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若缬慌忙上前,把林悦兮从龙临手上抱到自己怀里。她困惑地说,虽然林师妹不苟言笑,但也从没见她流泪哭泣过,不知她心中究竟有何感触?
“有什么感触,小孩子呗,总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啰。”龙宝满不在乎地说。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疏影汇被玄黄宗的黑水融掉一截后,变得不太完整,威力也大受影响;崔如海对此也一直拿不出修补的好办法。看龙宝愀然不乐,龙临拿出了在殇雪山脉获得的第一个战利品:九尾狐狸胡媚儿的内丹,让崔如海试一试,能否对残损的疏影汇有所弥补甚至提升。
崔如铁拿在手里一瞧,这九尾狐狸的内丹洁白如玉,中轴部有一条腰带状的淡黄,莹然生光;丹内隐隐飘着九片羽毛状花纹,游走不定,犹如活物,令人惊奇。
“好东西呀。”崔如海赞叹,“听说狐妖的内丹若是整个转为纯黄,就可以踏入大乘之境,得道成仙了。”
“早知道把她活捉了,多养几年。养成了再挖了她的妖丹!”龙宝遗憾地鼓着粉嘟嘟的腮帮说,没有顾忌边上的胡旺财吓得煞白的俊脸。
“两位爷真是好手段!”崔如铁恭维了一句,迫不及待地告辞去炼制了。龙宝和曹恒立胡旺财也要去看新鲜,东陵若缬的身边终于清静下来。
她看着龙临,有点羞怯地说:“听说龙师兄大展神威,把玄黄宗都灭了?”
“没有的事,玄黄宗还在。”龙临若无其事地说。
东陵若缬叹了口气,“玄黄宗其实不是普通宗门,且不说玉昆仑在中央仙国是最有权势的仙君,在龙渊大陆”她迟疑了一下,“也是最有根基的大宗,据说,它和大慈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龙临大为吃惊,但不是出于畏惧,而是惊讶在自己几乎将玄黄宗拍碎之后,大慈阁居然还想拉拢自己,似乎毫不在意玄黄宗这样强有力的羽翼的覆灭。
东陵若缬乌黑的眼瞳凝视着他的脸,似乎格外留意他的反应,静候他的问诘。她怀里的林悦兮忽然挣扎起来,要下地。她把这孩子放下后,对方就跑开了,没有看龙临一眼。
“林师妹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她有些歉意地对龙临说,“这些日子有劳龙师兄费心照看。”
“不必客气。”龙临微微一笑,“她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也姓林,就是贵宗的林若绾林圣女。”
林若绾并非掌教圣女,但是东陵若缬也没有纠正,只是说,“我与林师姐只有一面之缘。她为人温存和雅,精于医术,都说是数千年罕见的修炼奇才可惜了。”言下似乎是指虽然两者都姓林,但却是天性迥异的两类人。
“林若绾被大慈阁所杀,贵宗对此竟然毫无作为,真是令人难解啊”龙临感叹。
“云圣女清静无为,许师父已经仙陨,所以”东陵若缬低声说,“其实,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倒是觉得不追究也罢了。修真一途,原本逆天;纵然不亡于敌手,也会有重重恶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又有几人能得正果?”
