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顾不由分说, 直接牵起翦姬的手走向营帐外。翦姬眉尖紧蹙,用力扯了扯, 却被他紧紧握住,无法抽开手。
太子顾握紧她的手,当她要挣扎时,瘦白如玉的指尖下意识加大力道,翦姬吃痛, 只得作罢。
虽说是散步,但他带着她, 十分有目的性地向一个方向走。
“翦姬, 你知道俘虏吧?”姬顾侧眸看向翦姬,淡淡道。
翦姬瞪了他一眼,“你想说我是你的俘虏?”
同时她抬起另一只手, 还没有做什么时,太子顾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垂眸, 声音微沉:“不要惹我生气。”
翦姬带着薄怒, 冷冷看着他。若不是太子顾,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如果不是他不怀好意,把她从祭祀大典上带走,她也不会和赵螭分开这么久了。
她根本联系不上赵螭,更别提知道赵螭在何处,每天能看到的只有蒙着黑布的侍女和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的太子顾。
她只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翦姬生气时, 眼角微微泛红, 清澈水眸中, 映着他的身影,贝齿轻咬殷红唇瓣,下意识抬眼瞪他。
太子顾默默盯她半晌,突然松开她的手,皱眉问:“很在意虞王?”
“若是虞王觉得你可有可无呢?”
“对虞王来说,一个宠妃,再怎么宠爱,也不能真的付出太多。毕竟,在虞国,你无任何势力,对他没有丝毫助力。”
“你是名族之后,被当成玩物献给虞王,本就是一件屈辱的事,现在可以离开虞王,为何还要生气?”
翦姬眼睫微垂,揉了揉被他抓痛的手腕,心里有些不愿,她为何要被他教训啊。
翦姬观察了,太子顾在别人面前都是惜字如金,高傲矜贵,偏偏对上她时,话多了起来。
她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羽睫低垂,小扇子般在雪白脸庞上投下阴影,腰肢纤细,袅袅娜娜,罗裙轻轻,身形单薄,不言不语,倒有些乖巧的意味。
太子顾挑了挑眉,眸色恢复平静,“你对他有感情么?”
她对赵螭,自是有感情的。但她凭什么告诉太子顾?让太子顾知道了,好利用她对付赵螭么?
翦姬抬了一下眼,卷翘长睫翕动,轻轻勾了勾唇角,却是回答太子顾前一个问题:“名族之后?对我来说,翦氏的名号除了能警惕他们不要太过分外,还有别的作用吗?”
“被献给虞王又如何?总比陪在老吴王身边好吧?”
翦姬说着,呼吸发紧,她定定看着面前的太子顾,眼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通红。她不知道,原来自己提到这些事时,是委屈的。
她觉得太子顾的话很烦,但在反驳他时,居然没有控制住,说了一些多余的话。
都是因为太子顾总是表现的好像很熟悉她似得。
翦姬仰面,眼中水波雾气晃动,几缕发丝在耳边扫落。美人带着说不上来的委屈,似乎再对她说一句重话,就梨花带雨哭了起来。
姬顾愣了半天,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突然,身后响起“咯吱”一声,树枝被踩断,姬顾回头,冰冷的视线扫过去。
“······太子。”对方是个武将,穿着盔甲,对太子顾行了一个蹩脚的礼。
他来找太子顾,远远看到太子顾的身影,就要走过来喊太子顾,却发现太子顾似乎是正在和一位女郎争执些什么。
他本来想躲到树后,等太子顾和她分开后再出现,但他不小心看到了那个女郎的脸。
伊人独立,眼眸带雾,柔美绝绝。他一下子呆住,眼底震惊,这才没有注意,弄出了声响惊到太子顾。
太子顾瞥他一眼,语气淡漠:“何事?”
