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赶紧把载醇扶到筝旁,载醇今日弹的“流水”却是平静温暖。
沉鱼痴痴望着这个男人,她一生最爱的男人,他怎么也让她看不够!只是她还能看载醇几日?
载醇给了她一生最大的快乐!虽是那么短暂,却是那么永恒!
曲罢,载醇平静地望着沉鱼说:“沉鱼,一生有一知己足矣!我今生遇到你,我已没有什么遗憾了!”
沉鱼的心又开始滴血。这时,皇上的秘密小组送来长白山的野山参,虽不是九两的野山参,但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七两的参,已是相当难得!
王希龄赶紧接了过去,出帐去熬参汤。
沉鱼也悄悄跟了出去,王希龄止住脚步。沉鱼轻声急切地问:“王院判,这参可救活醇亲王么?”
王希龄默了半晌才说:“娘娘,醇亲王的身子疾劳成疾、心情郁结也有些时日了,纵是喝了这参汤,也只能缓上一阵子。”
心痛排山倒海而来……泪水止不住“哗、哗”往下掉,立时弥漫了沉鱼整个脸。
一方帕子递到沉鱼面前,她转头一看,是皇上。皇上眼里的痛苦不比她轻,沉鱼接了帕子默默擦泪水。
“沉鱼,你安心照顾载醇,有事让碧痕唤我,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他们。”
沉鱼没有说话,皇上看了看她,叹口气走了。
现在沉鱼在载醇的帐中日夜陪着他。这帐里除了太医、张全和碧痕外,任何人都不来打扰他们,想是皇上吩咐的吧,想是要她和载醇,静静过上载醇最后时光吧!
二日后,徐劲飞所率十万精兵也到了漠北,他比计划的时间提前近一日。徐劲飞见过皇上,马上过来给沉鱼和载醇请安。
徐劲飞看着沉鱼,眼里有止不住的伤痛。他沉声告诉沉鱼,婉儿如今日日吃斋念佛,赎她的罪过。
沉鱼愣了好一会子才说:“劲飞,婉儿还活着吗?”
徐劲飞深深地看了看沉鱼说;“娘娘,您小产后,皇上把婉儿赐给臣做了如夫人。”他接着又对载醇说:“梁贵妃如今也过得很好,她和梁帅隐居在黄龙,她很喜欢那里的山水和人,她过得比以前快乐多了!”
沉鱼听了这话,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朱玄基看着无情,却也有情!
徐劲飞走后,载醇无限疼爱对沉鱼说:“沉鱼,大哥其实比我更爱你,我走了你就忘了我,和大哥好好过吧。”
沉鱼终于在载醇面前忍不住大哭:“载醇,你不要死,你死了谁来照顾沉鱼?你不是答应沉鱼,照顾沉鱼一生一世的吗?载醇你要好好活下去,你死了,沉鱼也就死了!”
载醇轻轻擦沉鱼的眼泪,他没有说话,但手却一直不停地颤抖。
沉鱼抱着他的手说:“哥哥,带沉鱼一起走,你到哪里沉鱼就到哪里,沉鱼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血马上从载醇口里喷出来,载醇赶紧推开沉鱼,血顿时吐在床上,片刻被褥全湿了。
沉鱼慌张地扶起载醇,轻拍载醇的背,尖声唤王太医和碧痕。
王太医闻声马上进来,他一边喂载醇参汤,一边对沉鱼说:“娘娘,您千万不要让醇亲王情绪太过和战况纷纷传来,载醇望着皇上不发话,皇上看看载醇,沉着镇定下着各种命令,载醇的眼中有着赞许。
中间空挡的时间,皇上不时问载醇各种问题。他们兄弟之间交流是那么默契,在指挥作战时,一个眼神就会让他们心领神会。
随着鞑靼军阵中冲天的火光燃起,捷报频频传来……沉鱼看到载醇和皇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她知道这一仗,大军是胜了,而且是大获全胜!
战鼓声、嘶杀声、马鸣声越来越面也不讲!
沉鱼万般焦急,董青松来禀:我军已大捷,鞑靼可汗见大势已去,已自尽身亡!
沉鱼急问载醇可好?董青松犹豫地说载醇和皇上都好。午时,载醇和皇上回到大帐。
载醇温柔地望着沉鱼,吃力地说:“沉鱼,不要怪我刚才不近人情,我是怕你出意外!沉鱼,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才会心安,才会没有牵挂!”
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沉鱼哭着把载醇扶到床边。载醇喘着气又说:“沉鱼,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载醇说完,无比心疼地擦着沉鱼的眼泪,他擦着擦着就昏了过去,沉鱼尖声叫着载醇,也失去了知觉……
等沉鱼醒来,已在她的帐中。朱玄基在一旁守着她,她马上起床要去载醇的大帐。
朱玄基忍住心痛,说:“沉鱼,听载醇的话,听王太医的话,载醇让你睡一会,他现在也睡了,等他醒了我唤你。”
沉鱼见朱玄基百般焦急、心神不宁时时看着帐口,她轻点了头。朱玄基见她点头,立刻去了载醇大帐。
载醇已昏迷了三个时辰,朱玄基一直默默守着载醇。他看着这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想到载醇三岁拿着番石榴坐在宫门等他的情景。又想到载醇说:大哥,我给你留着好东西,我们一起吃。
回忆让朱玄基眼角泛起泪花,他真的这么恨载醇?他真的想要载醇死吗?
