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过神来,忽然从床上爬起来,“小翠儿,扶我出去,我要去找铭熙!”
小翠儿赶忙伸手将她制止,“姑娘,现在不是你冲动的时候。”
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吱呀的开门声,两人怔愣间,一道紫色的身影已翩然走进来。
袅袅如云柳,婷婷似莲花,眸若含春水,颜若春桃花,只见门口亭亭而立的,正是昨晚看到的那个莲儿。
而莲儿的身后,则是那个半夜弃她而去的人,那道,她心心念念,熟悉到了骨子里的身影。
她只觉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刻,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而本来被小翠儿阻着的胳膊,亦颓然垂了下去。
原来,果真,你还是去了啊……
原来,果真,就算了一时强留住了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你心里装得念得始终都是她,如果在前一刻,我还对你抱了什么希冀的话,那么此刻,在看到你们的这一刻,我输了,输得彻底,也输得心服口服……
“鱼姑娘,听说你昨晚淋雨感冒了,不知现在可有好转?”一团紫色蓦地袭入她的眼帘,怔愣间,她的手已被一双纤细而白腻的手握住,而她的耳边,亦传来了一道娇柔的声音,“对了,妹妹身子不好,怎么还不好好休息呢?听铭熙说,你之前受过箭伤,那你可就更不该动了。”
她对着她虚弱地笑笑,“鱼儿没事,多谢姐姐关心。”
而小翠儿,早已客客气气地将一张凳子放在了榻前,只是口气听起来不太好,“莲儿姑娘,我家姑娘现在身子不好,不太适宜保持这般地姿势,所以还烦请莲儿姑娘到这凳上来坐,好让我家姑娘躺好了歇着。”
穆莲儿闻言,脸色顿时一白,起身坐到凳上,脸上的笑意却在刹那间化作之前的温柔如水,“小翠儿说得是,倒是姐姐,不懂得体恤妹妹了。”说罢,再次握住她的手,“其实姐姐昨晚就该来看你的,可是你瞧瞧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咳咳……”
举手放在嘴边轻咳几下,穆莲儿继续往下说道,“昨晚不知怎的,忽然肚子就痛了起来,本来,该让铭熙多陪会儿妹妹的,毕竟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多亏了妹妹一直替我照沉着铭熙,可当时的情况实在是……”
说到这里,穆莲儿止住了声,只脸上做出一副歉然。
而一旁的夜铭熙早已体贴地为她递上了一方手帕,而他看她的眼中,是毫无遮掩地关怀。
她抽回手,朝她虚弱地笑笑,“姐姐客气了。”
心,却只觉痛的无法呼吸。
多亏了妹妹一直替我照沉铭熙……
呵,莫非夜铭熙,就是这般对穆莲儿讲述他和她的关系的么?
从与穆莲儿进门,他连正眼看她一眼都没有,甚至,都很少有眼神停留在她的身上,仿佛昨夜的温存的话语与体贴,只不过是梦一场。
“不知妹妹今年几岁了?”穆莲儿擦完了嘴,继续问道,说话间,手却伸到了她的床幔间,“妹妹现在怎地还用如此旧的床幔呢,时间久了,对身子会不好的,不如姐姐拿去为妹妹换了吧……”
“不要!”她却突然将穆莲儿的手摁住,眼前浮现的,是那日夜铭熙落在她脸上的耳光,“铭熙说过,这屋里的东西,都不可以轻易动的。”
虽然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穆莲儿并无好感,可是,她还是不想多一个人因为这些事情而被牵连。
谁知,穆莲儿却嗤嗤笑着将她的手扳开了,举手间,那发旧的床幔已被那只纤纤细手摘掉,而耳边,依旧是那温柔如水的声音,“他敢。这床幔,本就是我以前亲手挂上的,现在由我亲手摘下来,也算是有始有终,他还能说半个不字不成?”