同时他挡在翦姬面前,遮掩住美人的身形。
太子顾是懒得让燕王营地的那些人看到翦姬,翦姬这模样,总会引人注意,扯出不必要的事。
接触到太子顾冷漠目光,对方咽了一口口水,收回打量那名女郎的视线,简单回道:“我王问何时才能离开此地。”
燕王做事都是听太子顾的,不管是刺杀虞王还是藏在这里扎营。眼见虞国就要攻到他们燕国国都,燕王实在是坐立难安,但如果离开就会遇到虞王的包围,所以燕王才会让人来问太子顾。在燕王看来,太子顾一定会有办法的。
“燕王等不住了?”太子顾掀了一下眼皮。
听到他们的对话,翦姬眼眸闪了闪。她记得祭祀大典那日是有刺客要杀赵螭的,也许就是燕王派出的刺客。
而现在,她在的地方是燕王驻扎的营地。
燕王似乎躲在这里,并不敢离开。那么······燕王是在躲谁?宋公还是虞王?
也许赵螭就在燕王的营地外面等她。
太子顾突然察觉到她在跑神,若有所思看她一眼。
太子顾冷淡优雅,对他们来讲,是高傲且疏离的人物。他的身份尊贵,象征着天下正统。
现在各诸侯国还没有和天子撕破脸皮,自然还是要尊敬着周王室的人,何况太子顾本身就不怎么简单。不知道太子顾用了什么手段,他们燕王就很怕太子顾。
眼见着太子顾又要去和那位女郎说话,武将欲言又止,燕王现在可是急着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太子顾怎么还在这里悠闲地和美人。
他向前走一步,又不小心踩断树枝发出声音。
太子顾不耐回头:“让燕王等着。”
随即他扯着美人的手朝营地东侧走,武将瞧着,总觉得那个美人神情看上去有些不愿意。
他突然想起虞王在找的翦美人。
武将眉头抽了抽,难道太子顾抢了翦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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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姬不情不愿,一路被太子顾扯着,早就积了满肚子火气,当太子顾带着走到摆满兵器架的地方时,翦姬终于急声:“放开我!”
出乎意料的,太子顾立马松开她的手。
“翦姬,我这里有一个虞国人俘虏。”他侧眸,笑了笑。
翦姬轻咬下唇,眼睫不安地忽闪,太子顾俯身,眸中带着散漫,随意敲了敲兵器架上的武器,长指如玉,轻轻扣响,发出清脆响声。
窸窸窣窣,身后似乎响起重物拖地而来的声音,翦姬有些害怕,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太子顾。
“你想做什么?”她轻轻抬眼,眸中秋波漾动,脸庞雪白,凝脂娇嫩。说起话时,唇瓣一张一合,看着她,太子顾诡异地出神了。
“公子,人带来了。”
侍女平静如同古波的声音打断二人思绪。
翦姬回头,见女子穿侍女服,容貌清冷,板着脸,手里拿了一个□□袋,拖地而来,留下血迹,麻袋里······似乎装的是人,翦姬眼皮跳了跳。
“解开。”太子顾淡声吩咐。
听到太子顾的话,侍女蹲下身,从袖中拿出匕首,直接将麻袋的结砍断,接着踢了一下,把袋中的人踢了出来。
那人蜷缩着,浑身是血,看不清面庞,翦姬被惨烈的血吓了一跳,腿有些发软。
侍女见人出来后,就带着麻袋低头守在一旁。
太子顾突然出声:“虞国的虎符在我这里。”
翦姬诧异,虞国的虎符,她记得是被那个探子青鸯偷走的,这么说来,青鸯的主子就是太子顾?原来太子顾那么早就已经在暗中对付赵螭了。
接着,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太子顾轻笑出声:“如果你能杀了这个人,我就把它给你。”
“什么?”翦姬有些愣。
她下意识看向太子顾,见他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在手中转了转,又抛向侍女,那东西在空中打了个旋,侍女稳稳接住。看清那是什么后,翦姬双眸微怔。
漆黑符节,金色铭文雕刻,是半边虎符。
见翦姬神情,太子顾弯了弯眼,嘴角笑意加深,“杀了这个俘虏,我就把虞国的虎符给你。”
旁边侍女听到他的话,不可置信抬头。
青鸯死了才换来的虎符,公子就这么随随便便送给翦美人么?
