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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怕死的昆仑奴

    胡旺财正一边给圣女意缺儿打下手,一边向她解释自己的来历;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他自然竭力渲染龙临龙宝这对主子的无与伦比的英明神武,几乎把凤岐大陆所有的牛都吹上了天...意缺儿起先只是漠漠地听着,当听到他说到摇光刀和天枢弓认主时,第一次停下手来,愕然望向他,秋水为神的大眼睛流露出极度震惊而略带亲近求证的神色。胡旺财想:原来这莽荒大陆的圣女也知道神界往事。和圣女的对视让胡旺财热血,他向意缺儿保证,只要他胡望裁守护在她身边,谁也休想动她一个手指头!

    意缺儿笑了,面纱上的眼睛弯成了一对温柔的月牙。

    突然感应到龙临召唤,他忙把一张传讯符贴在前额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捏碎了,符光一闪,一粒萤火般地往小世界飞去。这传讯符是龙临新炼制的,很适合距离不是太远的传讯。

    得知圣女用愈见光解毒救治,龙临大为吃惊,难道圣女也是神女?她和那位爱玛是什么关系?...阴阳宗已经狗急跳墙,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杀她;而他除了把她带进小世界救走,似乎没什么别的办法,他和龙宝都是重伤未愈,绝对没有把握可以对付那个炼虚境巅峰的阴阳宗掌门念恒一的。

    可是这样一来,整个皇朝的生灵恐怕要被荼毒殆尽了。

    龙临沉吟了一下,告诉胡旺财,他想见见圣女。

    胡旺财没能来得及回复他,因为他所在的帐篷突然被撕去了顶,呜呜的怪风一下子灌了进来;他一仰脸,顿时魂飞魄散——一只巨大的白骨爪拥裹着令人窒息的尸臭,阴火翩然,燃烧着整个指爪,当头扑下来。

    强大的气息,笼罩四野八方。

    我的娘啊...胡旺财做梦也没想到阴阳宗会直接放大招,此前信手收拾的那批绿腰带给了他某种盲目自信,觉得阴阳宗不过如此...他想抱头鼠窜,想捂脸尖叫,想捏碎遁符逃之夭夭,但是,还没等他显出脓包之原形,他就感觉后颈一紧,不由自主地往后跌倒。

    他看到意缺儿的背影,不知是不是由于他倒在地上,感觉对方蓦然变得高大了很多,一只泛着圣洁的白光的秀气之极的脂玉般的小拳头向着那个白骨爪击去。

    和那只骇人的铺天盖地的巨掌相比,那一截莹润的玉臂和精致的小拳头简直和一根半透明的豆芽一般脆嫩无比...胡旺财不忍再看,可又不能不看。

    轰隆!剧烈的轰鸣就像两座大山在对撞,震得胡旺财识海翻滚,头晕目眩。

    胡旺财看到灰白的天空忽然绽出一个蛛黑裂纹,下起了雪,大者如席,小者如蝶,簌簌而落。但这只是瞬间的事,那只白骨掌又出现了,只是骤然缩小了很多,似乎是在急剧后缩。天外传来几声重叠的雷声,喀拉拉...喀拉拉...沉闷而诡异。

    他受伤了!那些是他的骨屑!紫休的声音突然在胡旺财耳边响起,差点把胡大英雄吓尿了。原来紫休自知境界低微,迅速隐身,缩到他身边。

    老昆呢?昆仑,昆仑...在哪儿?胡旺财哆嗦着问,这个时候,他又格外怀念昆仑奴彪悍的臂膀和不知死活的性格。

    一阵一阵腥臭至极的阴寒恶风刮过,扬起黑黄混杂的沙尘,滚滚如狂龙,不知刮了多久,胡旺财已经看不到圣女柔弱的身影。正焦急四望,忽见一只相对纤细的白骨爪近乎妖娆地从天上往下一抄,精准地捏住风沙里的意缺儿的颈脖,把她徐徐提起。

    意缺儿的白色衣袍和乌黑的散落的长发在狂风中翻卷,整个人犹如一个瘦小的布偶娃娃,飘飘荡荡,双眼迸出许许多多肉眼可见的银色光点,光点越来越密,越来越长,就像两条银色的星河,往天穹散逸而去。

    胡旺财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内丹被捏爆的惨状,恨不得马上昏死过去...

    暴风越来越肆虐,几乎所有的帐篷都被连根拔起。这些帐篷在脱离地面时发出陈法撕裂的暴鸣声,胡旺财这才意识到这些帐篷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寻常。

    胡旺财终于看到了昆仑奴。他正纵身高处,拉开了那张落霞弓,弓弦上搭着四支箭。

    落霞弓开弓的霎那间,道道霞光染红了那张愤怒的年轻的面颜,身体的轮廓和脚下的踏云,黑色的卷发向后狂舞,整个人仿佛在焰海中燃烧,气息不断地在飙升,一瞬间,竟然恍若烈火战车上的一尊战神。

    咻!咻!咻!咻!

