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儿满脸为难地看着她,“可是,小翠儿今儿晚上有些不舒服呢,只想与姐姐在房里一起暖暖和和地呆着。万一,小翠儿的伤寒复发了……”
她看着小翠儿可怜兮兮的表情,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翠儿说得确是实情,昨晚的烧虽已退了,但难免不会再次着了凉,想到此,便觉得去看梅花的提议实在唐突,反而是她不够体贴了。
收拾好了碗筷,两人便挤到一张床上绣起了花。
小翠儿长得一副灵巧的样子,拿起针来却是笨手笨脚,不一会儿便将好好的布上绣得乱七八糟,那些个五颜六色的丝线乱七八糟地缠绕在一起,让人好气又好笑。
小翠儿满脸羡慕地望着她的手中,“要是我能绣到姐姐的一半儿就好了,姐姐的手实在是太巧,简直都可以比得上天上的织女了。”
她听着小翠儿的叹气,浅浅一笑。
比起娘的绣工,她差远了,娘绣得画才是真真好看,而她绣得……看看手中那两只嬉水的鸳鸯,也不过是有形而无神罢了。
“绣得这么好,该不会,是将这两只鸳鸯当成了王爷与你吧?”小翠儿盯着她手中的刺绣,啧啧地称叹着。
她听着小翠儿的有口无心,微微一愣,指尖已经传来了微微地疼。
她不由眉头一凝。
“扎着了?”
她将手指含在嘴里吮了,抬起来,“流血了。”
“哈哈哈……王爷,快来啊,快来抓奴婢……”
正在说话间,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在寂静得夜色中,显得突兀无比。
她一怔。
房门,已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道身影,裹着另一道身影蓦地闯入,“看你还往哪里跑……小妖精,可也让本王逮住你了。”
她和小翠儿俱是一愣。
鹅蛋脸,柳月眉,尖下巴,狐媚眼,随着嬉笑声蓦然闯入的,竟是一位身姿婀娜,媚妩动人的女子。
而她的一侧,则是美人在怀,满脸玩兴正浓的夜铭熙。
只觉被扎的手指处,猛然闪过一丝痛感。
小翠儿早已怒不可解地冲了上去,“夜铭熙,你什么意思!”
而前方的女子也一副怔愣的样子,娇柔的身子往后缩了缩,狐媚的眼神如同惊慌的小鹿,“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还有人……”
言罢,望向夜铭熙,“王爷不是说――”
“放肆!”夜铭熙声音一沉,脸色,却是转向了小翠儿,“这堂堂夜王府,本王的名字岂是你可以在此大呼小叫的?”
转过身,对着身边受惊的女子,“别害怕,这里不是还有本王呢么,放心。”
本还捏着针线的手,顿时一紧。
夜铭熙的眉宇,狠狠地拧着,环视了四周一圈道,“你们两个,现在住在这里?”
“那王爷以为,我们该住在哪里呢?”小翠儿咬牙苦笑,“难不成,还非要住在墙角的狗窝里不成?”
“你!”
“小翠儿!”放下手中的针线,上前跪在地上,“小翠儿今日烧糊涂了,所以言语间才颇有冒犯,还望王爷念在多年主仆份上,不予追究。”
“姐姐――”
“住口!”打断小翠儿的话,然后身子匍匐在地,平静的声音不冷不淡,“奴婢替小翠儿多谢王爷不罚之恩。”
“姐姐……”小翠儿眼色一委屈,道出的声音欲言又止。
她用力抻抻小翠儿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话。
夜铭熙的声音,却陡然升高,“本王说过,要不罚的么?沉鱼,你是不是也太高估自己的分量了?”
柔弱的身子一震,声音,却淡若如初,“奴婢不敢。”
“哼,”夜铭熙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转过身去,搂住被吓到的女子,“扫兴,我们走!”
“可是……”女子嗫嚅着,眼神瞟向跪地的她,言语间颇有疑虑。
“莫非,你也想留在这里跟她们一起跪?”
“王爷息怒,若儿不敢。”
夜铭熙眉头一紧,“那还不走!”