她见龙临嘴角噙起冷笑,又说,“当年我表兄杀我全家,我也恨过他很久,如今回头一望,也觉得轻淡了好些”
龙临不冷不热地说:“东陵姑娘好境界。”
人族修真,最讲究心境,不然很容易遇到致命的情障心魔,千载苦修废于一旦;这一点,龙临并没有深切的体会。对于所谓的大道无情,他也不屑一顾,自然觉得东陵若缬的话不入耳了。
东陵若缬却又把话题拉回大慈阁。她对大慈阁倒有诸多听闻,并不像一般人一样直接把它定义为杀人为业的暗黑组织;她告诉龙临,其实龙渊大陆的宗派争斗异常复杂,很多不干不净的事恐怕都是其他门派做下之后栽给大慈阁的;她认为大慈阁不会接灭宗之类的大宗“生意”,道理很简单:没人出得起那个价钱。
这个说法震动了龙临。在他的意识里,大慈阁一直是制造盘龙谷灭宗血案的最大嫌疑者。如果大慈阁真的和传说中的那样,按人头和境界高低计算佣金,那么它应该没有兴趣去顺带着消灭一个宗门。
除非,它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杀手组织。
“西门听雪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龙临突然问。
“龙师兄只是好奇而已吗?”东陵若缬微微向他一侧脸,笑问。
龙临把百花杀牌子拿出,一言不发地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东陵若缬惊讶地打量着。
龙临做了简短的解释。
“你会答应吗,龙师兄?”
“我不知道,”龙临摇了摇头,“西门听雪能给我什么?”
东陵若缬想了想,说,“我只知道他是整个龙渊大陆境界最高最有能力的神秘人物,他能满足你的任何愿望——如果你愿意接受大慈阁的招揽的话——包括解开你的身世之谜不过,我听说,只限于一个愿望。”
龙临震惊的看了她好久,才问:“我怎么知道他给我的答案就是真相?”
“试试何妨?相信你一定会有自己的判断。”东陵若缬答,信手把百花杀还给了龙临。
“就怕误上贼船,悔之晚矣。”龙临叹了口气说。
“我看不至于。”东陵若缬说,“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妨做些了解,合则留不合则去也许,大慈阁有了龙师兄,又会有一番新气象呢。”东陵若缬意味深长地说。
龙临抬眼望向远方,脸上看不出表情,过了半晌,才轻声说:“也许,时候没到”然后就陷入沉默。
东陵若缬静候片刻,问他:“龙师兄在想什么?”
“我在想,”龙临的嘴角浮起一个古怪的微笑,“你真有点像一个说客。”
东陵若缬的俏脸飞起两朵红云,有点不自在地说,“师兄说笑了。”
陈行邈苦思多日,最后想出了一个尝试性的“治疗”方案,就是扎破林悦兮识海中的一个记忆灵团。这个方案说起来只是一句话的事,做起来却烦难无比,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让这个孩子彻底成为废人。他向东陵若缬征询意见时,对方略作踌躇之后说:“圣女有命,无论陈宗主如何施治,皆可接受。”
陈行邈让龙临在内室协助他,让林悦兮服下丹药后盘腿坐下,进入入静状态,再用银针替她固定和分隔部分意识,对她的识海进行谨慎的“切割”,慢慢锁定其中一个沉浮不定但光层较薄的青色灵团。
林悦兮服下的丹药也渐渐生效,她的身体越来越冷,渐渐僵硬到四肢都不能转动,不断有小簇白色冰晶从她的眼角耳道和鼻孔中渗出她的皮肉也转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水晶色,整个小小的身子成了一个冰雕。
“这药性过于峻烈了,”陈行邈向龙临解释,“但若非如此,不能让她识海无潮,就很容易伤到她。”
尽管在此之前陈行邈也和龙临解说过具体的方案,但是漫长的施针过程还是让龙临十分担忧,因为林悦兮的皮肤不断地在转白,开始失去光泽,并且浑身上下都在瑟瑟战栗,轻微但密集,这种抖动无法控制,不能遏制,龙临甚至觉得她就要散成一团粉末了他尝试着握住她的两个手腕,感觉那长驱直入的冰寒简直针砭入骨,无法抵御。若非他有过在殇雪山脉和炎冰峰下的特殊经历,他肯定自己也很难抵受住。
最后陈行邈伸出左掌按住林悦兮头顶,右手中指弯曲,和拇指一起抵住食指,点在林悦兮的眉心上。一道紫色光流从他右臂延伸到食指尖,“波”的一声,没入她的眉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