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衙门，赵小熙就彻底懵逼了。
这些人也忒眼熟了吧？
很稀罕的，这些乞儿就是之前睡在希望牌私塾的那些人。
唯一不同的是，之前带头的那个老乞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有点腰肌劳损、面露菜色猥琐大叔。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上了火，那人的嘴角长了一个老大的浓疮。没有及时治疗，有化脓的趋势，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倒是很大方，肆无忌惮地看着赵小熙，是不是地摸着自己的下颌，显得无礼下流又大胆。
见状，萧璟瑞阴森森地横了他一眼，眼神犀利，浑身上下杀气腾腾。
这会儿那爷们才算是怕了，安分守己起来。他低垂着脑袋，跪在地上，正对着官老爷。
“之前那个老乞儿呢？”赵小熙朝着旁边那个最为瘦小的乞儿问了一句，眉头紧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迅速地席卷全身：“上次你们睡在私塾，不就是那个老乞儿跟我道歉的吗？”
“阿爷死了。”那小娃娃听赵小熙问到那老乞儿，顿时就泪眼汪汪，哭个不休：“被人打死了。”
“谁？”赵小熙拧眉瞪着双眼，想着这些乞儿的命运，愈发觉得这些人可怜：“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打死了呢？”
“我们进了难民营……”
“少夫人，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小人就成了。”带头都得那个猥琐大叔，仿佛生怕这小娃娃说出什么不利于他的话，立马叫停。
就因为他的私心太过明显，连坐在高堂之上的官老爷，都皱了皱眉头：“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
“这小娃子性子不大好，小的也是怕少夫人受伤。”猥琐大叔龇牙咧嘴地笑了两声，这会儿看起啦更加显得老了，带着一种很激烈的腌臜感觉，多看一眼都让人觉着辣眼睛。
他还觉得不够，可劲看着赵小熙。因为太过热切了，所以显得有一种赤.裸裸的恶心正在空气中发酵弥漫着。
“受伤？”赵小熙冷冷笑，斜眼睨着他：“你管我受不受伤？你信口雌黄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因为你的话，我能倒霉到什么份上？”
“少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啊？只不过是青天大老爷问了话，我也不敢不说。要是因为这个，让少夫人不高兴了，那小的罪该万死。”
真是长袖善舞，说瞎话眼睛都不眨的。赵小熙觉得自己是真的太久没跟泼皮打交道了，被这人随口说出来的话，竟然怼的没有还击之力。
“再胡说，小心你的舌头。”萧璟瑞愈发不耐烦，眉头紧蹙，又朝着高堂之上坐着的大官瞧了一眼：“方大人，这人应该不是什么乞儿吧？”
“大公子怎么知道？”方青云是个好官儿，又是个地地道道的京官儿，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
虽说这些年当官，很少在市井之中走动了，但是对京城里头的乞儿，知道的还是挺多的。
像是面前这位对答如流，甭管说什么都有条有理的人，方青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乞儿。
更何况，京中的乞儿十个里头就有九个感念赵小熙照拂的恩情，感恩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明里暗里都想等着时机，拉她下马？
从那人进了衙门开始，就滔滔不绝地说赵小熙的坏话。哪怕不是直抒胸臆，但是那种明里帮衬，实则贬低的话头，方青云可太明白了。
就在赵小熙他们还没赶来之前，方青云已经警告过那人数次，绝对不能信口雌黄。
可是谁知道，哪怕当着赵小熙跟萧璟瑞的面，这人还“信誓旦旦”、胡言乱语。
“谁都知道难民营是我家娘子慈悲心肠，为了安顿那些难民出银子出力气建造出来的地方。京城里头的乞儿，都叫我家娘子为‘掌柜’或者是‘赵小娘子’，从没人叫我家娘子为‘少夫人’。”
称呼看起来是小事儿，可是这里头实则大有深意。
一般人压根儿不会跟侯府的少夫人讨价还价，毕竟有距离感。
可一旦对方还有别的身份，那些人也会钻这个空子。
加上大家伙儿都“赵小娘子”叫习惯了，不会轻易改口。可是这一次带头的这个乞儿，当真是一口一个“少夫人”。这十有八九都是因为他在官宦之家待得久了，对于这之类的称呼十分熟悉的缘故。