此时,载醇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血不停从载醇嘴里涌出来。朱玄基恐慌地吩咐徐劲飞:“快把娘娘带来。”
载醇睁开眼,望着朱玄基费力地说:“大哥,要他们退下,我有话要对你讲。”
听了这话,众人心里明白醇亲王要跟皇上交待后事,心情沉痛地出了大帐。
朱玄基拉了载醇的手,轻抚他的胸。载醇喘着气说:“大哥,父皇见你平了鞑靼,一定会含笑九泉。”
朱玄基忙止住载醇的话:“八弟,你不要说了。没有你,天下会这么快太平么?八弟,我对不起你,其实父皇准备传位于你,他从心里最疼你,是我夺了你的一切!”
载醇摇摇头说:“大哥,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做皇帝,我马上就要去陪伴父皇了,你能答应我照顾好母后,让她晚年过得幸福么?”
朱玄基流着泪点头。载醇伸出手擦朱玄基的泪说:“大哥不要伤心了,生死由命,我命中注定寿命如此啊!”
朱玄基听了更加难过,载醇叹口气说:“大哥,你不要再怪沉鱼了,是我害了她,明知你爱她不输于我,我却控制不自己。当初我看到沉鱼跪在翰林府是那么伤心!那么无助!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照顾她,保护她,让她永远不再伤心,可我却伤她最深!大哥,我现在把她交给你,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让她开心过完这一生吗?”
朱玄基又看到拿着番石榴在宫门等他的载醇,他流着泪不停地说:“八弟,我会的,我会对沉鱼好的,我会好好照顾沉鱼生生世世!八弟,以后只要沉鱼开心,她想干什么我都由着她。”
沉鱼靠在床上没有合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打了个冷颤,马上掀开被子往帐外走。碧痕慌忙给她披上紫貂披风,她不等碧痕系好披风就出了帐。
徐劲飞一脸痛心正准备进帐,见沉鱼出帐,他马上止住脚步。沉鱼望了望徐劲飞,什么也没问,往载醇的大帐中走。
徐劲飞在沉鱼身后轻轻唤:“娘娘。”
沉鱼停下脚步,转头默默看徐劲飞。
徐劲飞跪下低声说:“娘娘,求求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这个一直很木纳的人,此刻他眼神中的哀求,让沉鱼心里悲伤更重!
沉鱼弯腰扶他起来,他拉开沉鱼的手,流着泪望着她。
这个一直默默保护她的人;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人;这个为了她背叛主子的人,此刻为了她的生死,那么不顾一切地乞求她。
沉鱼难受得缓缓说:“劲飞,我不死。”
说完,沉鱼转身急步到了载醇的大帐。帐外的将军都整整齐齐地站在帐门口,他们给沉鱼让开一条道,默默看着她。
沉鱼擦掉眼泪,笑着掀开帐篷,载醇和朱玄基也笑着看她。沉鱼来到载醇的床边,朱玄基马上松开载醇的手准备出去,载醇却拉着他的手放在沉鱼的手上。
刹那,沉鱼的眼泪如汹涌的波涛往下流。
“沉鱼,不要哭,你笑的时侯多美啊!”载醇无比留恋地望着沉鱼。
沉鱼赶紧止住哭,展唇一笑,来不及擦的眼泪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沉鱼,我这生有了你,我真的死而无撼了!沉鱼,我死了你就忘了我,忘了过去的一切,好好和大哥过日子吧!”
沉鱼扑到载醇的身上,摸着载醇的脸、载醇的眼、载醇的唇,叫哥哥……载醇笑着望着沉鱼闭上了眼。
昏昏沉沉好些日子,等沉鱼能睁开眼时,已在元月宫的床上。满屋都插着开得正艳的梅花,如今已是腊月间了。
沉鱼挣扎着想坐起来,紫兰嬷嬷惊喜地小心扶住她,在她背后放了两个鹅绒垫子,又一迭声地要碧痕赶紧去禀告皇上。
碧痕喜中带泪地说:“娘娘您可醒来了,皇上知道后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这些日子皇上一直寝食不安,没好好进一顿膳,没好好睡一夜觉,这下可好了!”
这些日子?这些日子恍如隔世!恍惚中,沉鱼看见太后表情狰狞张着两只手向她扑来,太后的眼神和子俊哥母亲的眼神一样凄厉,她大声尖叫:“你这个妖孽!你为什么不去死?”
是啊,她为什么不去死!载醇去了,子俊哥去了,为什么偏偏不是她去了!如果可以,她愿意换回他们,哪怕永世不得超生,只要他们还活着!
沉鱼又看到皇上拦在太后前面,给太后跪下了。太后有如雷击,瞬间脸上呈现一片死灰。太后是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美人!只几日,竟苍老了二十年。太后是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只几天时间,头发已经那么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