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飒飒,气温不冷也不热,这正是一年中最为舒适的时节。
在这样的夜晚,很多人是睡不着觉的。每每秋风遇到秋月的夜晚,总是无端让人生出很多思绪来。
顾北正在小院的砖地上来回的负手踱步,眉头紧锁着,显然也正思索着事情。顾北思索的可不是什么闲愁别绪,他想的却是今日与忆嫣姑娘的事情。
对一个女子那样说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上次为了抓住百花阁的大鱼,打晕她已是让自己愧疚难安,今日又如此......
只是自己确实没打算参与,吴德邀请自己参加,不知道又是打的什么心思?
真是让人头疼啊!
忆嫣走后,顾北让人去打听了一下,了解一番各府青馆的情形和实力。
杭州府花界的规模不亚于应天府,有名的青馆不下十余家。最出名的莫过于烟云楼和楼兰居两座青馆。这两座青馆已经雄霸杭州府魁首很多年,馆中红牌无数,名声显赫。
两家青馆实力不相上下,各领风骚,烟云楼虽然略胜一筹,但其实也并不能压制楼兰居的风头。
两家青馆其实各有各的偏重和传统,烟云楼的头牌们精于舞技和歌技,在这两项上可谓冠觉群芳。但楼兰居胜在均衡全面,楼兰居中的红牌无论哪一个拉出来琴棋书画都为人所称道。或许正是因为面面俱到,所以在某些方面不能精进,故而稍逊烟云楼下风。
但这种全面的素质,却也是她们立身的本钱,很多名士喜欢的便是这种什么都会,什么都能谈,说什么她们都能懂的特点。
至于扬州府青馆的实力还尚未可知,但听说扬州府的青馆请了不少帮手去助拳,想必青馆实力也不会差。
次日一早,顾北坐上马车去洛北港的时候,路过秦淮大街西岸的时候。
只见河岸上堆满的木头竹子芦席等物,船只来来往往的将这些物资运来,供给搭建浮台只用。这一次说是东南花魁大赛,其实便是应天府、杭州府和扬州府三城争霸。
为了突出三城争霸的氛围,此次三城并不共用一个舞台,而是三城各派人手,各自在水面划定区域搭建自己的舞台。三座浮台,加上评判和官员们要落座的水上大看台,需要的物资着实不少,搭建规模超过了往年数倍。
秋阳照耀之下,秦淮河西岸的水面上,三座舞台相隔百步呈半圆形排列在水面上。虽然舞台尚未成型,但基本已经能看出格局来。
应天府的水上舞台在中间位置,这也因为是东道主之故。扬州府的在南,杭州府的在北。此次舞台的搭建模式都一样,水面搭建巨型浮台,然后各自加以装饰。
顾北撩开车帘看着中间应天府搭建的舞台,此时舞台已经有了雏形,周围的船只和工匠正将一根根的木头运来加固,舞台上下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人,照着这样的进度,今日应该便能完工了。
“这舞台是谁负责搭建?官府还是各家青馆?”顾北好奇问道。
“往年都是各家青馆报名共同出资的,然后请人来搭建,府衙只负责维持秩序,不准闲杂人等进来打搅进度。今年花魁大赛的升级,应天府很多小青馆已经放弃参赛,好像还有两三家青馆,这浮台也是那两三家联合出的银子。”萧然喝了一口酒,卖弄起来。
其实这些也是他昨日跟下面兄弟喝酒听来的,白府家将大部分都是应天人氏,路子也比较野,喝起酒来,什么话都往倒,萧然不想听也不成。
顾北点头道:“明白了,没把握不参与也是明智之举,白白浪费银子罢了。走吧!”
马夫得令后,手中马鞭一扬,车队继续往前行驶。
“有意思,花魁大赛!”