“公子,翦美人是虞王的人,公子如此做不妥。”诗凌直接出声。
太子顾似乎没有听到手下的劝说,他慢悠悠从兵器架上拿下一柄短刀,递到翦姬面前。清润嗓音响起,尾音微挑:“杀了虞国人,如何?”
短刀小巧,正好适合翦姬,男人将短刀锐利的一方对着自己,刀柄对着翦姬,举止优雅,递到她面前。
“杀了这个人,我就把虞国的虎符给你。”太子顾一字一句重复。
太子顾让她杀虞国人,翦姬指尖微微颤抖,也许这个俘虏还是来寻她的。可是······虞国的虎符就在眼前。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虞国若想称霸,怎么可能让半边虎符丢在外面。
翦姬眸色暗了暗,指尖颤抖着,犹豫片刻,最后却是接下了太子顾手中的短刀,太子顾微微挑眉,神情略有放松。
刀柄微凉,翦姬一点点握紧,她低垂眼帘,半咬殷红唇瓣,美人墨发垂在耳侧,面庞有些苍白,脆弱怜人,勾人魂魄。
看着她,太子顾心重重跳了一下。
地上的这个人早已是昏迷状态,说是杀人,倒也不难,其实翦姬只需要把刀插进他的心脏就行了。
太子顾只是想让翦姬意识到自己的立场罢了。
她似乎决定了,要为了拿到虎符杀了这个虞国人。太子顾勾了勾唇角,好整以暇。
翦姬抬眼,嗓音轻柔到不可思议:“你想让我杀人么?”
美人眼波脉脉,云鬓玉肌,说话时,长睫轻轻眨动,好像带着迷茫。太子顾视线打量着她,见她纤细玉指紧紧握住短刀。
他怔愣片刻,莫名就有些不忍。
翦姬绕过地上被血污遮挡了面庞的虞国人,缓缓走向太子顾,美人腰肢如柳,身形纤弱柔美。
太子顾怔怔看着她,她抬手拉住他的衣襟,向下扯,太子顾下意识俯身,墨发从肩头滑落。
泛着冷意的短刀却突然抵到他的脖处,翦姬眼睫挑动,带了点无辜,带了点勾人,却轻笑着说:“我不想杀人,你把虎符给我,好不好?”
她幽兰吐息扑洒在面上,美人身上似乎带着淡雅的香气,短刀抵在肌肤上,男人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地上的虞国俘虏这时痛苦地哼了几声,眉头紧皱,眼皮抖了抖,慢慢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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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梁昼头疼欲裂,迷迷糊糊睁开眼,翦姬和太子顾的身形映入眼帘,他恍惚一瞬。那是翦美人么······他怎么看到翦美人了,难道这是他的幻觉?
孟梁昼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的紧,还没有发出声音,太子顾冷淡的声音就传到耳中:“翦姬,你要伤害我?”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孟梁昼顿时闭上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屏住呼吸,紧张盯着翦姬和太子顾。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翦美人和太子顾站在一起,而且翦美人手里还拿着短刀对准太子顾,太子顾的话怎么听起来和翦美人是认识似得。翦美人在这里,虞王呢?
太子顾垂眸看着翦姬,慢慢道:“伤到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翦美人打断太子顾:“我不会杀虞国人。”
孟梁昼愣了一下,看样子翦美人好像不知道是他。
翦姬握住刀柄,玉白的纤指有些颤抖,她抬眼,羽睫扇动,眸中映出太子顾的面庞,秋波盈盈,在太子顾看来,带着无辜和天真。
他突然低低笑了一下,男人脸庞如玉,肤色白皙透明,如同仙人,笑起来时,眼眸微弯,眼角带着星光。
翦姬愣了愣,好听柔软的嗓音带着疑惑:“你笑什么?”
