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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鱼顿时也觉得好笑起来,说:“玄基,你快上朝去吧,我等你。”

    朱玄基柔和地望着沉鱼,笑着说:“沉鱼,今日你先回柳府,我下朝就来。”

    沉鱼不敢相信地望着朱玄基,朱玄基竟然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宫?朱玄基不是连她出元月宫都不准吗?

    “去吧,你不是想回你娘家吗?”

    沉鱼噙着泪望着朱玄基,朱玄基轻轻擦着沉鱼的泪水说:“别傻了,早些去吧。”

    沉鱼赶紧收拾好,准备回娘家柳府。出了元月宫,沉鱼看到了徐劲飞带了一队锦衣卫已候在宫门口,徐劲飞见沉鱼出了元月宫,小心地说:“娘娘,皇上让微臣护送娘娘回府。”

    沉鱼的心马上凉了下来,朱玄基终是不放心她的,终是防备她的。

    回了柳府,大哥已经去接嫂嫂了。父亲、母亲和二哥见着她回了府,开心得不得了。

    沉鱼本想和母亲说说话,可是家里的宾客实在太多只得作罢。

    今日府门是车水马龙,府里是高朋满座。想当初她父兄被陷害,受科考之案的牵连,那时是门可罗雀!那时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如今她受着皇上的恩宠,父兄在朝堂也身居高位,这会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不请自来,人真是现实啊!

    又想着太盛的荣宠也未必是好事,荣极必衰啊!好在父兄也是小心谨慎之人,又受过科考之案的连累,虽说现在皇恩浩荡,但也能束身自好,低调做人。不仅如此,还极力地约束着家人,以致于舅父虽是极其厌恶憎恨她,但对她父兄也还是以礼相待的。

    众宾客见沉鱼荣归故里,都争相讨好巴结。她的伯父也满脸堆笑地奉承她,想葭昕当日荣登太子侧妃,他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她父兄科考的案子求着他,他是那么的无情!如今葭昕在宫里境况很是不好,想他心里很不好受吧!

    伯母见着沉鱼眼圈都红了,沉鱼叹口气说:“伯母,你放心,我会在皇上面前替葭昕妹妹说话的。”她伯母听了很是惭愧。

    宾客实在太多了,沉鱼实在应接不暇,也不愿在这喧闹的气氛中呆着。柳夫人素来是知道沉鱼的心性的,她马上让婉儿扶沉鱼回房休息。

    沉鱼扶着婉儿回了闺房,让母亲不要陪她,毕竟母亲是一家的主母,客人还需母亲照料。

    柳夫人对沉鱼说了好些体己话,方才去了前堂。

    柳夫人走后,沉鱼看看左右,对婉儿说:“婉儿,你也难得回府,就不用要侍候我了,你自个去找你的好姐妹去玩。”

    婉儿会意地出了沉鱼的闺房。

    她的闺房和她未嫁时一模一样,回到所熟悉的环境,沉鱼顿时轻松下来,这里有她和载醇的点点滴滴,有她们甜蜜的记忆。她看到万壑松还放在原来的地方,上前静静地弹着高山流水。

    秀容嬷嬷她们随着婉儿也到了沉鱼的闺房,饶她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也呆了呆。

    虽说沉鱼的闺房比不上元月宫的奢侈豪华,但奇珍异宝也不少。而沉鱼向来喜欢素雅简洁,房里没有繁多的物品,到是有不少名贵的植物,加上沉鱼在娘家时绣了好些个靠垫,帘子,挂件什么的,到让沉鱼的闺房更加温馨。

    秀容嬷嬷看到万壑松的筝时,真的是愣住了。这筝她太熟悉了,这是宫里月娘的筝,后来成了八王爷的心爱之物,没想却在贞妃娘娘的闺房里,她不由得暗暗心惊。

    载醇听说沉鱼今日会回府,他一大早就来了柳府。已时,沉鱼回了柳府,他看见众多的宾客围着沉鱼说话,他马上远远地站着,他怕见着沉鱼流露出太多的感情,让旁人看了去,他不能让沉鱼因为他的缘故,回宫后又受着朱玄基的折磨。

    想那日万寿节,虽是见着了沉鱼,但沉鱼的强颜欢笑,沉鱼身上的瘀痕,沉鱼的万般委屈,都让他肝肠寸断,都让他痛苦万分。

    载醇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沉鱼,后来他见着沉鱼终于忍受不了喧闹回了闺房,他也跟着来了后院。他本想离闺房近些,但他看见徐劲飞带着锦衣卫把沉鱼的闺房团团围住,他立刻隐在了假山后,片刻闺房里响起了高山流水的筝声,他顿时痴了。

    朱玄基今日下朝早,他一下朝就换了便服来到柳府,刚到柳府,听说沉鱼去了闺房,他马上也到后院去找沉鱼。刚进后院,就看见载醇在假山后痴痴地听沉鱼弹筝,刹时他心里烦闷起来,为什么这世上的事如此的巧合?让他遇到了沉鱼,又让载醇也遇到沉鱼!

