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却是一道冷漠的声音,淡然,冰冷,“无所谓!”
她的心一颤,忽然觉得本已忘了疼痛的心,猛地一痛。
小翠儿恹恹地笑了一下,面容尴尬异常。
却仍不放弃,“那首饰呢,王爷帮小翠儿挑选一下首饰好不好,这么多的耳环头饰,姑娘该戴哪一件才好呢?王爷帮帮小翠儿么!”
“随便!”
一道泪痕,再次淌在脸边,好一句无所谓,好一句随便,只是既是没兴趣,又来这里做何呢,只是为了,这样刺痛我一番吗?
“王爷……”身后,小翠儿小声嗫嚅着。
夜铭熙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哦,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们一句,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不要砸场!”
“王爷!”
“还有,”本已转过身的脚步忽然停下,他忽然折回身子,来到她的面前,将她耳朵上的珊瑚珠玉耳坠扯下,“莲儿最讨厌的就是珊瑚朱色的耳坠,以后,不准再戴!”
直到门口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紧攥着衣角的手才松开,却还是止不住身子的颤抖,连声音,都多了一丝打颤。
“小翠儿,你不是说刚刚有一大堆的耳环让我挑吗,都有哪些,我来陪你挑,好不好?”
硬生生挤出一丝苦笑,不想让小翠儿再为自己担任何心。
“姑娘,”小翠儿却忽然“哇”地一声就哭了,“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姑娘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他凭什么啊?”
她苦笑,为小翠儿擦拭眼泪,自己的泪水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小翠儿,这是我欠他的,也许,是上辈子欠得太多了吧,所以这辈子,才要这般地来还……”
说罢,从一堆耳饰中随便挑出一副象牙白,“小翠儿你来看,这对儿耳环好不好看,我戴不上,你要不要来帮我?”
小翠儿抽搭搭地哭着,接过那对耳环,心疼地捧着她的耳朵,“都流血了。”
她苦涩地笑笑,“不打紧。”
却还是在耳环穿过耳洞的瞬间,皱紧了眉头。
真的,不要紧么……可是为什么,心里,却真的好痛好痛,比之前痛得还要厉害。
不多时,良辰已经到了。
娘家没有亲人在,小翠儿便做了惟一送亲的娘家人。红盖头,高丈轿,迎亲队伍路过繁华的闹市区,吹吹打打的礼乐声浩浩荡荡。
她坐在高高驾起的花轿里,听着街头看热闹的人群熙熙攘攘地交谈声。那声音中有兴奋,有讨论,有嬉闹,更多的却是一份艳羡。
只是,又有谁深思过一入侯门深似海的道理呢。
进了皇家的门,从此以后,便似入了一淖看不清的深潭中,再也无从挣脱了。
之后,又是一系列的繁文缛节,步红毡,迈火盆,三跪六拜九叩首。
满面笑容的夜铭熙,言笑晏晏地与周围的人打躬作揖着,全然未沉她。
唯有几次轻轻地牵手,也是被他演戏般地牵起,再被毫无留恋地放下。
自始至终,无一丝回应。
任是耳边的人再多,乐再热闹,心,却是冷了。
好不容易才行礼完毕,身子由两个人小心地搀扶着,进了新房。
小翠儿坚持要守在门外,任周围的下人劝着,只是不听。
她默默地坐在床边,盯着喜帕缝隙下交织揪紧的两只手,周围寂静如赖,视线却一片模糊。
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么……
铭熙……
“好一副梨花带雨的俏模样,惹人怜惜。”盖头,忽然被一只大手掀起,鼻间传来的,却丝毫无一点酒的气息,而是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她一惊,慌忙抬头,却还未来得及惊呼,嘴巴,已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
那双鹰戾般地眼中,盛满了恶毒与,“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是不是啊,我的莲儿。”
她死命地摇着头,想要开口呼救,却奈何嘴被捂得死死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肩头,随之传来重重地一击,她只觉头间一懵,瞬间失去了知觉。
铭熙……
救我……
而与此同时,门外,小翠儿亦拦在了夜铭熙的面前,“王爷,今晚是洞房花烛之夜,还请王爷怜惜姐姐,移步到我姐姐房中。”
夜铭熙醉眼朦胧,话,却是异常地冰冷,“洞房?别忘了,她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就算是洞房花烛,本王洞房的对象,也决然不会是她!”