此时,夜来香青馆二楼阁楼里,敞开的木窗边站着一名魁梧健壮的男子,身着白衣锦袍,大约三十余岁,注视着顾北一行远去的车队,脸上挂着邪笑。
“布爷,看什么呢?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快来嘛......”阁楼中桌边坐着一名女子,见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一直注视窗外,不由假装不高兴的嘟起嘴撒娇道。
布宰易闻言露出色眯眯的笑容,“小宝贝,某这就来疼你~”
布宰易走到桌边坐下,毫不客气的把女子拉过来坐在他腿上,一边口花花的调笑,一边上下其手,忙得不亦乐乎。
“爷,你轻点~疼死人家啦!”
女子发出一声娇呼,小手轻捶了他一下。
惹得布宰易一阵哈哈大笑,大手肆无忌惮的伸进女子的肚兜里,不停的在里面摩挲着,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女子也不着恼,羞红着脸吃吃的笑着,不时还应景儿似的呻.吟两声。
“小宝贝,爷问你点事情!只要爷满意,打赏少不了......”布宰易双手不停,嘴唇叼住女子送来的酒杯,一口喝下,砸吧嘴道。“哎呀!爷讨厌死啦,人家整个都是你的......爷想知道什么,人家知无不言......咯咯。”女子坐在布宰易腿上,抛了个媚眼,随后腰肢扭了扭。
布宰易被扭的一阵暗爽,发出哈哈大笑,“这花魁大赛是怎么回事?。”
“三府的青馆......爷,你不会喜新厌旧吧!”
“哈哈,怎么会,某最是疼爱小宝贝的......是不是都会去观看?”调笑一番后,布宰易不经意的问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应天府的一大盛会......嗯,爷......轻点......”
布宰易伸在肚兜里上下其手,“小宝贝,给爷来个‘皮杯儿’。”女子似羞还喜的小嘬一口酒,与他嘴对嘴将酒徐徐注入。
又喝了一阵酒,心痒难耐的布宰易把怀中的女子打横抱起,大步往木床走去。
还不知道被圣教杀手盯上的顾北一行人晃悠悠地走在路上。
他之前把赞助桌椅、衣衫的事情交给了陈金旺,此行就是想了解一下进展,可别出了篓子。
这花魁大赛可是活广告,半点马虎不得,关乎商行能不能走出应天府,得到扬州府、杭州府百姓的认可。
虽然天香露已经在整个大夏盛行,但可远远不够,他要加快步伐,把商会的品牌也推广出去。
这关系到华酒的推动,由于作坊规模太小,现在的华酒只能供应小部分。等到洛北港的作坊建成,顾北就准备大肆招伙计开始酿制,抢占其他的府的市场。
他不打算跟之前一样,把天香露的代理地域拍卖出去。这一次,他想玩一票大的,垄断整个夏国酒业,只有垄断一个产业,才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之前是因为资金不充足,他没办法垄断,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代理权拍出去。
现在的他最不缺的就是银两,之前抄百花阁的时候,从圣教秘密据点弄了十几箱子,价值几十万两银子。
他迫切把商行品牌推出去,是为了实行另一项大计划,跟商行息息相关,只有把商行推出去,在各州府建立起信任,才算完成第一步。
他管那项计划为“洛北钱庄”,只要这项计划能够成功,就算老公爷突然离去,他也能有信心保证没有老公爷庇护的白家,也照样能够屹立在夏国而不倒。
现在夏国各地虽然也有钱庄,但也是一个雏形,钱庄的业务范畴也只是在州府内存取,靠收取高额的手续费,还有就是放印子,也就是民间高利贷。
这时代没有所谓的通货膨胀,所以不用担心银子的价值缩水,因而,那些地主和老财宁愿寻个大缸,将银子搁进去,而后埋在自己的后院,或者是自己家的床底下。
