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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我才一声轻叹,“王爷对小七甚是了解啊。”

    想起他对我的好,我不由得有些唏嘘。兰陵王曾说带我出宫,然而却让郝湘东阻止,如今我虽贵为皇贵妃,实则也不比一个宫女强多少,至少那时我还有自由,而如今,皇贵妃的名份如一具枷锁锁在我身上,让我动弹不得。

    倘若当时我选择跟他走,或者根本没有入宫,那情况是不是比现在这种进退两难要好得多呢?

    思及此,我心底一惊,原来不知在何时,我已经开始后悔进宫来了。在这里,我忘却了思思的深仇大恨,一味沉浸在郝湘东给的迷幻深情中,而如今梦醒了么?

    “王爷,倘若有一日,小七想走,你是否仍愿意不徐一切地带走小七?”迷茫间,我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可却在话音刚落时,猛然清醒过来,我在说什么呢?我现在是北齐的皇贵妃,郝湘东的女人,怎么可能走得出这座皇宫?

    兰陵王的身躯徒然一震,他眸底的深沉瞬间将我裹住,我艰难的别过头去,喃喃道:“瞧我,说什么傻话呢,私带宫妃逃宫,那不是陷你于不忠不义之境么?”

    兰陵王待我极好,我又怎么可能去连累他,即便要走,我也会自己想法子离去。

    “会,只要你想走,我便会带你走。”兰陵王目光灼灼的看向我,深邃的眸底多了份坚决。

    我轻轻一笑,因他的话,心里的冰寒缓缓消融,他总是如此,不管我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满足我,从来不言回报,可是我却不能任性害了他。

    他是北齐身份高贵的王爷,我岂能忍心见他因为我而成了罪人呢?

    轻缓地摇了摇头,我轻笑道:“王爷只当小七说了胡话吧,我想我或许永远都不会有那一日。”

    兰陵王嘴唇急速蠕动了一下,有些话便要脱口而出,恰在此时,云秀与雨轩去而复返,兰陵王才止了到嘴边的话,瞧了瞧我苍白的面色,道:“你脸色很不好,云秀,扶你家主子回去吧,记得宣太医来瞧瞧,别染上什么病症才好。”

    云秀赶忙扶住我的手,诺诺称是,我向兰陵王福了福,什么话也没说,随着云秀与雨轩向景泰宫走去。

    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将我送到路的尽头才缓缓收了回去,我抿唇笑了笑。雨轩见我心情不复先前那样抑郁,笑道:“我就知道还是兰陵王最能哄人,瞧娘娘眉开眼笑的,奴婢这下不用担心了。”

    云秀见状,身体僵了僵,斥道:“雨轩,你也算宫中老人儿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要有些分寸才是,不要平白的给娘娘惹来祸端。”

    雨轩见云秀板着脸训人,眼底也染了几分畏惧之色,她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才悄悄的吁了口气,道:“姑姑,我自然石知道分寸的,这话我也就在娘娘与你面前说说,其他人面前我才不敢嚼这舌根呢。”

    我侧眸扫了一眼云秀,我知道她是为我好,遂也笑道:“雨轩的性子直来直去惯了,姑姑莫怪她。”

    云秀这才敛了满脸的怒色,撑着二人的手腕,转过一条绿荫小道便到了华贵繁丽的景泰宫,远远望去,飞檐翘角,碧绿琉璃瓦在夕阳的余晖下,光芒大绽,耀眼夺目。

    从前未入宫时,便羡慕着一片的奢侈繁华,而如今身在宫闱,看着这一片盛世之景,心中却无限空虚,我不由自问:小七,这便是你要的么?

    云秀与雨轩也不再催促,陪着我静静的站在青石铺就的甬道上。正怔怔出神间,耳畔传来一道虚弱的女声,“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侧眸望去,只见宁容华容颜苍白的由一名小婢扶着,正盈盈向我福身,我挑了挑眉,我回宫至今,除了岚儿是今日第一次,还有就是这位当时盛宠一时的宁容华。

    当时她正因受杖责早产,以致身体虚弱足不出户,却未料到今日她会主动前来,这个绝色丽姝,她现在已然成了后宫里众妃奚落的对象。

    可是众妃中又有谁能好的了,除了如此三千宠爱于一生的岚皇后,每个人的心底怕都是落寞的。

    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把,我轻声道:“容华妹妹身子还未爽利,可紧着身子,别着了风留下什么大病才好。”

    同是郝湘东的女人,之前我还满心嫉恨她,可现在,我很同情她,这个同是享受过郝湘东宠爱的女人,倘若我是因为容颜相似岚儿而受尽郝湘东宠爱,那么宁容华呢?