她握着短刀抵在他的肌肤上,距离很近,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长睫,雪白凝脂般的面庞,因为举着短刀,袖角滑落,皓白细腕露出。
一直悄悄盯着二人的诗凌,兀地别开眼。不得不说,这两个人都长得太要命了。
太子顾对翦姬眨眨眼,“你觉得这样对我有用么?”
他说话时,头低了低,凑近翦姬,短刀顿时轻轻割破他的脖颈,沁出血珠,太子顾轻嘶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他皱了一下眉,随即道:“诗凌,把虎符给她。”
“公子?!”诗凌愕然。
说实话,即使拿着短刀抵在太子顾脖颈上,翦美人也威胁不到太子顾什么。
翦姬也有些愣,她知道自己也威胁不到太子顾,毕竟现在是只要他想,就能把刀从她手里夺过来,她肯定是应对不了的。
侍女站在原地,迟迟不肯把虎符递过来,太子顾声音骤冷:“虎符。”
察觉到男人的杀意,诗凌瑟缩一下,不情不愿走过来,太子顾又淡淡道:“给她。”
虎符递过来,翦姬下意识伸出手接住。冰凉的符节落入手中,翦姬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就这么容易?
躺在地上的孟梁昼呆呆地看着翦美人和太子顾,他总感觉这两个人的氛围很古怪。一时间,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翦美人和赵螭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翦美人现在到底是站在哪一方。
“玩够了么?”太子顾突然道。
男人指尖如玉,直接捏住锋利刀刃将短刀从翦姬手中夺走扔掉,反握住翦姬的手腕,俯身眯了眯眼,“只要你说你想要虎符,不想杀人,那我直接给你就是。”
他半抱着美人纤细腰肢,太子顾身上清冷的花香扑面而来,男人昳美面庞在眼中放大,翦姬咬了咬牙,手中死死攥紧虎符。
他自是注意到她对虞国虎符的重视,太子顾神情微顿,眼底流露出些不愉快。
太子顾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这半边虎符了,因为经过燕国之事,他发现虞国的士兵主要是听虞王王诏,他们对虞王尊敬畏惧的很。虞王王诏和虎符之间,是王诏更为重要。
赵螭只派了一个孟三来他这里找虎符,说明赵螭都根本就不怎么在意这种形式上的符节,翦姬却偏偏对虞国的这些东西认真,爱屋及乌么?想到此处,太子顾眸色微冷。
翦姬一时察觉到不对劲,只见太子顾扯了一下嘴角,接着低头凑近,他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脸上,翦姬睁大眼眸,想要后退,却被太子顾禁锢在怀中,太子顾似乎有些犹豫,眸中纠结。
电光火石间,突然有一人大吼:“放开翦美人!!!”
美人娇娇弱弱,面庞还是那么美。见到太子顾就要亲上翦美人,孟梁昼心中乱七八糟的猜测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虞王亲近翦美人就算了,太子顾怎么可以?!本来被伤的半死的孟梁昼,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想也不想,直接出声打断他们。
太子顾愣了一下,刹那间,携带着杀意的拳头袭来,他侧头躲过,那人捡起地上短刀,直接刺过来,太子顾躲闪不及,被砍伤肩膀。男人闷哼一声,手中顿空,美人乌发从眼前飘过,太子顾脸上闪过诧异。
孟梁昼身手不凡,眨眼间,他就把翦姬从太子顾手中救出,他扶住美人的肩膀,心神恍惚一瞬,接着抱起翦姬就向外跑!
太子顾脸沉下来,就要追上去,却兀地被人拽住胳膊,“公子!您没事吧!”