眼瞅着就要穿帮了，那人是彻底急了，大有狗急跳墙的意味。
“大公子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我也只不过是觉着赵小娘子身份金贵，要是跟以前那样称呼，不大好。”他的眼睛咕噜咕噜一阵乱转，也不知道心里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作为一个实打实的颜控，赵小熙对于面前这个长得丑，心还黑的爷们，是彻底没耐心了：“我也不想耽搁青天大老爷办案子，反正我不认识这个人。至于那个老乞儿，既然被人给害死了，就该查下去。”
“刚才你说，你们进了难民营？”方青云知道，要是这桩案子断不好，那他头顶上的乌纱帽，也就可以自动摘了：“进了难民营以后呢？”
那小乞儿被方青云这么一问，彻底被吓住了，瞪大了眼睛，那眼泪，就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打转：“我不敢说。”
“陈述事实不要紧，难道你不想让伤害阿爷的凶手蹲大牢？”赵小熙循循善诱，因为肚子大了，蹲不下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不协调的虾子的形状：“青天大老爷是可以为阿爷做主的。”
“真的？”他还是有些怀疑，老大不放心地扯了扯赵小熙的衣裳：“你不会骗我？”
“不会，我是大人，大人不骗小孩子。”赵小熙揉了揉他干枯的头发，心里止不住地心疼。
面前这个小乞儿，看起来比小煜还要小一点儿。
这么一丁点大，就要行乞为生，饱一顿饥一顿的，实在是可怜。
“是他砍了阿爷。”小乞儿说着说着就哭了，手指头指着的方向，可不就是那个信口雌黄的猥琐大叔吗？
得了，这会儿他贼喊捉贼的戏码差不多快穿帮了，自个儿也成了头号嫌疑人。
作为父母官，又是朝廷命官，方青云也不知道断过多少桩案子。但是没有一件，让他觉得比这次的案子更要棘手的了。
毕竟牵扯到了侯府还有难民营，闹到后来，皇上肯定会知道的。
“你胡说！”那人也急了，生怕自己身上背上人命官司。到了后来，搞不死赵小熙也就算了，自己还难逃一死：“我压根儿不认得什么阿爷。”
“你骗人！”小乞儿也急了，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看着那猥琐大叔的眼神，也跟淬了毒一样：“明明就是你说让阿爷帮你做坏事，阿爷不愿意，你就把阿爷给砍死了。”
“什么坏事？”赵小熙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小乞儿说出来的话，不仅仅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能把这位看起来就让人倒胃口的猥琐大叔送进大牢。
果不其然，那小乞儿十分给力，一鼓作气，一气呵成：“他让阿爷到处说希望牌的坏话，还让阿爷把大屋里的爷娘赶走。”
大屋就是难民营，小孩子都把难民营称为大屋。
成了，从这小娃娃的话里，完全可以破案了。
“你！”猥琐大叔惊呆了，看着小乞儿，惊得了不得。
他还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万无一失呢！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除去了一只老蝉，竟然忽略了一只小黄雀。
本来是想带着这群乞儿当人证的，他甚至是还在进公堂之前，跟他们说好了，事成之后，每人三个肉包子。
可是谁知道，小乞儿在赵小熙的循循善诱之下，什么都给交代了。
既然水落石出，方青云自然也不必跟他客气。刚想下令押入大牢，那人又开始扯着喉咙嚷嚷：“一个黄口小儿的话，是信不得的。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越说越气，越来越急。毕竟，只要进了大牢的人，基本上都出不来了。
“越是黄口小儿，越是不会撒谎。”赵小熙有些不耐烦，看着他的眼神，也带着满满的轻蔑：“你先是杀了老乞儿，今天又杀了三五个难民，就不怕半夜鬼敲门？”
“说，幕后主使是谁？”萧璟瑞眉头紧锁，心里头越想越不安。
现在暗地里头的人，明显是闲不住了，就想着鸡飞蛋打，让希望牌万劫不复。
首当其冲他们要对付的人就是赵小熙！
要是在以前，倒还好些，可是现如今，赵小熙挺着大肚子，诸事不便。萧璟瑞越想越担心，看着那人的眼神，更加凶狠了。
那人也怕了，抖抖索索老半天。在大家伙儿都以为他要说实话的时候，他心一横，别过身子：“哪来的幕后主使？就是我看你们对那些难民忒好了，我心里头看不惯。”
“那就瞎编吧！”赵小熙自然不会信这套说辞，朝着方青云笑笑：“方大人，这个人，这件事，就有劳大人您了。还请大人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