因为,莲儿才是他真正要娶的人!
思及此,绕过小翠儿的脚步,只是迈得更快。
“王爷!”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道跪地声,“求求王爷,怜惜施恩。新婚夜便不入洞房,那姐姐以后在这王府中的日子,会遭人耻笑的。”
迈动的身影一怔,只是片刻之后,走得更加决然。
“那,又如何呢,一切,全都是她自找!”
一切,全都是她自找……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滴泪,忽然顺着那道绝美的脸庞滑落,跌入了地上。
黑衣人望了怀中晕倒的女子一眼,眉头稍稍皱起,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却也只是一须臾的时间,便协起那道娇柔的身子,从窗外鱼跃而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身子,刺骨一般地冰凉。
梦里,一只大手无情地将她推进了无底地深渊,任她呼救哭喊,只是无动于衷。
“啊!”她惊声尖叫了一声,从梦中猛然醒来。
眼睛,却随之陷入了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是哪儿……
脑中,随即闪过无数个画面,成亲,洞房,草药味,黑衣男子……
眼前一闪而过那道精瘦阴戾的脸,让她整个身子都不由一震!
“你醒了?”黑暗中,耳边传来轻飘飘一道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很轻,却透着一股凌厉的冷,让人生生感到阴森寒颤。
她转过身,借着微弱的月光,望着眼前站立的人,思绪,却猛然回转到那个被追杀的夜晚,竹林外那张让她记忆犹新的脸。
――竟然是他!
“你是――”
“沉姑娘,好记性么,”黑衣男子冷笑,目光,确如隼,“居然还能认得在下。”
她警戒地向后退一步,“我并不认识你。”
“可是,我却认识你呢。”她的身子,忽然被他逼近,下巴,也被狠狠地捏了起来,“都说你跟莲儿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不知道,除了长相,其它方面又是否相同呢!”
她惊惧地望着他,拼命向后退缩着身子,“你想要做什么?”
黑衣男子冷笑,逼近她,声音阴冷,“你说,如果第二天,夜铭熙发现他新娶的新娘子不仅被掳走了,还失了身,他的反应,会不会很好玩儿?”
她一惧,挣脱开他的逼迫向后退去。
脚腕,却被猛地拽住,身子也被狠狠地拖在地上。
头顶上的声音,冷如恶魔,“本来,我并不想与你为难,可是怪就怪在,谁叫你是夜铭熙的人呢,只要是他夜铭熙的东西,我就非要亲手毁掉不可!”
就像,当年亲手毁掉丽妃、毁掉莲儿一样!
“疯子!”她无从逃脱,只得死命相抵。
黑衣男子却不容她反抗,粗暴地捏起她的下巴,强行将一粒丹药送入她的腹中,然后,将她狠狠扔在地上,“你应该感谢我的,对女人,我从来不用强。”
她趴在地上,道了一句“卑鄙!”
只觉身上一丝燥热的气息,开始蔓延流淌。
“怎么,是不是觉得,身子开始有些反应了?”黑衣男子狞笑着,蹲下身子,静静观望着朦胧月色中那具开始药性发作的身体。那具身体纤细而柔弱,呈现出一丝病态的美,却又显得那般地妖娆与媚惑,透着一股摄人心魄地。
“铭熙……”朦朦胧胧中,她迷离地睁开眼睛,只觉浑身的热意灼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头上那张脸是那般地模糊,冰冷而默然,如隔云端。
却又是那般地清晰,仿佛只要伸出手去,便触手可及。
“铭熙,铭熙……”她轻轻地低喃着,试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一丝渴望,“是你来找鱼儿了么,铭熙,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鱼儿的。”
铭熙,我就知道的……
一道寒光,忽然泛着冰冷的寒气,呼啸而来。
“谁!”黑衣男子低喝一声,转身的须臾,已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将怀中的女子丢在了地上。
朦胧的月色下,四周静赖无语,唯有一丝冷风拂过耳际,在夜色中静静地低语着,仿佛刚刚飞射而来的匕首,不过是眼花下而产生的假象。
“君子不做暗事!”黑衣男子攥紧了拳头,警备地向四周打量着,低低怒吼了一句。
身后的树叶,忽然发出一阵??的晃动声。
转身的瞬间,一道戏谑的声音已然响起,“不是本将军做暗事,而是你太专心致志,未察觉到身后的声音而已。”
黑衣男子闻言,顿时一怔。
朦胧的月光下,一道俊逸的身影已然步入两人面前。
青衫,墨颜,邪魅的脸上温润如玉,邪意横生,却又散发出一股慑人心魂的魅惑,“好一个人面兽心的王爷呢,什么时候,竟也干起了如此地勾当?”
