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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寒食(三)

    东宫,景星宫,金毓庭,万紫千红的琪花瑶草,披着淡淡的霞光,星星闪闪,映照在一双双琉璃般的瞳孔里,美艳至极。

    五六个妃子如花瓣一般聚在一起,身姿袅娜,举目如星,手把小扇,顶于一点,似共托一轮明月……

    领头的妃子束着袖子,玉立于玉阶之上,挥指如风,当弦乐响起,“君似明月我似雾,一,二,三!”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

    伴着欢快的旋律,妃子们裙裾飞旋,好似一只只花蝴蝶,翩然于花庭之中……

    “哇!”“好好听啊!”“好好看呀!”

    此时此刻,花庭周围早已围了一圈又一圈宫女和太监,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心花怒放。

    有些入不了东宫的,早已把东宫的外墙围了一遍,透过各种缝隙,两眼看得发亮。

    通向花庭的曲径上,白饵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眼神定在一个方向,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幕,几乎不敢相信……

    古,相,思,曲……

    “如何?”鸾镜站在一旁,瞥了她一眼,“现在相信了吧?无话可说了吧!”

    见她不语,鸾镜嘴角无声一笑,心中暗暗:现在有压力了吧!后悔躺了一天吧!

    良久过去,那边的曲调再次进入了,引得遍地的欢呼声一阵接一阵,“好喂!”

    白饵一动不动的目光旋即收回,盯着鸾镜,“这算什么?这与白天那一套有何区别?”

    花里胡哨!

    她们这是把漠沧无痕当作流连青楼的浪子吗?

    毫无涵养!

    白饵几乎要把这些说出来。

    被那语气一惊,鸾镜纳闷地问:“这算法子!”

    听出了鸾镜的意思,白饵目光抬起,“咱们也有!”

    “???”鸾镜以为她是耍嘴皮子。

    这会儿,那边曲调渐弱,妃子们徐徐收了尾。

    又是一片掌声响起。

    被那气氛一影响,白饵和鸾镜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拉了回去。

    这是,一群妃子忽然站成了两排,对着玉阶方向,微微侧鞠,“宸妃娘娘安好!”

    宸妃娘娘?

    须臾,只见一身着华服的女子从庭中徐步而出,在西面,正是黄昏,余晖恰巧照射过来,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片斜晖之中,玉阶之上,那薄薄的身影被拉得格外长!

    西山正暮,余霞万千,檐角,风铃,玉阶……

    她仿佛被嵌在一幅画卷里!

    令人看得移不开眼睛!

    “她是?”

    白饵忽然不确定地问。

    那称呼喊得清澈,鸾镜搞不懂她为何明知故问,只是淡淡道:“她便是宸妃,半年前,那个由君主钦召入宫的、新水榭歌台的歌女,沈含!放眼整个后宫,名义上最得宠的妃子!”

    说着,鸾镜下意识瞅了她一眼,语调变得阴阳怪气,“若还有可能,她也是你将来强劲的对手之一!”

    “怎么会那么像?”白饵盯着那张映在霞光里的侧脸,忍不住问。

    “像什么?”鸾镜又搞不懂她在嘀咕什么了。

    那边,宸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道:“已经很不错了!歇息片刻,片刻之后,咱们继续……”

    忽然,见她莫名上前,鸾镜赶忙拉住,“你想干什么?现在不是拜见的时候。”

    白饵顿了顿,心想,此时上前,确实不妥……

    须臾,她目光再次抬起,落在宸妃身上,眼中满是迟疑……

    沈,含。

    蓦然,她回过头,一副决意打道回府的样子。

    鸾镜又蒙了,反追过去,询问:“你这是做什么?”

    “回去!”白饵双脚不停,“咱们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你想到法子了?”鸾镜上前引路,一边忙着替她把挡路的枝桠扫开,一边迫不及待地问:“你可有法子了?”

    “……”白饵眼神一顿,抿了抿嘴角,有些欲语还休。

    她虽躺了一天,也不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这些天,她也没闲着,四处贿赂宫女、太监,抓一抓漠沧无痕的喜好……

    不问还好,一问,简直令人惊叹……

    有说漠沧无痕每隔一个月,便会命人出宫找美男,美男偷渡入宫,被安置在一个秘阁上……

    每天晚上,当漠沧无痕处理完政务,便会从秘阁里选人,将人唤到东煦阁,然后……

    有时候,处理政务处理到一半时,会把长得健硕的官员率先叫进来,拉到榻上,解闷……

    这倒与民间传闻有些一致,只是,她以为民间的传闻已经够大胆了,真没想到,这宫廷之中还有更劲爆的。

    在听了一堆无用的消息之后,有个叫做小木子的宫女告诉她,漠沧无痕喜欢听曲,好音律……

    总算有一个正常的了。

    于是,她打算赌一把。

    如果最后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便攻心!