    载醇听到后面的响声,回过头一看是朱玄基,他心里一惊,忙跪下请安。

    朱玄基看着载醇说:“八弟,你的亲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还差什么就叫司礼监赶紧去办。”

    载醇低着头说:“谢皇上关心,已不差什么了。”说完急忙告辞而去。

    朱玄基看着载醇的背影,想着舅父那日在太子府对他说的话,舅父要他永不放弃争夺皇位,说王爷和皇上虽是一步之遥,却是君臣之别。他想舅父实在太英明了,不然今天黯然离开的不会是载醇,而是他朱玄基。

    沉鱼听着门口的请安声,知道是朱玄基来了闺房。她停下弹筝转头看朱玄基,朱玄基今日换了一袭银色织锦的便袍,越发衬出他温文俊雅。

    朱玄基见沉鱼望着他,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弯下腰在她耳边说:“宝贝,你想我没有?”

    沉鱼见朱玄基在她娘家也这般大胆,又羞又怕,忙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朱玄基稍稍加大了力度,沉鱼困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她不得不说:“想你了。”

    “哪里想我了?”朱玄基把沉鱼抱起来放到他腿上,轻声问。

    沉鱼越发羞涩慌张,她低着头说:“玄基,别闹了,我大哥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等下我娘寻我,被她看见不好。”

    朱玄基脸擦着沉鱼的脸说:“宝贝,没有什么不好的,要是你娘看见我宠着她女儿,她高兴还来不及了。”

    沉鱼见朱玄基越说越不像话,慌忙求他:“玄基不要这样,回宫由着你好不好?”

    这时柳夫人的声音传来,沉鱼越发慌乱要站起来,偏偏朱玄基不仅不放手,还在她耳边呢喃:“宝贝,你怎么由着我呀?”

    真是气死人了,听着母亲的脚步声近了,沉鱼急道:“由着你爱可以了吧?”

    朱玄基满脸坏笑地望着沉鱼,身子迅速站了起来。他刚一起身,柳夫人进了闺房,她对朱玄基行礼后,告诉沉鱼,她大哥把嫂嫂接了回来。朱玄基笑着带了沉鱼去正厅观礼。

    正厅喜庆又热闹,朱玄基步入正厅,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拘谨地给他请安,他微微笑着说免礼。

    柳清炜今日从心里都是甜蜜的!皇上隆宠,如今又娶得美人归,他脸上始终挂满了幸福的笑容。

    观礼后,喜宴开席了。柳微坤父子、还有几个近臣陪着皇上。沉鱼和母亲准备到女眷的宴席上去,朱玄基叫住她,让沉鱼和他坐在一起,沉鱼只得应了。

    坐定后,沉鱼四下一看,竟没有看到载醇,心里有些隐隐的失落感。

    饭间,朱玄基把刀鱼的刺挑了喂沉鱼,沉鱼忙低下头。平日朱玄基在宫里喂她惯了,今日这么多人和外臣也在这里,他也不避些个嫌,要是旁人见了,她还真成了妖媚惑上的祸水了!朱玄基见沉鱼低着头,笑笑把鱼肉放到沉鱼的碗里。

    众人见此情景万般惊骇!他们虽听说皇上宠贞妃娘娘,却不知宠到这步田地。

    有的近臣见机忙说,皇上和娘娘如神仙眷侣般情投意合,让他们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朱玄基听了很是高兴。众大臣见皇上今日兴致很好,斗着胆来敬酒,他也不推辞,笑眯眯地全喝了。

    沉鱼见朱玄基一杯接一杯地喝,拿下他手中的酒杯说:“玄基,你看我大哥今日成亲,都没像你喝得这么多,你还是少喝些吧,要不会醉的!”

    沉鱼这话一出,举座皆吃惊!如此大胆不敬的口气,让他们都愣在当场……

    柳微坤忙说:“娘娘,皇上难得有兴致,您就着顺皇上的意思吧。”

    朱玄基脸带薄薄的酒气,眼色柔和地看沉鱼说:“沉鱼,这酒不醉人,人自醉啊!我今日心都醉了!”

