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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常情

    药庐中,二人言谈,气氛剑拔弩张。

    “师兄,你这次前来,所问两个问题,可惜,我都不能回答你。”刘弦安背过身道,“飞鹞与谳教有仇!当年吴全告密害死她的父母,我相信她决不可能与谳教勾结!”

    “然而,你相信她,她又是否值得你的信任呢?”枢墨白咄咄相逼,“为了达到目的,人是会变的。在你的眼中,她永远只是当年那个勇敢的小女孩;但如今我看来,她的这份勇气或许能推动她做出更超乎常人想象的大事!”

    “……”

    “北越之人,曾任西北督军,一力扫平居罗……我怎知她的将来,是否会一力扫平南祁,将这一片疆土拱手送给北方……”

    “师兄……”刘弦安不忍,将他打断,“其实天下大事,分久必合。中原一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枢墨白一愣。就在不久前,宋飞鹞也正是这样说。

    “唉,”他无奈叹道,“你们一个个都这样说。是啊,不破不立,南祁的乱象总要有人收拾……但我不希望是靠这样的方式!你可知,一旦真正开战,到底会死多少平民百姓!”

    “所以如今帮派林立,各自割据疆土,平民百姓被鱼肉——就是什么好事吗?”

    “你……”他被刘弦安一噎,“……当然不是。”

    刘弦安继续道“你说总该有人收拾,但是南祁的乱象,又有什么人能收拾呢?那个人,一定得承担所有的骂名帮派骂他,是因他必定会触犯帮派的利益;百姓骂他,是因百姓容易对未知的变故心生恐惧;皇党骂他,因为他不是正统却代替皇室一统江山,是叛逆……”

    枢墨白无言以对。

    “听你一言,这个人,还真是悲哀。”他不禁苦笑。也是自嘲。

    ……

    “大姐!”柳怀音扑在地面哭丧,一激动,连连冒出苏州话,“哎呀喂呀大姐啊啊啊啊……倷怎么想不开往下跳的啦!格么都完结了……倷死脱了我怎么办……”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了许久,含霜有些听不下去了,在旁劝慰“小弟弟,宋姑娘非凡人也,她行事必有原因,你放心……”

    沈兰霜闻言怒从胆边生,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你别假惺惺了,就是你这个女贼做的好事!”

    “女贼?”旁人不明所以。

    “我来时听两人打斗,一个是……”沈兰霜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隐了半句,“反正另一个人自称为贼,声音听着,就是你的!”

    “啊?”众人大惊。

    王永山重重一叹“沈姑娘,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

    沈兰霜道“因为我只是听到,没有亲眼看到,我不希望冤枉好人,但刚才见你气定神闲的不把宋姐姐的性命当一回事,这里面必有古怪!”

    含霜被质疑,仍是不慌不忙“妹妹,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你说我与人打斗,那么另外一个追赶我的人,在哪里?”

    “这……”沈兰霜答不上来,因为追她的那个人,正陷在地里呢。

    含霜就知她答不上,言语继续进逼“若她真有追赶我,那理当比你更清楚我的行踪,可是方才,那样的人为什么不指证我呢?”

    “……”沈兰霜瞪着眼珠子根据她听到的内容,宋飞鹞似乎与含霜以前就相识,各种原因发杂,她就更答不上来了。

    含霜挣开她“再者即便我是贼,偷了东西便好离开了,可为何偏偏还要回来,自找死路呢?”

    “这我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她掩唇笑道,“所以,仍旧无凭无据,妹妹可不能随口污了人家清白。好歹你我名中皆带有霜字,缘分一场,可不能彼此针对啊。”

    沈兰霜想了想“我……可以有证据!”

    “哦?”

    “你既偷了东西,那么所偷的东西说不定就在你身……上!”

    不过这个理由,她自己都说不了自己那含霜的衣服本就单薄,还这边一个洞那边一个洞,肚脐眼儿都露在外面,这个样子身上能藏个什么?

    沈兰霜毕竟是大家闺秀,对含霜的这么个装扮秉着非礼勿视的态度撇过头,不过正是如此,后者居然主动出手,拉住沈兰霜就往自己身上摸!

    “哦?来来,妹妹自可搜身,看姐姐我藏了些什么……”她把沈兰霜的手按到自己胸口,“是这个嘛……”

    ——啊,软绵绵!

    “不害臊!”沈兰霜红了脸,过电般收回手,转头轻轻踢一脚柳怀音,“你……怎么也不帮我说两句!”

    柳怀音已经不哭了,他看起来有点呆,目光黏在胸口的那两坨肉上。

    “我不好意思……”他说。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含霜不再搭理他们,一双媚眼扫过几名江湖好汉,自然化消了他们的阻拦。她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等等!你要去哪里!”沈兰霜心不甘,紧走几步又抓向她的肩膀。

    “如今无事了,夜这么深,当然是回房睡觉……”含霜回头道,“妹妹你抓我抓得这么紧,是想与姐姐我大被同眠么?”

    “少罗嗦!”

    陡然出手,沈兰霜手中一支筷子袭来,偏带剑气锋芒,含霜猝不及防之下被划过右臂,当即血流如注!

    “啊沈姐姐,不要打啦……”柳怀音大喊道。

    又闻周遭人指指点点“怎么回事,沈家千金原来是个女流氓……”

    这使得她更不甘心,偏要得个真相——于是一勾一刺都下了狠劲,逼迫含霜连连后退。

    “你出招!”她威吓道,“快出招!”

    剑气越发凌厉,眼看她下了死手,男人们看戏,柳怀音阻止不了,继续下去唯有待人宰割……含霜再无保留,翻手一掌将沈兰霜震出三丈远,纵身飞往那戏台后的屋顶,一转眼,气势丕变,一双妙目睥睨台下众人!

    “呵,小丫头片子别的没学会,尽学了些胡搅蛮缠的功夫!”说吧手指沾了下正在伤口处淌下的血,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啧,不过功夫不到家,还差得远呢……”

    “你露出真面目了!”沈兰霜大呼,“大家快看,她会武功的!”

    王永山毕竟是老前辈,这个情境还能沉着以对“含霜姑娘会武功,还请解释!”

    “我当然能解释,不过我解释什么,你们应也都不会再信。所以奴家,干脆就不奉陪了!”

    一甩袖,红衣轻扬,那道人影就此飞下屋脊。

    “你到底什么人!”沈兰霜追了两步大喝。

    便从屋脊背后,只传来一句——

    “哈哈哈哈……十里南堤,玉楼春风,朱晴点秀!”

    王永山闻言大惊“春风楼……朱晴点秀……是天枢策命府的酉常情!”

    ……

    药庐中,气氛略有缓和。刘弦安的茶泡了第三杯,他们平静了许多,不再提宋飞鹞了。

    “其实我来,还有一事相问。”枢墨白搁下茶盏,补了句,“第三个问题,与你的义妹无关。”

    “……说吧。”刘弦安疲惫道。

    “常情,最近有否找过你?”他提的是这样一个问题。

    “没。我已许久没见到她了。”刘弦安答。

    “呵,好吧,”枢墨白面带忧心之色,“希望她不是又在哪里玩弄少男少女……或是,为了偷什么东西,给自己惹上麻烦。”

    随后低低感慨“毕竟,我们这群人之中,还活着的,也就只剩那么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