    她就赌一赌,漠沧无痕是否对当初的歌女还有情!

    只是,这个法子终归是保底的法子。

    毕竟,再现当年的《古相思曲》,定然会引起漠沧无痕的注意。

    如此以来,目的的确达到了。

    但这定然会引起漠沧无痕对燕温婉这重身份的怀疑。

    虽然,她和燕温婉长得有几分像。

    但,难保漠沧无痕不会因为这首曲子加深对她的疑心。

    故而,她保留了这个法子,毕竟太冒险了,搞不好,明天就被拖出去斩首了……

    不过,意外的是,这首曲目竟然和东宫撞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后宫之中,竟然也会传唱这首古曲!

    既然大家都在唱,那么西宫也唱,那也无可厚非了吧?

    毕竟,这秦淮的女人都喜欢跟风。

    今日个某某妃子抹了个新妆容,明日其他妃子也学着抹,再过几天,整个秦淮都抹!

    见鸾镜问得急,白饵换了淡淡一笑,信誓旦旦道:“没错!我承认他们这个法子的确不错!完全值得我们借鉴!”

    “借鉴?”鸾镜一脸吃惊,亦不解。

    “她们唱,”白饵眼神确定,“我们也唱!”

    “人家还跳呢!那不成你也跳?”鸾镜两眼微闭,几乎要晕过去,万分的不可思议。

    “对,有样学样呗!”白饵摆摆头。

    鸾镜一本正经地问:“这就是你想了一天的法子——剽窃?”

    剽窃怎么了?

    谁剽窃谁还不一定呢?

    明明是她先想到的……

    只是有人比她先做了罢了……

    白饵眼神一晃,问:“难道妹妹有更好的法子?”

    鸾镜无语。

    白饵回过头认真道:“不过呢,咱们要与他们唱得不同!”

    “怎么个不同?”毕竟她是歌女,鸾镜还是抱有一点希望。

    紧接着,白饵吩咐鸾镜去把西宫的女人能找的都找回来!

    闲云殿中,简单开了个小会。

    动员大会。

    结果遭了几个白眼后,人都跑掉了,一转眼,只剩了两个人。

    白饵抓住花美人这跟救命稻草,“汝膤……”

    另一间房,怂恿不断——

    “还记得自己为何要入宫吗?错过了今夜,自此红颜枯骨……”

    “……罢了!被盛妃娘娘处置便处置吧!此生若能再见他一面,死而无憾!”

    ……

    白饵以为自己已经搞定了一个,结果,出了这个房子后的花汝膤忽然纠结得要死,不停地看向春犹涟。

    白饵又跑到春美人那里,“犹涟,就只是弹个琴而已,奏个曲而已,都是你擅长的……我知道你琴技聊得,半个时辰学一首新曲,你做得到的!”

    被夸后的春犹涟眼神藏着笑意,但她仍旧摆出了一副拒绝的态度,“弹琴不为悦人,只为悦己。你所请之事,与我心中相悖……”

    “谁说是悦人了?”白饵耐心解释,“咱们只是找个地方唱唱歌,奏奏曲,自娱自乐,共度良宵呀!有问题吗?那些宫女太监不都这般庆祝的吗?咱们也没搞特殊……”

    “那你告诉我,为何要选《古相思曲》?”春犹涟质问。

    三寸不烂之舌开启,“自然是为了紧跟宫廷风向!现在路上的太监都在跟着哼了,像我们这种爱曲之人,怎不心动?更何况,这可是一首旧曲!光曲谱,天下就已经没有多少本了!论难度,自古没有多少人敢传唱!如此挑战性的一首曲子,放在面前,岂能退避?难不成——”

    小看的眼神送了过去……

    春犹涟果断避开,又道:“要唱可以!但地址,我来选!”

    没有更好的法子,白饵只好破釜沉舟,“好!”

    “我们去清河宫的后面唱!”

    “什么?”“什么?”

    鸾镜和花汝膤几乎同时发出了惊讶。

    清河宫的原址,便是一片幽静的林子。

    林中,有河流,有山陂,有林子。

    四处常年繁茂不断,当初便在此修了一座清河宫,后面的资源仍未开发,保留着原有的青山绿水的模样。

    通常宫里的人去的少,因为中间有一片宽广的河流,河面没有通过方式。

    地傍清河,清河宫便由此而得名。

    “去那般偏僻的地方,还怎么吸引君——”

    眼看她就要说漏嘴了,白饵赶忙抓住花汝膤。

    “怎么?有问题吗?”春犹涟淡淡问。

    白饵示意鸾镜将花汝膤拉走,这边挤出笑容,应付春犹涟,“没问题,这个地方寂静!再好不过了!”

    现在能支撑她开展这个计划的,恐怕就只有——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