她一怔,只觉脑间再次一白。
这床幔……原来……
原来,事情竟然是这般的么……
呵呵,那么看来,倒是,她过于可笑了……
“其实,我和铭熙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告诉妹妹一件事情的。”她还在发呆,穆莲儿却已将床幔叠好,“毕竟,你之前替莲儿照沉了他那么久,是莲儿的恩人。”
她的心里骤然一沉,只觉她接下来的话语,会让她陷入无底的深渊。
穆莲儿已轻轻挽起夜铭熙的手,与之十指相扣,“我和铭熙,就要成亲了,就在……三日之后。”
我和铭熙,就要成亲了,就在……三日之后。
一句话,顿时让她呆若木鸡。
眼前变得逐渐模糊,惟有耳边不断盘旋重复的话语,时时刻刻地告诉着她,他要成亲了,他要成亲了……
可是,他的新娘子,却不是她,而是别人……
“妹妹?”她的手被猛地摇了摇,抬起头来,穆莲儿正握着她的手娇笑,“妹妹这是怎么了,是突然间身子不舒服么?”
“没,没有……”她避开穆莲儿的直视,可是眼神的波动还是泄露了心中的慌乱,“没有。”
“本来,我还以为妹妹听说了以后会高兴。”穆莲儿继续说道。
她朝她挤出一个笑容,神情,却是落寞得无尽,“高兴啊,很高兴……”
“够了!”
穆莲儿还想要继续下去,一旁的小翠儿已再也忍受不住,直直上前冷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今日的探望时间已够长了,莲儿姑娘,我家姑娘的身子虚弱的很,再继续交谈下去,恐怕会体力不支,所以,还能不能请王爷与莲儿姑娘赐恩,允许我家姑娘多多歇息一会儿!”
那句“赐恩”二字,说得咬牙而切齿。
夜铭熙的脸色,顿时一变。
她轻轻拽了拽小翠儿的袖子,“小翠儿,不得放肆。”
小翠儿却不依,冷眼直视着夜铭熙,眼神中的愤怒不言而喻。
最终,穆莲儿浅浅笑着离开了座位,“既然妹妹需要休息,那我与铭熙改日再来看你,妹妹,你且先好生养着身子,三日之后的大婚上,姐姐还希望看到妹妹的身影呢。”
说罢,再次冲着她柔柔一笑,双手挽上夜铭熙的胳膊扬长而去。
而夜铭熙,直到最后离开,都未对她说上一句关心的话语。
竟然,是连一句话都没有啊……
你,是对我无话可说了吗,还是,以为我的身子根本就不重要……
“什么德行,这算是来耀武扬威吗!”“砰”地一声,门被用力地关上,小翠儿满脸愤然地走回原地。
看到她一副凄然的然子,忍不住降了语调道,“姑娘,你也别太过伤心,我看王爷不过是被那妖女暂时迷惑住罢了。”
她摇摇头,“他爱她,我感觉的出来的。”
从他一直落到穆莲儿身上的目光,她就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爱穆莲儿。那是一种带着无尽地怜惜、爱意、心疼、宠溺的眼神,是一种哪怕两年都不见面,也无音信,却依旧燃得炙热地眼神。在那种眼神下,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卑微地蝼蚁,被炙热一照耀,便燃作了灰烬。
小翠儿却摇摇头,“姑娘这么感觉,可小翠儿却不这么认为,其实,小翠儿觉得王爷刚刚并不是不想与姑娘谈话,相反,他比任何时候都更要担心你,尤其是在那妖女耀武扬威的时候。”
她摇摇头,“可是,他却连一记关心的眼神都没有给我。”
小翠儿坐到她的身边,安抚似地拍着她的肩膀,“其实,小翠儿一直觉得,王爷心里真正装着的,还是姑娘。对那妖女,王爷一直都心怀愧疚,这些年来,他也一直都沉浸在失去那妖女的痛苦之中,所以再次见到她,心里有愧疚有感觉,那是在所难免的,他会认为是上天重新给他的一次机会。”
她默默地躺在床上,听着小翠儿喃喃地念叨。
“可是,我却有一股强烈的直觉,王爷心里装的是你。否则,他昨晚又怎么会半路折回,心急火燎地将你抱回四合院,又怎么会抛下穆莲儿,心甘情愿地陪着你入睡呢……”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小翠儿的话语就像一滴突然落入了池中的水,顷刻扰了她满心的宁静。
终究还是放不下啊,哪怕心里绝望如斯,伤心欲绝,可是只要让她感觉到一丝他爱她的光亮,哪怕只是微小地一丝丝,一点点,都让她心中充满了无限地欣然与希冀。
小翠儿一直都坐在床边反反复复地劝导着她,一定要找时间与夜铭熙当面问个清夜。哪怕,就算是被拒绝也好呢,可是起码,她尽力了,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也不会遗憾终生。再者说了,不是还有个万一呢么,更何况,这个万一,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她烦心地躺在床上,心里被去与不去的想法纷扰着,只觉内心挣扎的厉害。