在拽住太子顾和追上翦美人之间,诗凌毫不犹豫选择了拽住太子顾。翦美人逃了就逃了,逃了最好。
被侍女扯动伤口,太子顾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阴冷。
“滚!”太子顾用力甩开侍女,诗凌重心不稳,摔到地上。
诗凌有些尴尬,她方才焦急,不小心拽住了太子顾的胳膊。
太子顾肩膀渗出血,一点点染红衣衫,他蹙了蹙眉,却是拔出兵器架上的剑,提着剑径直向外追。
·
外面营帐重重,到处都是燕国人。
孟梁昼横抱着翦姬,拼了老命逃跑。美人温软如玉,身上带着淡淡幽香,他喉结滚了滚,仓惶躲开遇到的燕国人。
“孟三郎?”翦姬怔愣片刻,方才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她回过神,就已经被孟梁昼带着跑出来了。
秋日凉风拂面而过,不远处的山脉上绿叶渐渐染上枯黄,孟梁昼呼吸急促,身形突然有些踉跄,闪身带她躲到一个营帐的背面,缓了缓。
只要稍微侧一下脑袋,就会被燕人发现。
“你怎么在这里?”翦姬轻轻问他,长睫翕动,眼眸眨了眨,看起来有点茫然。
孟梁昼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翦美人却像没看到似得,继续问,语气带了点轻快:“是王上派你来的吗?”
翦姬想,难道是赵螭派孟梁昼故意被抓过来当俘虏的吗?
孟梁昼使劲向她眨眼,让她先不要说话。
翦姬顿悟,孟梁昼是怕燕国人发现。她表情有些古怪,放低声音,缓缓道:“燕国人不认识我。”
“只要太子顾没有追过来就行。”
翦姬心里说,其实你带着我大摇大摆走出去,燕国人也不知道。谁让太子顾保护着她,都不让燕国人知道。
“啊?”孟梁昼愣了一下,接着挠了挠头,松口气。
不过他还是不太敢让燕国人看到他和翦美人,毕竟翦美人这个长相,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
翦姬见他不说话,又重复问:“是王上派你来的吗?”
美人嗓音轻轻,挠心抓肺的,孟梁昼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温柔的声音了,他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动。
同时他也是既疑惑又好奇,翦美人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太子顾和翦美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王······大王知道吗?
孟三郎又在跑神,翦姬勉强从他沾满血污的脸上看出他的神情,翦姬眼皮子跳了跳,又问了一遍:“是王上派你来的吗?”
孟梁昼却有些支支吾吾,“不是,大王怎么会派我来这里······”
翦美人眼眸暗了暗,细细看去,孟梁昼发现美人眸中带着水雾,眼角微红,楚楚可怜,孟梁昼以为她嫌弃自己,立马自暴自弃解释:“大王不是派我找虎符,结果被太子顾察觉抓起来了,我都不知道昏迷多久了,啊哈哈···多亏了翦美人,要不是翦美人,我估计就要死了。”
孟梁昼提前到宋国,一直在给赵螭传递情报,但他只有一个人,去茶馆打听情报的时候,正好遇到太子顾。太子顾一下子就注意到他,很快就让人把他抓起来了。
在被诗凌当做俘虏带过来之前,孟梁昼是躺在商丘一处隐秘的地牢里的。
原来是这样,翦姬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心中却感觉空落落的。
赵螭他······没有找她吗?
太子顾奇奇怪怪的,似乎对她很宽容,又似乎对她很冷淡,还总是表现地像认识她一样,翦姬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应付他很是疲惫。
想到什么,孟梁昼脸色突然一变,看上去有些害怕:“大王在附近吗?”
翦姬眉尖轻蹙,摇了摇头。她见孟梁昼松口气,心中顿时警惕,孟三郎为什么怕见到赵螭?他难道是背叛了虞王吗?
“为何这么问?”翦姬扯了扯他的袖子,歪了一下脑袋。
视线接触到美人的脸,孟梁昼大脑轰鸣,下意识就把心里话说出来:“我没有找到虎符,任务失败,我要提头去见大王······翦美人,你放心,我在逃之前会把你送出去的。”
翦姬神色微僵,孟三郎这样肯定不敢去见赵螭,那她怎么办?她指尖冰凉一瞬,下意识握紧,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一个东西。
是虎符!
