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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将离白饵夜奔

    “若是狼人不除,若这天下不复,我又如何去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站在窗子下,遥望苍穹,翻涌的云层里,始终有一缕光芒将露未露。许久,白饵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终于转过头来,沉重地望向将离,缓缓说道。

    “我白饵不能确信可以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天下,但我想试试,我觉得只要多一个人在努力,黎桑便会多一份希望,与其等着云开雾散之日,倒不如化一缕长风,让月光照下来,照满整个人间。”

    从她做下决心开始,她知道,她想要守的不只是她最后的亲人,而是天下之人。面对国破家亡的厄运,她不想以化作一堆白骨结束残生,她也想要像男子那般,冲锋陷阵,驰骋疆场,虽然这条路注定由鲜血铺就而成,但她仍旧要去闯一闯。

    将离看着她倔强的眼睛,眼泪在瞬间滑落,这个之前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杀手瞬时间嚎啕大哭起来,他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满是不愿:“不要白饵不要这样好不好?”

    白饵将他抱住,用小小的自己给他颤抖与冰冷的身子带去点点安稳与暖意,云淡风轻地扯开一个温暖的微笑,缓缓道。

    “将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将离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信命,别人的命对我来说才是命,你既视我如命,我又岂能弃你于不顾,咱们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接下来的日子,就让我们一同去面对吧!咱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有着共同的心愿,哪怕前方是狼是虎,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我只愿尝尽这世间的苦,将自己变得锋芒毕露,就像十年前在水榭歌台那般,踏破遍地的荆棘丛生,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将离眉头紧锁,眼睛里有黑色的暗流在激荡地翻滚,看着她冰清玉洁的容颜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强,这个曾经同样要强同样倔强的杀手突然间就说不出话来。

    那些如花美眷的往事像潮水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飞驰而过,隐秘的丛林中,烈烈的篝火下,她一颗玲珑心思灵巧无比,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让她从自己这听去了许多她想要得到的信息,风尘府里,她一席白衣翩翩俏公子宛若谪仙下凡,就连平王也要为之倾倒,榻下,她急得焦头烂额像一只恨不得往地下钻的兔子,芙蓉般的美貌不施粉黛,因害臊已是一片天然的胭脂色,密室逃亡之时,面对破西风等人兵如山堆,为了解围,她春心泛起,不惜抛起媚眼,拙劣地演了一出啼笑皆非的戏码,亡奴囹圄之中,她双手合十,巧笑嫣然:“呸呸呸,什么死不死,咱们三个都不会死,咱们要一直活,活到雨燕归来,活到青丝成雪,待那时,竹篱小筑,饮茶思故,朝朝暮暮!”

    一晃眼,二十日弹指一挥间,这一路走来,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听过太多的撕心裂肺,嗅过太多的血雨腥风,亦度过太多的艰难险阻,他们携手与共,从人间地狱闯到龙潭虎穴,两个人的心始终顽强地连在一起,坚如磐石。

    而如今,他却要亲手将她变成杀人的利器,用最残酷的方式将她训练成一只锐不可当的诱饵,再利用她,将她送到敌人的面前,去接受未知的风险!

    或许,在囚奴囹圄之中,他就不该心软,他应该继续逼她作自己的诱饵;或许,他早就应该骗她将黎桑太子给他的那粒毒丹服下去,再将她送入浮屠宫,掩护自己完成刺杀任务。

    如此,才不会有今日这么多痛苦的抉择,才不会有今日这么多的心如刀绞,更不会像现在这般,在那些美好的回忆里失声痛哭。

    但是啊!他绝不会后悔的!从他放弃那个念头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后悔。

    “将离,”白饵温柔地擦去他眼角的泪水,轻声问道:“你相信我吗?”

    他哽咽地点头:“我相信。”

    将她的头抱起,用洁净的衣袖轻轻地擦拭她额头上被风吹干的血迹,心中暗暗笃定:白饵,我要让你知道,并不是所有的诱饵,都注定会死的。

    大雪飞扬,北风嘶厉,旌旗猎猎作响。长风将他二人的长发吹得起起落落,翩翩欲飞,窗子半开半掩,天光隐隐照了进来,将两道斜斜的身影拉得格外悠长。

    锦绣客栈,噪声初起。

    “开门开门开门!”

    听到门外疯狂敲门的声音,掌柜的皱着眉头砸了砸舌,脸上满是厌烦之色,他撑着懒腰从楼梯上走下来,晃晃荡荡地去开门,心中一路抱怨哪个兔崽子扰了他的好梦。

    “唉吆喂!”门栓刚落下,一群狼人顿时破门而入,像洪水猛兽般闯了进来,差点把他的心脏病都给吓出来了!