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小翠儿的劝导,午饭过后,她已被打扮利落地推出了房门。
或许,更多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心有不甘吧,也或者,是不死心……
毕竟,他是她在这世间唯一一个亲人了啊,她已经失去了娘,她已经体会过一次孤苦无依的痛苦,她不能也不可以再失去他……
哪怕就算是被拒绝,再一次彻底地绝望呢,至少,铭熙,我从未放弃过你……
抬起头,望着天空云朵中透出的一丝阳光,才发现今日的阳光竟是那般地白,白白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只觉眼睛被刺得有些微微发酸。
来到夜铭熙房前,轻轻扣动房门。每一次扣动都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每一次扣动后响起的颤微地回音,都似一股电流般通过她的关节,直荡她的心底。
敲了半晌都无人应答,他们,都不在?
微微叹了口气,悻悻地转身回房,却在路过一间房间时,眼前蓦地掠过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一惊,脚步也顿时止住。
竟然,是穆长风……
而穆长风的旁边,则是那个莲儿,用手一直抓着穆长风的袖子说着什么,表情看起来颇为,一定记得……”
耳边飘来穆长风压低着嗓音的声音,“除非我死了,否则――”
另一边,是莲儿责备的声音,“我不许你乱讲……”
再然后,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消失不见了。
她将身子整个地贴在墙壁上,只觉心间被一股巨大的惊愕充斥着,久久不能平静。
答应她的事情,穆长风,究竟答应她什么了呢?
“姑娘!”正在忖度间,院中忽然响起小翠儿唤她的声音。
她闻言,走出门去。
小翠儿怀中正抱着一把伞,“姑娘,下雨了,看你这么久都没回来,担心你淋着了。”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刚刚还好好地天不知何时已飘起了雨丝,淅淅沥沥漫天地飘零着,一如人灰暗的心情。
“姑娘,你怎么出来这么久都还不回屋呢?刚刚碰到穆侍卫,他说王爷从早上出门后一直没回来。”小翠儿将伞打开,撑到她的头顶,“姑娘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因为没有找到王爷,所以失落了?”
她摇摇头,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刚刚穆长风与莲儿在房中的一幕。
“小姐?”小翠儿见她愣着不动,脸上顿时涌起一丝关心,“小姐,你没事吧?”
“我……”她叹了口气,再次摇摇头,“没有……我们回屋吧……”
本想告诉小翠儿刚刚看到的那幕,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即使将这些告诉小翠儿又有何用呢,只不过徒添另一个人的烦恼罢了,也罢,也罢。
小翠儿看着她满腹心事的样子,也便不再追问下去,只不过眉头皱得很深,脸上若有所思。
晚饭过后,她便早早地上了床。
夜铭熙一直都没有回来,白日里想要询问的话堵在心间,憋得人呼吸有些难抑。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却被胸前的阵痛痛醒。
坐起身,借着窗外照进的月光,才发现,胸口的箭伤处有些微微地化脓。
想必是因为白日里淋了雨,沾了湿气的缘故吧,记得太医曾反复叮嘱的,在伤口彻底痊愈之前,要尽量避免与水碰触。
想起上次涂抹的药粉还有剩,她不由伸直了身子。
“小翠儿。”
隔着空气喊了好几声,却不见小翠儿的身影。
往日里,小翠儿是逢喊必到的,小翠儿,她不在么?
小小翼翼地下了床,走出门外,今夜,外面的月光竟然出奇地亮,银色地月光洒落下来,四周的景物清晰可辨。
来到隔壁门前,刚想举手敲门,却发现原该紧闭的门竟然闪开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