黑衣男子的脸色,瞬时面如土灰,拳头,不由地骤然捏紧,“冯镇南!”
“我倒还说呢,就算四王爷跟七王爷再不和,也不至于连酒席都未完便匆匆离席,原来,四王爷是有乐子要做么!”
夜幽铭脸色铁青,“冯镇南,你究竟想怎样!”
冯镇南邪笑,“无它,只不过酒席散后闲来无事,随便转转而已,谁知,却无心插柳柳成荫。”
“冯镇南,你是我的妹夫,我不想与你有任何不快。”夜幽铭口气冰冷,“更何况,这是我和他之间的过节,闲事,本王劝你少管!”
冯镇南薄唇微泯,脸上毫无怒气,声音,却是透出一股凌厉,“闲事,本将军自然是不爱管的,本将军最不喜欢管的便是闲事,更何况,你还是本将军的‘姐夫’呢!”
姐夫二字,语气加重。
夜幽铭冷言,“你明白最好!”
“可是,谁让你却选错了对象呢,那么多的女人你不选,却偏偏要选择她!”
夜幽铭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天底下这么多的女人,你要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夜幽铭脸色微怒,“假如,我偏要她呢!”
冯镇南邪邪一笑,手中的羽扇,已毫不留情地朝着对方呼啸而去,“那,就不要怪本将军翻脸不认人了!”
夜幽铭疾闪而过,飞速而来的羽扇,快如铁片。
“冯镇南,你疯了!”
冯镇南脸上的邪意未减,“怪就怪,谁叫本将军也看上她了呢!想必四王爷也明白,我冯镇南此生只爱美人吧,哪怕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夜幽铭闻言,怒意升起。
“假如王爷真的要与镇南过手,镇南倒也乐意奉陪,只是,以王爷的身手,是否会是镇南的对手?”冯镇南见他怒气升腾,脸上退让之色毫无,“更何况,王爷可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与镇南为难?”
夜幽铭的脸上,顿时微微抽搐。
只是,最终还是作了罢,本已乌云密布的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平淡,“看在是你的面子上,这女人,本王就让给你。”
冯镇南闻言,面首微晗,“多谢王爷割爱,镇南不胜感激。”
夜幽铭咬牙,却还是抑制住了心中的怒意,冷冷拂袖而去。
谁叫,他是各方权臣争相拉拢的对象呢,得罪了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岂不是白费,更何况还有芷儿……
想起那张病弱的脸,心里的抽痛更加厉害,冯镇南,迟早有一天……
直到,确信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外,那张一直笑意横生的脸才淡了下来。
飞快地冲过去,脱下身上长衫,披在那道柔弱的身子上,邪魅的脸上已盛满了焦虑与担心。
“鱼儿!”
“鱼儿……”清泠的月光下,他急迫地揽住她的身子。
那道身子是那般地瘦弱,那般地纤细,胸口前一道长长的鲜红疤痕丑陋地横亘在上面,触目惊心。
他的心,不由地一痛。
该死的,他究竟还要让她受到多少的伤害,出多少事!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胸前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更不敢想象,假如他晚来一步,她会怎样……
夜铭熙,攥紧的拳头骤然加重,我将鱼儿让给你,你就是这般地对待她的么!枉费了我还那般地信任你,以为你会真心待她,如此看来,还是我错了!
冯镇南,你太可笑!
“对,对不起……”一道虚弱的身影传来,她幽幽睁开眼睛。静静的月光下,那张脸庞是那般地清晰,眼神是那般地焦虑,可,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一个。
他,终究还是没有出现啊……
“鱼儿,你醒了?”他见她一副呆滞的模样,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眉宇间的关切不言自明,“你,没事吧?”
她苦笑一声,从他的手中抽回双手,摇摇头,“谢谢将军,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