    朱玄基说着这么疯狂的酒话,让沉鱼的脸立刻飞红,她怕朱玄基说出更惊人的话,慌忙吩咐徐劲飞把朱玄基扶到她的闺房。

    秀云嬷嬷见着薄醉的皇上,小心地扶他上床躺着,又替他擦脸、喂醒酒茶。

    没一会朱玄基竟在沉鱼的闺床上,安稳地睡着了。沉鱼见朱玄基进入梦乡,把以前在娘家没绣完的八宝流云帕子找了出来,坐在床边绣。等帕子要绣好的时候,沉鱼才发现朱玄基一动不动地盯她好半天,她马上说:“玄基,你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朱玄基靠在床头,把沉鱼搂在怀里感慨:“沉鱼,今日我们才算是真正的夫妻,从我见着你就盼着这一天,真的,今天我好幸福,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朱玄基的怀抱炽烈如火,沉鱼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只好把手里的针线放下来。

    朱玄基松了手,拿起八宝流云帕子看了看,问:“沉鱼,这帕子绣好了吧?”

    沉鱼点点头,顺手把帕子从绷子上取下,说:“玄基,这帕子还是我以前没绣完的,今日才算绣完了。”

    朱玄基拿起帕子就揣在怀里。沉鱼笑道:“玄基,你怎么像个孩子,宫里要有多少好的帕子你不拿,这块帕子放了要一年了,你巴巴地往怀里揣。”

    朱玄基笑:“沉鱼,宫里的帕子怎能和你绣的帕子比,你再给我绣个并蒂莲荷包吧!”

    沉鱼眼里闪过慌乱,载醇和朱玄基都想要并蒂莲的荷包,想那日在太子府,朱玄基眼色迷离地要她并蒂莲的荷包,吓得她落慌而逃。如今朱玄基旧事重提,她绣还是不绣?

    朱玄基见沉鱼愣住不说话,顿时变了脸色:“沉鱼,你的心终归不在我这里!”

    沉鱼慌忙解释:“玄基,不是我不绣,只是怕我绣的东西不入你的眼。你看我在太子府替你做的云锦衣裳,你不是没穿么?”

    朱玄基笑着捏捏沉鱼的鼻子说:“你这个傻女人,不是不如眼,是舍不得穿,我只在重大的日子才穿的。”

    沉鱼仔细一想,果然如此!这云锦衣裳在她入宫时,朱玄基穿过,在他生日和节日也穿过,原来朱玄基还这般珍惜。

    霎时,沉鱼心底的柔软被触动,她趴在朱玄基怀里说:“玄基,以前我欠你太多了,以后我好好补偿你。”

    正说着话,婉儿在门外大惊小怪地叫。沉鱼慌忙起身看碗儿发生了什么事?婉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沉鱼急忙问:“婉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连路都走不好,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婉儿朝沉鱼使个眼色,沉鱼顿时明白了,她进去对朱玄基说:“玄基,婉儿脚崴了,让她先回宫上药吧。”

    朱玄基笑道:“你们主仆到真像,都是不经心的人,让徐劲飞派两个人送她回宫吧。”

    婉儿先回了宫,沉鱼和朱玄基用过晚宴,又看了会子戏方才回宫。

    在回宫的路上,沉鱼想着明天就是子俊哥的忌日了,她挂念着子俊哥,她不知子俊哥在天上过得可好?子俊哥对她的爱,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伤痛……她想明日去灵云寺,替子俊哥烧香做场法事,让子俊哥在天之灵能过得好些。

    沉鱼看着朱玄基小心翼翼地说:“玄基,我明日想到灵云寺敬佛,你让我去好不好?”

    朱玄基警惕地望着沉鱼,问:“沉鱼,你去灵云寺干什么?”

    沉鱼不敢说去悼念子俊哥,想想答:“玄基,皇后娘娘要临产了,我想去灵云寺求菩萨保佑娘娘母子平安。”

    沉鱼这话也不全是假话,严景茹对她恩重如山,她也想去求菩萨保佑皇后娘娘母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生都吉祥如意。

    朱玄基深深地看着沉鱼说:“沉鱼,明日我陪你在宫里的佛堂拜佛,心诚不管在哪里拜佛,佛祖都会知道的。”

    沉鱼默然不再开口说话,想明日在宫里的佛堂怎样才能超度子俊哥。她想着想着,看见朱玄基的眼色变幻莫测,立刻心里一惊,她不能让刚朱玄基刚对她的信任又消散,马上温婉地笑着说:“玄基,明日我等你,和你一起去宫里的佛堂敬佛。”

    朱玄基淡淡地点点头。

    第二日,朱玄基下朝用膳后,把沉鱼带到乾清宫里的佛堂。进到佛堂里,沉鱼竟看到了惠觉大师。

    大师仍旧满脸慈祥。沉鱼蓦然想起,惠觉大师曾经问她可知两生花?霎时,她泪如雨下。

    惠觉大师平和地劝解:“娘娘,您与佛有缘,修行要修到一花是无花,一叶是无叶,无我无尘埃,红尘非红尘,滚滚非骇浪,我心亦他心,天地人物我同心,才会心中有佛,才不会孤单和恐惧啊!”