“你不用提头见王上。”翦美人轻轻说。
孟梁昼立即回她,带着悲伤:“翦美人,你不用安慰我,也不必为我求情,被太子顾发现,我自知无能,是我对不起大王。”
“虎符在我这里。”
“我自己逃走就是······啊?虎符?”孟梁昼慢半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愣了半晌。
美人似乎被他的傻样逗到,弯了弯眼眸,轻笑出声,孟梁昼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举到自己眼前。他瞪大眼睛,又用袖子擦了擦脸,终于看清,孟梁昼双眼顿时发亮,嘴巴张了张,颤抖着:”是、是虎符。”
他擦了一下脸,露出青年俊秀的面庞,翦姬看到他鼻梁上的伤疤,眼眸闪了一下。
孟梁昼······不恨她么?
因为不知道赵螭在哪里,翦姬心情有些低落,看着孟梁昼,她居然有些担心孟梁昼中途会把她丢下。
翦姬垂了垂眸,敛下复杂情绪,她想了一下,把虎符塞给了孟梁昼。
“这样你就可以去找王上复命了吧?”翦姬静静看着他。
孟梁昼显然没有察觉到翦姬此时情绪的不稳定,他拿着虎符,满心欢喜,咧嘴一笑:“当然,我这就带你出去。”
他觉得翦美人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善良极了。这次是翦美人救了他的命!
孟梁昼歇息片刻,觉得头晕没有那么严重了。这才忍着身体的巨痛,站起身来,正准备带着翦姬离开这里时。天空突然出现一支燃火的箭矢,破空而来,直指营地,孟梁昼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了。
燕人和孟梁昼一样,看到这青天白日在半空中出现的带火箭矢,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们在这里安稳了半个月,只听斥候传消息说虞国人如何找他们找的发疯,下意识茫然地看着那支箭冲过来。
反正就一支,也许是谁在练武时失误了也说不定。
谁料,这支燃火的箭矢直接射到了主帐,犹如火星落入干燥柴火,燕王的营帐瞬间被点燃。
“谁干的!!!”燕王大吼出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怒气响彻半空。
士兵们急忙拎着水桶去救火。
然而,还不待他们将主帐的火扑灭,抬头看到半空中的景象,燕人眼中划过惊恐,手中水桶落地,冰冷的水带着涡旋渗入泥土中。
带火的箭矢一支支穿云而来,携带着浓重杀意,每一支都准确地刺向将领们的心脏,又将粮仓营帐点燃。
对面,是一个极其残忍且高超的射手。
“是虞国人!”
“虞国人来了!”
只有虞国才会有此等厉害的人物,因为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藏在哪里,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个人,将领又纷纷死去。失去了主力,燕人惊慌失措,营地混乱,骚动乱起,竟无人去救火。
虞王虐杀俘虏,绞肉般围杀其他燕人营地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营地,此时见到虞国人攻来,他们手足无措,心中惊慌。
燕王咬牙切齿,抓住逃跑的士兵,目眦欲裂厉声斥道:“跑什么!!!滚过去杀了那个人!!!”
趁着营地混乱,孟梁昼带着翦姬走出躲藏的地方,如果燕人说的没错,现在是虞国人来袭,那他们只要离开营地就行了。刚走出,迎面撞上一个神色匆忙的燕国人,对方看到翦姬,眼中顿时痴迷。
孟梁昼心中叫不好,他现在浑身是伤,不知道还能不能对付这个人。
然而下一刻,一支箭划破风,如同闪电般,直接穿破那人的脑袋。孟梁昼立马抬手挡住翦姬的眼,不让她看到士兵的惨状。
箭正好钉在他的脚前,孟梁昼下意识瞥了一眼,见箭身似乎纂刻金色铭文,孟梁昼一愣。这······好像是虞王的箭。
“孟三郎?”他忘了放下遮挡翦美人视线的手,翦姬疑惑,出声唤他。
听到翦美人的声音,孟三郎心中生出一个猜想,翦美人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大王派翦美人过来查探敌情?
