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湘东将我放在软榻上,此时方才注意到我的眉形,他眼前骤然一亮,温声道:“今儿怎么想着变回眉形了?”
下意识抬手抚了抚眉毛,我瞅着他一脸喜色,心底略有些不悦,脸上却不动声色,黛眉微扬,盈盈笑问道:“阿湘东不喜欢么?”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无论你是何种样貌,我都喜欢。”他怔怔的看着我,在他的眼眸深处,我的形容极为憔悴,仍然映亮了他的眸光,他将我安置好,便起身走向梳妆台。
“古有举案齐眉之说,我倒是从未领略过其中滋味,今天也让我替你画画眉,体会一下其中的幸福可好?”他边说已经拿起螺子黛眉笔向我走来。
我脸上微热,娇嗔道:“阿湘东好不知羞,那是形容夫妻恩爱的,我们可还算不得夫妻呢。”
他剑眉一扬,凑趣道:“怎么算不得夫妻,我旨意已下,你还能跑了不成?来来来,让为夫的替娘子描眉梳妆。”
我羞得满脸通红,好在四下的宫人早已识趣的退下,瞧他样子极其笨拙的拿着眉笔,我轻笑道:“丹青书写自是难不倒阿湘东,可这女儿闺房之乐却实实在在的不适合你,瞧瞧你连眉笔都不会握,又怎么替我画眉呢?”
他也不恼,握着眉笔凑近我,我被他的样子逗得直笑,边笑边躲开他的魔掌,他板着脸道:“别躲别躲,一会儿就好。”
我笑得眉眼弯弯,瞧他认真的样子,也不再闪躲,只道:“你可不能将我画丑了哦。”
他一脸神气的睨着我,自豪道:“我与沐潇自小便擅长丹青,这点小事如何能难倒我?你放心把自己交给我。”语罢,他已笨拙的替我描起眉来。
我微闭上双眸,将眸底的感动悄悄敛藏起来,作为一国之郝,他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已实属不易,只要他能一如既往的宠爱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螺子黛光滑的笔头在眉上游走,带出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他离我极近,他的呼吸喷吐在我的脸上,痒痒的,我别开视线,整颗心因他的接近而不规律的跳动着。
半晌,他才收了手,神情古怪的端详着我的脸,瞧他这副神情,我心底暗知不妙,连忙倾身要下床去。
他手忙脚乱的阻止我,嚷道:“等等,我再给你修一修,修一修就好了。”说话间,他已忍不住眉开眼笑。
我不理他,匆匆趿上鞋子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铜镜一照,差点没被镜中那个脸上挂着两条毛毛虫的怪异女子给吓得跌坐在地。
“阿湘东。”回头幽怨的盯着他,他连忙敛了笑,倾身走过来宽慰我道:“我这不是第一次么,等以后熟悉了就不会了。”
听他笨拙的说自己是第一次替女子描眉,我的心漾起丝丝甜蜜,怨怪他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能得他如此钟爱,我如何还能再怪他呢。
日子就这样平静如水的悄然滑过,转眼已是十二月底。入冬以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然而就算再冷,郝湘东也坚持每天过郁翠苑陪我用晚膳。
从他的话语中,我得知兰陵王已带着三分之二的将士凯旋归来,只留下张黎昕将军在东吴都城坐阵,大概在元旦前便能抵达京城。
郝湘东说,庆功宴也选在元旦这一天,他要让所有将士都来见证我与他共结百年之好,这是他对我的承诺,也是给我的极大殊荣。
我知道他为了不让我再受委屈,已经竭尽所能为我置办一次风光的封妃盛典,我感到很幸福,可是在这样的幸福中,我又感到很不安。
这些日子太平静了,这样的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正酝酿着磅礴的气势,一旦爆发,便毁天灭地。
我坐在床榻边,看着铺在床上的紫章描金凤宫装,我忍不住伸出手抚摩那柔柔的衣料,后宫有多少女人为了穿上这身衣服而不惜双手染满鲜血,而我竟是如此轻易便得到了。
云秀静静的立在我身后,见我爱不释手,她笑道:“娘娘,再过三日便是封妃之日,到时娘娘穿上这身衣服,一定会是盛典上最耀眼最令人注目的女子了。”
我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寒风呼呼的刮着回廊上的铜铃,发出一阵沉缓悠扬的曲声,叹道:“姑姑,我很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