    她的面容与岚儿丝毫不像,岚儿的容姿不过是一朵清淡的雏菊,而宁容华便是一朵盛开到妖艳的牡丹。

    而现在这朵牡丹却呈现出一种破败的姿态,让见者生怜。在这后宫,没有了郡王的宠爱,即使国色天姿又如何,不照样随着年年岁岁的风霜而日渐凋零,只是宁容华凋零的速度让人惊心罢了。

    以人思己,我似乎能看到自己的远景,要在这波诡云谲的后宫凄凉的活过下半辈子么?要为了那个根本不值得我留恋的男人而耗尽自己的青春么?

    答案突然不是那样肯定了。

    宁容华冲我破败一笑,笑容还未达眼底,便被一抹苍凉取代,她声音干涩的道:“这后宫怕只有娘娘还愿意再关心嫔妾了,以前是嫔妾不懂事,冲撞娘娘之处,还望娘娘不要介怀。”

    我回想起与她见面的几次,第一次,看它笑靥如花,那双明媚的眸子里漾着水一般的柔情,那时她是那样光彩夺目,以致我恍花了我的眼,也刺伤了我的心,然而现在,她的笑意中除了凄凉还是凄凉。

    “容华妹妹什么时候冲撞过本宫,本宫倒是不记得了。”我露齿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又如何能像后宫那些凉薄的女人再趁机棒打落水狗呢。

    莫因今日宠,而忘来日哀。虽说如今我仍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指不定哪天会变得比宁容华凄惨百倍,更何况,郝湘东的宠爱早已不在。

    宁容华怔怔的看着我,眼眸深处突然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良久,她才幽幽的道:“娘娘与皇后娘娘的眼睛真像,若是娘娘也缚上面纱,怕是无人能将你们分辨出来。”

    她的话让我心底一阵发憷,心中虽然清楚自己与岚儿长得极为神似,可从她嘴里说出这番话,心里到底还是不舒坦的。

    “容华妹妹过来找本宫,想必不是闲话家常的吧,景泰宫就在前面,不如随本宫去吃盏茶,如何?”我装作不在意的道,与岚儿相似又如何,反正怎么也争不过她去,计较又有何用?不过平白给自己添堵。

    宁容华见我容色不惊不变,唇角牵起一抹笑,点了点头如,道:“那嫔妾就不客气了。”

    入得景泰宫,一众宫人连连向我与宁容华请安,我与宁容华先后进了正殿,云秀去煮了茉莉花茶,茉莉的清香刹时将殿内的燃香覆盖住,让人心旷神怡起来。

    我端起茶盏,取了盖子,见上面漂浮着嫩白小花儿,一阵痴怔,一时倒忘了招呼宁容华用茶,然而宁容华也不拘谨,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赞道:“云秀姑姑倒是手巧,这平平凡凡一盅茉莉花茶喝下去,却让人口舌生津,回味无穷啊。”

    云秀不敢居功,连声道:“娘娘谬赞了,这喝茶也是由心的,娘娘今日心情好,所以才觉得这茶的味道好,倘是娘娘心情不好,怕是要说咱们娘娘连杯好茶都赏不得一杯。”

    宁容华听云秀若有所指的话,顿时笑意盎然,“瞧瞧云秀姑姑这张嘴,真是越发的会讲话了,以前还没看出来,如今倒是领教了。”

    我附和着笑了一笑,一个眼风递向云秀,云秀自然知道该怎么做,遂带着一班宫人退下殿去。

    殿门合上前,云秀似略带深意的瞅了我一眼,我只做不觉,笑盈盈的看向宁容华,道:“让妹妹受委屈了。”

    宁容华一听,知道我是提直先前杖责失子之事,她脸色顿时大凄,泫然欲泣,可到底是倔强,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她也努力压抑着不掉下来,娇柔的身躯簌簌发起抖来。

    “娘娘,请娘娘为嫔妾做主。”宁容华神色凄凉,扑跪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大恸起来,那泪珠在眼睫轻轻跳跃,终是受不住下坠的力道,簌簌滚落进我紫色的宫装里,顿时洇开一朵朵深紫色的小花。

    我伸手搀扶着她起来,她却执意跪着不起,我叹了一声,不意她会有这种请求,如今看来在后宫也只有我与岚儿能相抗衡,可是这只是表面的。

    郝湘东的心在谁身上,谁才是最大的赢家,而我显然已经渐趋颓废之势,又如何为她做主?