可是,大王不是很宝贝翦美人的吗?孟梁昼又茫然了,翦姬见他站着不动,有些焦急:“孟三郎,我们快走。”
在这里,要是被那箭矢误伤到怎么办呀?而且不知道太子顾追上来没有。
营地火势渐大,火光冲天,灼热气息和焦味传到鼻尖,孟梁昼神情严肃,抱起翦美人匆匆离开。
翦姬却觉得他步子有些踉跄,娥眉微蹙,她心里有些不安,孟梁昼能带她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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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顾!”燕王正在生气地把逃兵揪回来,火光中走出一个人的身影,身姿修长如竹,带着冷淡矜贵的气质。
“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燕王惊喜,下意识去寻求太子顾的帮助。
太子顾看着四周,似乎正在找什么人,听到燕王的话,他皱了一下眉:“我们?”
燕王察觉到他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咽了一口口水,呐呐道:“对······虞国人来袭,我们该怎么办?”
太子顾却转了一个话题:“你是燕王,由周王室分封,如同皇父卿士,听命纳贡,协助天子。”
随着太子顾的清冷的声音响起,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些人,那些人面色冷峻,穿着古老神秘规制的服饰,漆黑如墨,刺绣暗纹,冷幽幽的杀意随着他们的出现而波动。
燕王表情骤然变得恐惧起来,退了一步,几乎跌坐在地上。天子暗卫!周太子身边的天子暗卫怎么现身了?!难道,太子顾对他不满,想要杀了他了?
太子顾面庞如玉,身后火光吐着赤红的丝,天子暗卫臣服于他。他抬起手中的薄剑,指向燕王。
锐利的剑尖离燕王的脸只有几寸,燕王心中害怕,却见太子顾冷着脸,嫌弃道:“你简直就是废物,天子为何要把燕国交到你手中。”
似乎还带着对周天子的嫌弃。
燕王噤声,不敢说话。
所幸太子顾现在好像有别的急事要做,他冷冷瞥燕王一眼,很快带着天子暗卫离开。
燕王摸着满头冷汗,听到周围士兵的喊声,觉得头疼极了,虞王的人还没有露面,也许现在只是佯攻罢了,一群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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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梁昼抱着翦姬,二人躲开火光和燕国人,很快跑到营地边缘,前方守着营地大门的士兵早就被箭射杀,身后一片混乱。
翦姬不知道的是,孟梁昼身上其实都是伤,他能站起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别提带着翦姬跑这么久。眼见就要出去了,孟梁昼惊喜喊道:“翦美人,我们要跑出去了!”
翦姬笑了一下,她下意识将目光移转到箭矢发出的地方,如果那里是虞国人,那么······是赵螭派人来找她了吧?她出去能看到赵螭么?
翦姬心中发着呆,下一刻抱着她的孟梁昼突然狠狠晃了一下,思绪被打断,翦姬脸上闪过诧异,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翦姬被孟梁昼带着重重摔倒在地。
翦姬轻嘶一声,推开压在身上的孟梁昼,她紧张地拍了拍他的脸:“孟三郎?”
