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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试药

    他们找了在场所有的病患,从每个人的手臂上割了点血下来,假称这也是疗法的一种,便鬼鬼祟祟地将装了血的碗一个个带回屋子给宝金。

    第三天的傍晚,宝金匆匆赶制出的解药,便涂抹于割血的伤口。之后,无人感到不适,也看不出是不是有效,只能让他们暂时回客栈住下,待两日后再看情况。

    宝金没有想到这种方法居然真的行得通,但同时,他不禁狐疑起来既然自己能想到也能成功,父亲怎么可能想不到呢?若是他想到了,又何必自尽,除非是那吴全逼迫他再做其他事,他不允。

    但现下暂时也无法搞懂其中的关系,他只紧张地盯着笼子里关着的老鼠。算来,这老鼠自被注入解药之后,已有两日未服药,现在仍无不适症状。

    又观察另一笼子这笼子里装的是只服食毒药未被注入解药的,只过了半日它便四肢抽搐,狂躁不安,若不继续服食药物,它就会死。

    宝金记下一笔鼠与人毒瘾发作的时间略有不同,人大概需要一天,鼠熬不过半天;此毒服下后即不可戒断,又不可过量,否则鼠与人皆会暴毙而亡……

    他写着写着,沈兰霜推开门进来。甫进入,她捂着鼻子先退出,在外深吸了三大口气再重新走进来。

    “宝金,你二哥烧了饭菜,请你去吃呢,我们都吃完了!你……”她走近,又捏住鼻子,“也不好老是闷在屋里,毕竟空气不好。这屋子好臭!”

    说罢抬手扇了扇,屋子里确实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没有啊?我没觉得,”宝金终于从书堆里拔出脑袋,四处嗅了嗅,“哦,我知道了,死老鼠的味道。”

    他一指不远处被码得整整齐齐的老鼠皮、老鼠头、老鼠心肝……沈兰霜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反正……大家也没事了,你就不要再管这些了,先去吃饭吧!”

    “不行!我还想要学习!”宝金从他的书堆中翻出两本,“这两本,是我爹的手札和北约那边传来的医书,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即便是用这种方法制作出蛇毒的解方,被注入解药之后也不是人人都能安然无事。事后,也会有人不胜药力而死,我怕的是这个。”

    沈兰霜不得不安慰他“可是,你也尽力了,若再有人不幸,大概就是天命了吧。”

    “我不知道,”宝金合上手札,“我阿爹曾说,医者救人,本就违逆天命。所以医者最不该认命。”

    “……”

    然而不一会,就有人跑来通报“龙三公子,不好了,有人不行了,你去看一看……”

    ……

    发作的人是个中年汉子,长得强壮魁梧。原本,他的症状算轻的,他也自诩向来身体好,涂抹解药之前还说这回别人出问题他也不会有事……

    但总之,他现在出事了。

    宋飞鹞先赶到,她现下就坐在这男人的床头,一只手指点着他的眉心。

    “这人救不了了,”她宣布,“若想解除他的痛苦,就让我一指按下……”

    “不要!”一旁,有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抓住她的胳膊,“女侠!你看还有什么方法!要什么你说便是,我爹不能死的!”

    这孩子长得又瘦又小,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

    “那是你爹?”宝金上前询问。

    “恩……”那孩子抽抽噎噎地道,“都怪我,非要来看戏……我们大老远赶来的,看戏时好多人买卖那毒水,我们以为是什么喝的,也给买了……谁知……呜呜呜……是我害我爹……”

    “你没事?”宝金对那孩子细细观察。

    “我没……可我希望我有事!”

    “你不可这样说,”宝金叹了口气,“算了,你先出去吧,我再看一看。”

    那孩子被沈兰霜带出去,那汉子用尽全力拽住了宝金“小大夫,我……怕是不行了,就担心我儿子……若我死了,你们……能不能叫盐帮送我儿子回家,我们住在江西……”

    宝金不知所措“你……冷静,不知情况如何,或许不会有事,你不要瞎想……”

    宋飞鹞给人按回去,叫了两个盐帮的守好病患,便与宝金离开那屋子。一直到了门外,她才道“我暂时封住他几个穴位,能解半时辰的痛苦。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

    “我已预料到,与医书上所写相同……注入这类解药后,倒是平日里身强体壮的人,最容易倒下……”宝金锁紧眉头,他如今的神情,跟他爹是越来越像了。

    “有解吗?”她随口问。

    “没,只能靠自己。看半个时辰之后,他是否还能活着。但,人一旦出现异状,大多很快就会死去。所以就看这半个时辰了。”

    幸好半个时辰之后,汉子虽仍有痛苦,但好歹还活着。他持续高烧发寒,此时又不可滥服药,只能继续观察。

    他的儿子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宝金经过他身边时,略微顿了顿。直到出客栈之前,两人都维持着一种默契的沉默。

    “宋姐姐……”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是宝金自己打破了沉默,“生死由命,虽然父亲总说医者不该信命,可是……我还是不知,救这些人到底对不对……”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呢?”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父亲说对我说‘不可,不可……’”

    “不可什么呢?”

    “我听不见,也揣测不了,”宝金想了想,“宋姐姐,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宋飞鹞昂着脑袋,走得笔直“我是北越人,北越人都不怎么信鬼神。”

    “是吗……”

    “北越人也不信命,不过信或不信,命都在那里,”她歪着脑袋向他睨视,“你有没有想过,医者违逆天命救本该死的人,其实,也是天命的一种呢?”

    她好像在对他启发些什么。

    “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今日之举能给世间带来一番变革,”她抬起一只手,摊开手掌,似在触碰午后的斜阳,“虽然结局好坏难测,但体会过程,未尝不是一种趣味啊。”

    然后,这话就让宝金听不懂了。

    此时两人已到龙家门口,可人还未近前,就闻院中一片鸡飞狗跳。

    “抓它!快抓呀!”

    “我抓不住!我讨厌老鼠!”远远听得柳怀音的叫嚷。

    “怎么了?!”宝金忙推门而入,就见他沈兰霜和柳怀音带着他那一群弟弟满院子乱转。

    一道黑影嗖地一下从他脚边窜过,跑进了里屋。

    “快关院门!”柳怀音大呼小叫,“我们刚发现你笼子里关着的老鼠居然咬破笼子跑掉了!”

    “不仅一只跑了,所有的老鼠都跑了,”龙家老五拖着鼻涕补充道,“三哥,你养的老鼠跟你似的聪明,一只跑了还给其他的老鼠开门呢!”

    “啊?!”宝金闻言急跳了脚,“别多说了赶紧找!那些老鼠身上都带毒的!即便已服食了解药,难保会不会把毒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