    “宁容华,你是聪明人,皇上如今明着偏向岚皇后,就算本宫想替你出头,也无法撼动岚皇后分毫,到头来不过赔上本宫性命罢了。”我并不怕失去现在的一切,但是却不愿意打没半分把握的仗,

    现在郝湘东全心扑在岚儿身上,谁动岚儿都是与他过不去,更何况岚儿本是皇后,这后宫至尊,谁又能动得了她?

    飞蛾扑火之事我绝不会做,我虽不聪明,却也不糊涂。

    宁容华神色凄凄,眸底更添几分深切的恨意,她幽怨的望着我,那眼神似要生生将我剜伤,我偏过头去,无视她眼中的幽怨。

    “娘娘当真要见死不救么?嫔妾一直觉得娘娘心地善良,今日才会放手一搏来恳求娘娘,没想到娘娘却是如此胆怯怕事之人。”宁容华见我不为所动,不由得出言相机。

    我冷冷一笑,顿时摔开她步向正殿,回身盯着她,一字一怒的道:“本宫心地善不善良与敢不敢不做愚蠢之事毫无关系,宁容华所求本宫办不到,也不想办,本宫可没忘记,在本宫被劫持时,你的父亲是如何顽劣不肯搭救的。”

    那晚黎莫的话犹言在耳,我又岂会与有着狼子野心的人为伍,为她出头而赔上自己,到底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宁容华全身簌簌发抖,她惊恐的看向我,哆嗦着唇道:“娘娘,家父生性刚正不阿,绝不是……”

    “是与不是本宫自会分辨,宁容华若无其他的事便走吧,本宫怜你如今处境艰险,不会与你计较你父亲不是援手之事,但是今日之事,希望宁容华莫要再提,否则本宫保不了你如今的地位。”拂袖背过身去。

    先前不过是怜她失子之痛,也不与她计较,却没想到她越发蹬鼻子上脸了,也难怪她会败给岚儿,依岚儿那会装柔弱的性子,只需要掉几滴眼泪,便能让郝湘东为她心神大乱,到时谁对谁错,他又怎会计较。

    他是宁愿委屈了天下人,也不愿意让他心爱的岚儿受半分委屈的,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宁容华神色顿时凄惶,他蠕动了下唇,终是颓然一笑,身子软软跌在地面,她涩声道:“都是嫔妾自己造下的孽,娘娘说得是,嫔妾自作自受。”

    见她委实哭得可怜,我微微动了恻隐之心,谁又曾料到郝湘东爱护岚儿已经到了不徐皇裔的地步,宁容华虽说骄横了些,但到底还怀有他的骨肉,没想到他却如此绝情,生生的将她腹中的孩子杖杀,难怪一狠戾的太后都被气得出了宫。

    怅然的叹息一声,我轻声道:“容华妹妹回去好生歇着吧,有些人我动不了,不更动不了,再不要做这种犯傻的事,今日你在我这里说说便罢,若在别处说了,风声传到皇后耳中,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如今孩子没有了,自个儿的身子也要多多保重才是,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突然便想起东吴地宫里那众多嫔妃,心下更是恻隐,身为皇帝妃子,看着风光无限,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其心中那些心酸无奈之事。今日受宠千人妒,他日失宠千人踩,这便是后宫女子不为外人道的辛酸。

    递过一方锦帕给她,见她狼狈的推开,然后撑身而起,踉踉跄跄的出了正殿。

    宁容华刚走,云秀便急急的步入,见我神色不好,忙问道:“娘娘,她果是来找你援手的?”

    我轻点了点头,自云秀跟我说了关于宁容华小产后的事,我就知道宁容华总有一天会找上我,“是啊,没想到当时盛宠一时的宁容华如今却落得如此凄凉的境地。”

    云秀的眉头轻蹙了蹙,她若有所思的道:“娘娘,一奴婢看,宁容华并不仅仅是来找娘娘联手的,我总觉得她还有更深的目的,娘娘要小心提防才是。”

    “她还有什么目的?左不过现在我也是个失宠妃,她还能算计我去?”虽是这样问,心却突然不安起来,这后宫里的女人有时候为达目的,是什么微末之事都会利用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