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哨的风从彼此身边穿过,仙云缥缈,久违的自由萦绕心间,他们从梧桐木上飞过,昔年在此度过在岁月历历在目,清持在旁边大声的叫了句战哥。
战战侧过头,问他怎么了,却忽然看到清持化成人类模样,长发在风中飞舞,精致的眉目满是容光,他拉着战战坠入了梧桐木间,紧紧相拥的身体感受着彼此新的心跳,化成人形的两人金衣翩飞,乌发交缠,他侧首咬住了战战的耳垂,热气飘散在彼此的脖颈之间。
半晌,战战才听到自己耳边传来的声音,那是毫不掩饰又极致温柔的:我爱你~
齐宋听到宫中传召的消息,不敢怠慢,连忙穿上朝服匆匆入宫。
此时午时刚过,近日连日都在下雪,天色阴沉得紧。
在宫门下了轿,从宫道入宫,此时宫内静悄悄的,只有齐宋和身后两个内侍的脚步声,带着踩上雪沙沙的声音,这样寒冷的天气,竟好像连生气都慢慢抽走了。
风声呼呼穿过,虽垂着袖子,但是也有冷风从齐宋的广袖中跑到身上去了。
是太冷了。
但就算浑身冷意,齐宋仍旧挺直了身子,再冷的天气,也不能失了一身风骨。
入了太华殿,殿内此时一盏灯也没有,哪怕迎着光,齐宋也有些看不清自己皇兄的脸。
他拱手道:“皇兄。”
风雪随他一起进了大殿,莫名有些阴森。
宋清持挥退左右,内侍轻声退了出去,宋清持才说道:“阿玧,你近前来。”
齐宋这才慢慢走近,这才逐渐看清了自己的皇兄,明明不过才几日未见,皇兄脸上的疲倦叠加,却看起来如同苍老了十岁,齐宋心中暗想,大概是近日宫中传的容妃已经不大好了,又是皇后手笔,恐怕皇兄如今已是焦头烂额。
他心中暗叹一声,但面上却并无表示。
“阿玧,”宋清持顿了一下,谈起了南郡次年春种之策。
齐宋心中暗暗惊讶,没想到皇兄这时候找到自己却是讨论国策,但还是按自己平日所想一一作答。
一番策论下来,已经足有两个个时辰,殿内的灯已经燃起来的,满堂辉煌之中,齐宋却觉得自己皇兄眼中有着压不住的哀伤。
直到辩论结束,宋清持的眼神看着他,某一瞬间,齐宋觉得自己的皇兄已经不再是属于这里的人。
宋清持张了张口,好像有很多话还要说,但是最后,却化成了一声喟叹,终只是对着齐宋说了一句:“启国他日,多要拜托你了。”
这一句话,齐宋觉得仿佛一身重担,压在自己身上十分沉重,但还是后退半步,拱手对着金座之上的皇兄说道:“为陛下,为启国子民鞠躬尽瘁,臣在所不辞。”
“去吧。”
齐宋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皇兄,最后又低头行礼:“臣告退。”
天元五年,摩沦可汗部属叛变,击杀摩沦于马下,结束了两国之间的战争。
十二月,降书从定州快马加鞭送往京中,但降书到达京中时,就传来了陛下殡天的消息,终是没有送到陛下手中。
景和宫内,宋清持令所有宫人都退出景和宫去,如今诺大的一个景和宫,竟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有苏萌。
过往种种,好似黄粱一场梦,今日梦醒,却已经孑然一身。
宋清持盘膝坐在卧榻边,他微低下头吻了吻苏萌,苏萌双唇冰冷,却容颜如旧,好像睡着一般。
宋清持对着苏萌,眼里透着泪光闪过,嘴中低声说道:今生,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哪怕是骨灰,都是要溶在一起的。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至死不渝。
子时,景和宫大火起,一燃冲天。
六宫之中,一时间大为惊骇,宫侍连忙救火,但这样的大火,来地离奇,灭起来,亦太难。
一国之君竟然火烧宫殿,实在前所未有。
德妃赶到时,已经只看到被烈火包围的景和宫。
“陛下,陛下”滔滔大火中,已经没有人能回应德妃的呼喊。
宫人们紧紧的护着德妃,生怕她冲进这熊熊烈火中。
德妃跌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哈,哈哈哈哈”忽然之间,德妃大笑起来,她这一笑,身边的宫人都被吓得不轻,可是这样的笑声中,分明没有半分喜意,明明满是悲怆。
她隐忍多年,算计多年,赢了皇后,赢了容妃,最后却输给了帝宋心,输给了他至死不渝的决绝。
她的指甲扣着地砖,眼泪掉在宫装上,嘴里喃喃自语:“陛下,你好狠呐。”
你好狠呐!
齐宋半夜被内官叫醒,闯了宫禁,连夜入宫。
最终只在大火燃烧的景和宫前,跪伏于地,高呼皇兄。
大火寅时方灭,但整个景和宫,已经烧得满目疮痍。
这个年,启国的百姓终究没来得及欢喜。二十八日晨起,京都的钟楼都响起了钟声,嗡鸣不绝。
最后京中有旨,陛下于昨夜因病故去,龙驭宾天,一时之间,举国哀恸。
其谥号英宗。
自陛下十一月归京以来,宫中曾多次召民间医者入宫,多少都有些猜测宫中又某位贵人不大好,没想到到头来却是陛下。
启国史书记载,英宗殡天当日,皇妃徐氏以身殉之,实为烈女。礼部拟下谥号为:懿显端仁忠贞皇贵妃,与陛下同葬皇陵。
天下向来只有殉情的妃嫔,从来没有殉情的帝宋。
却又有多少真相,都埋藏在滚滚历史洪流中。
英宗继位五年,虽未有子嗣,但法令天下,德行明治,为启国他日统一中原奠定了不可磨灭的基础。
齐宋持遗旨,于次年春以皇太弟继位,改国号为瑞来。
苏萌醒来的时候,宋清持还伏在他手边睡觉。
“清持。”苏萌呼唤了一声,宋清持才悠悠转醒,也不知守了多久,他醒来的时候,眼中全是红血丝。
这是宋清持第一次在苏萌清醒的时候听到他这样叫,从前他一向都是规规矩矩的呼唤他陛下,从来不愿意改口,大概也只有在床笫之欢的时候,宋清持的诱导下,才愿意破格的叫他的名字。
宋清持看他醒来,握住他的手细细问:“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这具身体气息渐弱,五脏六腑都已经损坏,连苏萌自己都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阳气正在不断流失。
身体轻飘飘的,没有哪里不舒服,但是哪里都不舒服,可他还是摇头说没有。
明明真相已经在口中,可是他就是说不出来。
他毕竟还是无法改变凡人的六道命格。
他眼中的悲伤愈重浓厚,宋清持以为他是为他自己的身体担忧,于是说道:“要是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现在去叫太医。”
说完起身要向外走去,但是苏萌手上稍稍用力,说着:“不、等一下,别走。”
也许是忽然激动了一下,气息起伏得厉害了,宋清持心疼,只得重新坐好安慰他:“好,好,我不走,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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