要赶上他过去几年的成果。
只是孟珩铁了心封口,王敦考虑了盛卿卿的安全便也点头同意,当下面对盛卿卿的询问只能挑挑拣拣地稍微从指缝里露一些消息出来给她。
盛卿卿这次又去王敦府里,就是早约好时间、为了交换消息的。
只是刚到孟府门口时,盛卿卿正巧撞见了门口有人带着请帖来拜访,那人还勉强算是个熟人。
盛卿卿曾在闻夫人的画舫上见过对方,她是闻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之一,地位比其他侍女要高。
“盛姑娘。”侍女认出盛卿卿来,带笑地上前几步行礼,“见到您可真是巧了。”
她不待盛卿卿回答,便含笑将请帖递了出来,“这是闻夫人给盛姑娘的帖子,请您明日过府一叙。”
盛卿卿惊讶地看了一眼那和上次琴宴不太一样、但仍旧典雅精美的请帖,双手接了才道,“闻夫人寻我有什么事吗?”
自从上次询问闻夫人盛淮的事情之后,盛卿卿还没有再同这位大庆第一琴师有过联系。
更何况是闻夫人主动提出的邀请呢。
“也是闻茵姑娘的意思,”侍女掩嘴一笑,“明日您到了、见到夫人,就会知道了。”
盛卿卿只得收了请帖点头,“好,劳烦转告闻夫人我会去的。”
侍女低头礼罢便款款离开,盛卿卿坐上马车后打开请帖细细看了其中内容,咬字措辞之间确实看不出什么,都是相当普通的邀请之词。
可闻茵想见她时,都会自己主动跑来孟府喊人,连拜帖都不送一个,会突然想用起请帖来?
“姑娘?”青鸾轻声唤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这倒看不出来。”盛卿卿将请帖重新合起,笑道,“既然说明日去了就知道,那便明日去了再看吧。闻夫人和闻茵总不至于害我。”
说是这般说,盛卿卿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儿,心中总是对明日的见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闻夫人身上一些矛盾之处,或许明日就该得到解答了。
确定这个想法的时候,盛卿卿已经在王敦家门前下了马车。
王夫人就在门口等着,见到盛卿卿,她开心地挥了挥手,招呼道,“快进来,外头冷得很吧?”
盛卿卿快步朝她走去,嗔怪道,“外头冷,姐何必还在外面等我?我来了这么多次,也不是什么外人,要跟我这么客气?”
王夫人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她一扬头道,“我这不是想早点见到你吗?走走走,饺子已经包好了,就等你来吃呢!”
新年已过,汴京又没有江陵一般过年时一家人吃饺子的习惯,盛卿卿还真没在孟府里吃上饺子。
王敦一家人都是江陵城里长大的,自然保留了这旧习惯。
“姐亲自包的饺子,我可要吃到走不动路才心满意足。”
王夫人挤眉弄眼地道,“你现在可是汴京城里的香饽饽,再不能和从前一样举止随意散漫了。”
“在王哥和姐家里没关系,”盛卿卿轻轻笑了,“你们从我小时候便认识我了,不要紧的。”
往王家里走了没几步,王敦的身影也匆匆走了出来,他一抬头见到盛卿卿,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道,“来这么快?还不是午饭的点儿。”
盛卿卿失笑,“还不许我早些来蹭饭了?”
王敦握拳咳嗽了两声,“我什么时候说这刻薄话了?赶紧到屋里吃饺子说话。”
他连连挥手示意几人入内,又回头往自己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了?”盛卿卿见王敦举止怪异,不由得问。
“没什么,看看厨房里火关了没。”王敦道。
盛卿卿闻言也跟着瞅了眼,道,“看着没什么炊烟,当是灭了的。”
王敦松了口气,横移一步用魁梧的身躯挡住了盛卿卿的视线,挠着后脑勺大笑,“我想也是,就是有点忧心来着。”
盛卿卿倒也没多心,挽着王夫人的手臂便走进屋里。
而王敦长舒一口气,后怕地又回头看了眼后头——谁知道孟大将军这么不挑时间,有事便直接上门,险些和盛卿卿撞了个正着?
电光石火之间,王敦连在被盛卿卿撞破真相后怎么将自己摘得清清楚楚、将锅都扔到孟珩头上的说辞都想好了:大将军一句命令下来,小统领哪有说一个不字的权力?
好在孟珩前脚走了,盛卿卿后脚才到,虽然惊险但到底是没真面对面撞上。
王敦拍拍胸口,重新端正面容走进了温暖如春的屋中。
一行人围着桌子吃饺子时,盛卿卿例常地问了魏家的进展,话毕又道,“……对了,我宫宴时见了魏梁,他这人高深莫测,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王敦手肘撑在桌子上想了会儿,沉声道,“魏家近日也似乎惹了些麻烦。我听说魏梁手底下好几个办事不可或缺的人都被以各种理由捉走了,魏家受了不少影响。”
盛卿卿若有所思道,“我好像正巧见过一次。”
她将那日在江边见到魏梁和孟珩对峙的场景讲给了几人听。
王夫人下意识地看了王敦一眼,后者又摸了摸鼻子,道,“倒也不光是大理寺捉人,有犯军法的,也有被刑部捉走的。一起或许是巧合,但这么多次就不可能还有这么巧。”
盛卿卿道,“所以,或许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人在暗中对付魏家,是吗?”
王敦严肃地点头,“是。而且那人势力不小,甚至能将魏梁压过一头,我们此时还是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看看结果再说。无论魏家是输是赢,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见盛卿卿似乎蹙眉想要再发表什么,王敦赶紧抢先打断她。
“——我的权势和魏家不能比,神仙打架,我就是那池鱼,不适合这时候浑水摸鱼。而你现在和魏家也没什么实打实的联系,更不适合插手了。”
盛卿卿垂眸想了一会儿,同意了王敦的说法,“好,那便再看看吧。”
王敦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还有那个魏梁,说不定只是看你的脸便想起了盛夫人,心里不是滋味吧。”
“说是也不是。”盛卿卿不太肯定,“他有时只看我一眼,我就觉得他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的影子;但唯独宫宴那次,我觉得他话里有话。”
“反正魏家要倒霉了,你在那之前绕着他走就行了。”王敦一挥手,“只要你不动手,他看在你和盛夫人这么相像的份上应该也不会为难你的。”
“王哥怎么知道魏家必定是输的那一方?”盛卿卿失笑,“后半句又是从什么地方揣测出来的?”
“虽然魏夫人也许看着对你很和善,”王敦冷笑一声,“但魏梁心中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可不是魏夫人。”
盛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