女子嘴里小声地说了一声什么,跟在夜铭熙身后乖乖离开。
她跪在地上,“奴婢恭送王爷。”
只是,他丝毫没有回头。
直到门外两道身影渐渐远去,小翠儿才满脸愤恨地转向她,“姐姐为什么要跪,错的本来就是他,我们凭什么!他到这里来,是耀武扬威吗,下次再让我碰到那个贱人,非亲手……”
“小翠儿,”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对不起,都怪我连累了你……呕……”
“姐姐,你怎么了?”小翠儿的神情一慌。
她捂着肚子,弯腰费力地吸一口气,“我也不晓得,今天一直都这样……”
怀孕……
这个词,她从来都不曾想过,如今,却如此清晰地摆在了她的眼前。
她,已经有孕在身,将近两个月了……
难怪,上个月的葵水一直未来,而自己,不过是以为身子有恙,所以才导致了身子失调。
原来,原来……
只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孩子,心情,却显得复杂而不知所措,她,有力量去保护腹中那个小小的它吗?可是为什么在欢欣之余,心里却充满了小小的担忧?
从确诊了有孩子开始,小翠儿便一直在旁边分心呢。更何况,他对孩子的态度还是两知,他,会像她一般地开心欢悦吗?
“姐姐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他,可是他呢,却搂着个狐狸精――”说到这里,小翠儿忽然住了口。
她苦涩一笑,将目光投向别处,心里,却闷闷地吁了一口气。
是啊,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他,可是,他却转而抱着别人了……
有了宝宝的存在,一夜竟然睡得格外安稳,小翠儿彻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塌边,生怕她半夜身子不舒服,以至于第二日一早醒来,竟然顶着两个黑眼圈。
“惨了惨了,这副模样,根本就没有办法见人嘛!”小翠儿在屋里气得直跺脚。
她嘻嘻地笑着,“谁叫你昨夜里横竖不睡觉的,再者说了,平日里你总是在府里窜上窜下的,如今老老实实地在屋子里呆着,倒也挺好。”
“姐姐你还笑话我……可是,如果我出不了门,我们的一日餐计怎么办?姐姐的药谁熬,姐姐的饭谁端?”
“你还真当我是个将死之人啊?”她嗔怪着,脸上却洋溢着幸福,“我的小宝,才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呢,当然,小宝的娘更是坚不可摧!今日的一切,就包在我身上啦!”
小翠儿满脸担忧地望着她,她却嘻嘻地笑着,转身打开门出去了。
今日的阳光,可真好,万里无云。空气虽冷,阳光照在身上,却暖洋洋的。
用手轻轻抚了抚肚子,然后满脸的坚定,就算是为了你,我也要开心地度过每一天呢!小宝,我们一起努力!
未料到,会再次与穆长风正面相对。
从莲儿出事那天到现在,他就如同一道消失了的人影般,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而现在,却又带着一个莫名其妙地女人,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只不过这一次,心中已然没有了恨意。
是因为,腹中的小宝吗?
“听说,你怀孕了……”他怔怔地站在她对面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了口。
她点点头,恬然一笑。
没有想过要瞒穆长风的,更何况,胡大夫不可能不告诉他,只是,她怀孕了又与他何干,顶多,只是添了他心中的一丝愤然吧?
闪过身,端着汤碗从一侧经过,如今有孕在身,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过节。
“为什么不告诉他?”背后,突然问出口。
脚下的步子骤然停下,她平静望着前方,“你要告诉他吗?”
“对不起……”背后的声音说不出地低沉,“你放心,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会……”
“那就好。”她抬腿,“谢谢。”
“鱼儿!”背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站住身子。
“其实,这次之所以找那个女人过来,纯粹只是为了明日在皇宫的一舞,上次因为九弦琴的事情,董贵妃恐怕未必会善罢甘休,逼不得已,王爷才出此下策……”
“那么处心积虑地废掉我的事情呢,”她苦涩,“也是为了此事了?”
倘若她没被废,便不得不参加宴会,就难免会被董贵妃为难,而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所以才处心积虑地废了她?