孟梁昼紧紧闭着眼睛,额头都是冷汗,因为伤口的疼痛,下意识瑟缩。翦姬心中一凉,她知道他们现在就在营地边缘,只要走几步就能出去了。
但依她的力量,肯定带不走孟梁昼,而孟梁昼浑身是伤,又抱着她跑这么久,伤口肯定裂开了。如果丢下他,营地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孟三郎会被烧死吧······翦姬眸色微闪。
她轻轻咬唇,用力晃着孟梁昼的肩膀:“孟三郎,你醒醒啊。”
孟三郎脸色发白,唇角颤抖,刚才是因为太挡在自己面前。
翦姬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绊住孟梁昼的腿,跌坐在地。
身后轻轻脚步声响起,太子顾清润如同玉石碰撞的嗓音掷在空中:“翦姬,不要跑了。”
翦姬身体僵硬一瞬,轻轻咬唇,眸中带着水雾,可怜兮兮回头看去。
因为逃跑,美人乌发披散,衣衫罗裙也沾了灰,她跌坐在地,就像被猎人捕到,无处可逃的白狐一般。
太子顾握着剑柄的手微松,他认真盯着她,语气缓和:“回来吧。”
太子顾生于周王室,见多了不可一世的诸侯对王室臣服,以至于他总是带着高贵和疏离,男人面庞昳丽,安静看着翦姬,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中紧紧握着一对耳珰。
天子暗卫跟随着他,围住翦姬。
他如同星辰,要迎接皎洁月光。
翦姬长睫轻颤,眼波流转,她不明白,为什么太子顾要执着于留住她。她根本不认识他,太子顾也不像是要拿她威胁赵螭。
太子顾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多天的不满和疑惑的累积,翦姬看到太子顾追来,心出奇的静。美人抬面,乌发滑动,她眼角微红,轻轻出声:“太子顾,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眼中情绪,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听到她的话,太子顾长睫微垂,低低道:“你想知道么?也许你不愿知道。”
他的神情有些孤寂和茫然。
翦姬指尖轻颤,无端有些心神不宁。
太子顾却抬眼,笑了一下:“有两个原因,你想听哪个?”
“······为什么?”似乎被他感染,翦姬声音轻颤。
太子顾丢掉手中的剑,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响声,男人宽袖微扬,银色刺绣闪动光华,他慢慢走进翦姬。
好听的的声音轻轻响起:
“第一个原因,你知道你母亲么?是你母亲把你托付给我了。”
“贞宣长公主希望我能保护你。”
······母亲?贞宣长公主?翦姬眼眸睁大,朱唇轻翕,心头重重跳动,大脑一时空白。太子顾看着她的神情,喉结轻动,他走到她面前。
伴随着淡雅气息,男人衣角银色刺绣在眼前放大。他轻轻笑了一下:“你还记得么······”
他又叹口气,“你应该忘了。”
他俯身,男人墨发垂下,声音颤抖:“是我先见到你的,比虞王早了十年。”
翦姬不可置信看着他,指尖颤抖的厉害,眸中水雾渐渐,朱唇颤了颤,却只轻轻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太子顾伸出手,放在翦姬眼前,他垂眸慢慢道:“你当然会忘了,毕竟那么多人喜欢你,不过,你应该不会忘了这个名字。”
翦姬怔怔看着他伸出的手。
太子顾眼睫颤了一下,正要说出那个名字。
箭划破空气,风声厮杀,凛然寒光在箭尖闪过,茫茫然的天空,只剩下这支带着浓厚怒意的箭,目标明确,璀璨昊日般,直落大地。
太子顾下意识抬头,他的手,还等着翦姬握住。
就这一刹那,就在等待翦姬犹豫的一瞬间,锐利箭矢穿过他的肩膀,带着巨大的力道,直直穿破!
血花飞溅,漂亮又烂漫。
太子顾咬牙,冷汗从额头滑落,他死死定住身形,地面甚至凹下,如玉脖颈上,淡色青筋暴起,修长颓废。
翦姬伸出的指尖顿住,她慢慢扭头,看向那人。
男人握紧錾金彤弓,弓弦如月,修长指骨上戴着玉扳指,轻轻捏起箭尾。幽深复杂的凤眸里,只映出翦姬一个人的身影。
天地间,只有他一人站在那里。
虞王赵螭。
深邃俊美的面庞,此时带着病态的苍白,他看上去疲惫又萧瑟。
翦姬眼眶通红,晶莹水珠一点点从眼中落下。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
原来袭击燕王营地的,自始至终只有赵螭一个人。
泪如雨下,美人轻咬唇瓣,肩膀颤抖,太子顾眼前也渐渐被雾气染湿,他固执地伸出手,一动不动。
赵螭慢慢松开手中的弓弦,任由华贵彤弓砸落在地。他向翦姬的方向,伸出了手。
翠色玉扳指流转华光。
他薄唇张了张,颤抖着。
似乎是在说:“美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