    起先只是一个破云尖啸声,立刻就一分为四,金碧色的箭头上分别旋转着一朵赤红的火焰。焰朵虽小,却仿佛蕴含着焚灭六合八荒一往无前的气概。

    天边又传来喀拉喀拉的闷雷声,好像在冷笑,也似在戒备。

    熟悉的箭气似乎擦着胡旺财的鼻尖而过,让他的鼻子一阵酸楚,差点流下泪来;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看到天空中两尊巨大的穿黑袍系银腰带的骷髅,一具骨骼粗大,掌心有一处几乎洞穿的伤口;另一个较为纤小,一只白骨掌还提着意缺儿。他们浑身泛出一圈又一圈的透明光晕,昆仑奴的四支箭没入最外层的光圈后倏然不见,好似冰雨落入无垠的大海之中。

    光圈发出嗡嗡嗡嗡的轰响,漫漶成模糊一片,像是有神灵以苍穹为画板,画了一对白骨仙,又信手一抹,登时云起雾罩不可见。

    射...中了没?胡旺财带着哭腔问紫休。

    好像没有...

    唉,我就知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傻子不行...胡旺财刚仰起的脑袋又重重地捶了下去,砸在一具死尸的肚皮上。

    昆仑可以了,紫休带着小哆嗦,实事求是地评价,总好过我们和狗子一样趴在地上...

    ...胡旺财气得翻白眼,趴在地上的好像是你吧?我可是仰面朝天的好吗?

    罡风再起。射出四箭之后的昆仑奴扬起他的斩魔刀,划出一道令人目盲的弧光,像一只瘦小的飞蛾,毫不迟疑地向那无边无际的地狱之火扑去,孤独,无畏,悲壮。

    完了!胡旺财绝望地闭上眼睛。

    看!紫休使劲推他一把。

    一道透明,清亮,笔直的光划破混沌的云霾,将天幕一分两半,似乎闪着极淡极淡的绿影,后发先至,瞬间超越了昆仑奴的身影。只有紫休的眼力才能清楚地看到,那是大老爷的天枢弓发出的箭,建木杆的箭。

    这箭太快了,快到寂静无声的地步,穿破虚空的音爆被远远地抛在后头,久久不至;箭头无声地穿过那个高大的白骨修士的上丹田,又游鱼般灵动无声地拐了一个方向,贯穿了另一个身形略小的,他们在奇诡的静默里,就像被铁锤砸开的又薄又脆的糖人,一寸一寸地碎裂开来,云层之下,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此时,万道霹雳般的巨响才姗姗来迟。

    大老爷呀...巨响掩住了胡旺财的喜极而泣的嚎啕,他这才放心大胆地哭出声来。

    意缺儿落叶般从空中悠然飘坠,昆仑奴不顾一切地飞掠过去,将她一把接住,发现她还活着,只是颈脖有一道漆黑的扼痕,触目惊心。

    胡旺财这才一扯紫休,用最夸张的身法冲向他们。

    当然,无论他怎么用力,龙临还是更早地落到了昆仑奴面前。

    昆仑奴已经成了一个血葫芦,既是因为他强行催动更高阶的赤冶功导致的七窍喷血,也是因为被白骨修士的阴罡气旋割伤,几乎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肉了,把胡旺财吓得碧眼直闪。

    龙临面色苍白,这一箭实在是尽了全力,撕扯到了他腰部的内伤,真是疼痛非常。他先给昆仑奴吞下了丹药,探查了他的身体,发现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说:昆仑,你莽撞了!...这对阴阳宗修士可是化神境巅峰的,绝非你目前所能敌。

    化神境巅峰!昆仑奴激动了,他竟然和化神境巅峰的大能干了一仗!看到龙临的面色,他也立刻意识到为了救自己的命,大老爷真的拼了,一时感慨万千,不禁淌下热泪,混合着满脸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圣女衣服前襟上。

    论流泪,胡旺财岂甘人后?打龙临现身,他就哭了起来,边哭边描述他如何奋勇保护圣女,结果力有不逮,导致圣女被那骷髅所捉云云...紫休暗暗替他脸红,低头一言不发。

    这要换了龙宝,少不得要不由分说地暴打他一顿,龙临只是温和地安慰:辛苦你了!

    他探看了昆仑奴抱着的意缺儿,问:这就是圣女?昆仑奴答是,让龙临给她看看伤势如何。龙临发现她的白色布袍已经破烂得多处不能遮体,但那块面纱却完好无损地覆在脸上,不禁意外地蹙了蹙眉。因为,他也看不穿这块薄薄的面纱,看不到她眼睛下方的脸。

    对狼藉遍地的幸存的病人来说,之前的激斗只是让他们感觉到电闪雷鸣,狂风扬沙的坏天气,还有一场古怪的毫无征兆的大雪,雪片还没落地就没了痕迹,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