    “给我搜!”狼人一声吼,客栈几乎抖三抖。

    被撞翻在地的掌柜吃力地爬了起来,撑着腰赶到狼人面前,扶了扶头上快要掉下来的帽子,嗷嗷叫:“诸位官爷,这是要作甚呀?”

    那发话的狼人严厉的目光一转,踱着步子,打量着那掌柜的,心想还没有哪个仇人敢这么正视他,敢这么阻拦他!从后面捏住他的颈脖子,极不耐烦道:“你是不怕死吗?爷想干甚直接就干了!需要你来问?”

    只觉得后脊发凉,像是有冰蛇在爬,掌柜的顿时一阵毛骨悚然,本来还想悄悄问,可是但这么一吓,就没得可是了,只能乖乖配合着,像架子上的烤鸭那般,提起脖子,略略道:“不敢不敢。”

    “不敢?”狼人将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并朝其冷哼了一声,然后摆了摆脖子,扬起手指正想朝其他人吩咐什么,脑一热,迟疑了片刻,继而撇下头,看了看地上的掌柜:“问你,你这客栈中是否住着一对男女?”

    被狼人的话问得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口,掌柜的心中有是有答案,但故作周旋:“官爷您说笑了,小人这店里楼层一层又一层,住客的房间数不胜数,房中客亦有男有女,出双入对的,单人单间的,比比皆是,要说着这客栈是否住着一对男女,那定然是住着。”

    “谁给你说笑了!我说你这个掌柜回个话怎么那么啰嗦?该不会是这客栈中藏着什么吧!”狼人放慢语速迟疑着说道,开始有所怀疑。紧接着:“来呀!快搜!”

    见状,那掌柜眼珠子转得飞快,举起一只手,当即大喊:“慢!”

    干净利索地爬了起来,就这近身的桌子,取了瓷杯,飞快斟茶。

    狼人疑惑地抬抬眼,盯着掌柜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将茶杯递了过来,脸上笑嘻嘻的。“军爷,天寒地冻,来杯热乎的茶暖暖身子吧!”

    他嘴角忍不住动了动,低下眼,将手里的刀夹到腋下,腾出手正打算接茶,忽然发现,那杯茶连气都不冒一丝,怎么暖身子?

    正迟疑,杯盏“噌”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只觉得这个掌柜的有鬼,他当即挥刀怒叱:“你找死——”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这该死的多抖症啊!我—没—拿—稳—啊—没—拿—稳——”掌柜的仰着头狂叫起来,眼神一睁一闭一个劲地往楼上抬。

    那狼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什么,疾呼:“快上楼!不要让逃犯逃走了!”朝掌柜的丢了一个凶狠的眼神后,随众人冲上了楼。

    掌柜的张着嘴吃了一惊,顿时哑然,垂头丧气喃喃道:“完了完了,我我这怎么越帮越乱呢!”

    哎呀了一声,旋即摇手追了上去:“军爷——您慢点,慢点,十—多—个—人—别摔着了!”

    三层高的楼阁上,被风吹坏的窗子已经被将离修好,他朝外面随意扫了一眼,风太大,旋即关了窗子,可就在此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耳朵里,他顿在原地,紧着眉,表情有些凝重,好像在搜索什么。

    透过大大小小的缝隙,北风的声音、木板松弛的声音、掌柜的声音、兵革利器撞击的声音纷至沓来!

    白饵蹲着身子,眼看着炭炉里的炭火就要生起来,谁料,窗子被大开,狂风吹了进来,火星瞬间熄灭了,四周再次陷入漆黑,她脸上的表情也由欣慰滑向了失落。

    “将离?”她很不解地朝他看去,不知他何故要忽然把窗子打得这么开。

    “别说话。”将离使着眼色提醒,看着桌上的烛火也熄灭后,旋即冲到房门口,挨着门缝细听、细看

    白饵起身去探究竟,谁料,将离骤然回过头,脸色十分严肃,低声急道:“狼人已经冲上来了,正挨个挨个房间搜查呢!楼道还有人看守着!”

    “这该如何是好?”危险的信号在她脑海中悄然闪过,心跳跟着他的语速加快着。

    将离目光一扫,眼神落到靠墙的柜子上,“先把门顶住!”

    白饵旋即上前,去帮忙搬柜子,动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他们的这间房并没有其他出口,唯有这扇门可走,如今将门堵住,真的可行吗?白饵不禁迟疑。

    正不知所措,手心忽然一紧,被他拉起,跌着步子一路来到了窗子口,寒风将两人的衣服吹得“哗哗”作响,三千青丝中了魔似地疯缠,低眉下视白茫茫的雪地,像深渊;点缀着的青松,只能看到一抹翡翠绿,悬崖既视感。

    她急急后退一步,不敢再看下面一眼;正吁着气,将离忽然看向她,很是认真地说道:“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