背后的声音沉吟了半晌,才微微沉吟了一句,“……是。”
她赚拳,端着汤碗的手却微微发抖,“那好,我懂了。”
转身离开,脚下的步伐不再停留一丝一毫。
为了一舞的事情便废了她,好一个逼不得已。
只是,你真的就那么地不相信我吗,宁愿从外面找回一个女人来,将我废掉,也不肯相信,我会为了你而去潜心学习舞蹈?
原来在你的心中,我不过是个扯你后腿的人而已,原来只是为了如此一件小事,你便可以随意将我的名份退去,夜铭熙,你好狠的心。
第二日,天朗气清。
今日,是夜轩国宴请南贺国使节的重大日子,全国上下举国同欢,欢欣一片。
皇宫御花园中,各路皇亲国戚、权臣名相早已齐聚于此,就连整个御花园中的梅花,也恰到好处地开满了枝头,整个宴会上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欢乐祥和与缕缕飘香的气息。
而比这御花园中的梅花开得更艳的,气味更芬芳的,则是一群群穿戴华丽争妍斗艳的后宫佳丽与权臣家眷。
“时日不见,姐姐倒是愈发漂亮,娇艳夺人了。”一群众人围绕着一名身穿橘红色衣衫的女子,满脸艳羡着。
而橘红衣衫女子则掩嘴而笑,“妹妹们就别拿姐姐取笑了,姐姐如今这副残颜早已衰得不成样子,哪里比得上妹妹们的年轻貌美。”
“残颜?”一名女子掩嘴而笑,“姐姐这般地貌美,哪里轮得到残颜呢,就算说到年老色衰,不也是凤仪宫的那位……”
“哼哼!”
背后忽然发出一道有意的咳嗽声,众人忙回过头去,顿时在刹那间变了脸色。
只见两排提着宫灯的宫女依然列在了众人的面前,而他们的身边,正站了凤仪宫的董贵妃,以及,她左手环着的,一身明黄衣衫,满脸威严之色的皇上。
本来还闹哄哄的御花园,顷刻变得鸦雀无声。
众女噤若寒蝉地住了口,识趣地退往一边,场上的所有人早已齐齐跪在了地下,齐呼万岁。
董贵妃满脸雍容,挎着皇上的胳膊凌然而过,只是在经过那群宫眷身边时,斜瞟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而跪在地上的徐贵嫔,早已神色若然地起身跟在了两人身后,随着两人入了席。
待三人落罢,众人亦各自落座。
九位皇子虽长卑有别,落座却非按年龄而坐。除却皇帝座位居中,董贵妃居左,徐贵嫔居右外,九位皇子的座位分别分成两排在皇帝前两侧依次排开,最靠近皇帝两侧的,首先便是夜铭熙与夜亦枫,其次为一直都口碑甚好的夜幽?。而除却这九位王爷之外,与其它群臣排列在各王爷身后不同的,便是一张与九位王爷桌案同摆一列的席位,冯镇南。
由此可见,各王爷与群臣在皇帝心中的特殊与分量,可见一斑。
待众人都落好了座,皇帝满脸凛然地清了嗓子,“今日是我夜轩国宴请南贺国使节的日子,亦是前线大获全胜,值得举国同欢的日子,在此,朕首先祝愿夜轩国与南贺国在日后能相互帮扶,共同壮大,其次,也要敬前线的将士们一杯,感谢他们的浴血奋敌,无畏精神!”言罢,仰头喝下一杯酒,“现在,朕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台下的丝竹,登时响起,整个场面顿时变得热闹如初。
夜铭熙坐在位子上,手里的酒杯已被把玩了无数次。
冯镇南因为还在前线领兵打仗,所以此次并未前来,这样倒也省了与他解释废妃的事情,只是……眼神划过对面的夜亦枫与身侧的夜幽?,眉头不禁又微微皱了起来,从一进场开始,夜幽?望向自己的目光便是一副凛然的模样,而夜幽?,则是明显的笑里藏刀,不知此次宴会上,又会心生怎样的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