    沉鱼默默起身和惠觉大师到了佛祖面前,大师带领众僧人,替皇后娘娘做了一场法事,朱玄基和沉鱼也虔诚地诵着《地藏经》。

    法事做完,主持广元大师请皇上一行去饮茶。

    朱玄基牵着沉鱼的手,问惠觉大师:“大师,朕这娘娘的身子弱,您看她日后可好么?”

    惠觉大师微笑着说:“皇上,您不用担心,娘娘福、禄、寿、喜四样占齐了三样,已是相当的难得!更何况娘娘还有着常人没有的慧根,日后是福慧双修之人啊!”

    朱玄基又问:“大师,那她日后子嗣丰厚么?”

    惠觉大师仍是微笑着说:“皇上,您的子嗣不都是娘娘的子嗣么?”

    朱玄基听后陷入沉思,惠觉大师指着院子里一枯一荣的两棵合欢树,说:“皇上,您看那两棵树是枯的好,还是荣的好?”

    朱玄基沉吟片刻:“荣自有荣的道理,枯自有枯的理由,但那两棵树即是合欢树,自然是同荣的好。”

    惠觉大师解:“皇上,枯的由他枯,荣的由他荣。”

    惠觉大师见朱玄基眼神中有着迷惘和不甘,又解:“皇上,非常亦非断,非生亦非灭,生亦未曾生,灭亦未曾灭。”

    朱玄基眼神一亮,点点头。

    惠觉大师再解:“皇上,您是有大智慧的人,佛之所以为佛,即是念念慈悲心。魔之所以为魔,既是念念是魔意。众生者之所以是众生,即是念来念去,无法恒久一念的结果呀!”

    到了禅房,广元大师上了茶,惠觉大师又和皇上论了论禅道,不知不觉太阳已是日落西山。

    惠觉大师向皇上请辞,朱玄基命福祥公公好生护送大师回灵云寺,又吩咐:“福祥,你到司礼监支十万两银子,到寺里给娘娘捐上平安香吧。”

    福祥公公应承了,立刻到司礼监着手去办理。

    沉鱼吃惊地望着朱玄基,朱玄基温和的眼里全是爱意。朱玄基亲自把惠觉大师送到了乾清门,他和广元大师走在前面,沉鱼和惠觉大师走在后面。

    惠觉大师有意落后皇上两步,对沉鱼低语:“沉鱼,老衲今日已替你做了法事超度魏子俊。”

    沉鱼感相悦,全身心地投入才能让人刻骨铭心,而朱玄基的爱又让她何其的负重!

    沉鱼微微叹息,即是冥冥中皆有定数;即是朱玄基已让她转世轮回离不他,今生做好自己的本份,来生若有缘,再来还他今生的情。

    时间如梭,转眼就到了三月十八载醇娶亲的日子。

    朱玄基下朝,直接去了原来的太子府。他登基入宫后,把太子府赐给了载醇。今日载醇成亲,朱玄基不仅命司礼监隆重办理,还亲自去给载醇主婚。

    沉鱼今日心情极是杂乱。载醇总算有了自己的家,他日后就不用天天苦着自己了,等过些日子有了孩子后,以前的前情旧爱也就烟灰飞灭了。载醇只有忘了过去的一切,才能挣脱心中的苦网,才能破茧而出,找寻自己以后的幸福。

    沉鱼百般祝福载醇,心里还是有着无比的惆怅。她和载醇终归是两条平行的线,就算偶尔交错在一起,终归还是要回到原来各自命运的轨迹上!虽说他们心里都有着对方,但如今她只能遥望着载醇,默默祝福载醇过得幸福。

    今日沉鱼弹了好长时间的高山流水,到了晚间心里才慢慢平静下来。朱玄基马上就要回宫了,倘若朱玄基看见她这般心神不宁,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其实朱玄基对她也还不错,她也想明白了要和朱玄基好好过下去。载醇见她过的如意了,自然也会放下心来,就不会这么牵挂她、担心她,这样他也会过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