存入钱庄?不存在的,存入钱庄每年还要收取百分之一的保存费用?那还是放在自个床底下安全。
顾北建立钱庄的用意,可谓也是为了大夏,使大夏的银子能够在市面上流通起来。
当然,还有一点点私心,吸纳人存储银子,用他们的银子来创造更多财富,当然钱庄是肯定不会像那些黑心钱庄一样收取保存费用,反而每年支付利息。
当然,这项宏伟的计划只是顾北的设想,目前第一步就是推出商行,第二就是建立初步信用,第三才是“洛北钱庄”的推出。
这项计划他已经构思良久,谁都不敢说,就连娘子也不清楚,他怕说了,惊吓到肚中的小家伙就不好了,受苦的可是孩儿他娘。
洛北港这里,现在是一天一个模样。
一座座红砖堆砌成的建筑,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之处。
洛北港这儿,已经热闹起来,招揽来的匠人、接收的灾民现在已经突破了六千人口。
可即便如此,陈金旺还是嫌少,他不由感慨,从前一直觉得人力不值钱,可现在方知,这人力竟是如此金贵。东家交代,洛北港的一期建筑必须要在年前完成,因为人手还是少了,等入了冬,只怕进度更加缓慢。
在东区,学堂已经建好,不但高大且宽敞,窗户上安装的全是平整光滑的玻璃,墙壁都是用红砖加上水泥砌成,看上去坚固耐用。屋顶没有覆以瓦片,而是几乎平整的顶部,稍稍在中间屋脊处找出滚水,使得雨水能流下来,不至于留在屋顶造成渗水。
一溜儿窗子上的玻璃,看的陈金旺羡慕异常。
学堂是供灾民、匠人的子弟们读书用的,请了十几个老先生,三百多个学童,一大清早,学童们就咿咿呀呀的读书。
他们读书声一起,上工的灾民们和匠人们,便精神百倍起来。
这读书声,于他们而言,比工头的鞭子,更令他们精神百倍,那些孩子,是他们的希望,孩子们读了书,才能明理,明了理,才不必像自己一般,靠着卖气力的挣钱。
一到清早,整座洛北港,便复苏起来,在朗朗的读书声中,人们开始了一日的劳作。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从灾民里选出的‘护卫队’随着几个月日夜操练,已经有模有样。
当顾北的马车到来的时候,护卫营空地上传来了一片整齐划一的呐喊之声。
守门的两位护卫见到有车队往这边行来,正想高呼“军事重地,闲人不得进入。”待看清楚是顾县男的马车时,连忙敬了个礼,抬走栅栏,让马车进入。
马车沿着道路往前行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阳光洒落的平整的场地中央,数十名护卫正列着整齐的阵列,手中拿着木刀劈砍腾挪操练作战技艺。烈日当空,这些人身着薄衣,有的还敞着衣襟,露出黝黑的腱子肉,一个个练得浑身大汗,颇为认真。
队伍前列站着一名五尺大汉,大汉身着一袭黑色武士装扮,肃容盯着众人的阵势和动作,黑脸上满是威严之色。
顾北的马车一现身,五尺大汉便立刻看到了他们。大汉黑脸上露出笑容,刚想跑过来时,顾北摆摆手示意他继续操练,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观看操练的过程。
众人动作威猛整齐划一,明显看出是按照某种招式套路进行操练。一招一式颇有些架势。几十人一起操练,呼喝跳跃之际,颇有些所向披靡的威势。
终于,一套演练完成,五尺大汉下达了休息片刻的命令。众人散开周围,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在一旁各自休息。
大汉小跑到顾北的马车前,身体笔直敬礼道:“见过姑爷!”
顾北呵呵笑道:“辛苦小黑......不,应该是黑统领了!”
顾北的一番调笑,顿时惹得周围家将轰然大笑,直把大汉臊得黑脸涨红。
小黑憨憨一笑后,瞪了一眼周围的家将,邀功道:“兄弟们的操练,姑爷觉得如何。某按照姑爷的要求,对他们进行早晚训练,甚至还教他们军营临敌武技,提高他们的战斗力。”
顾北沉吟片刻,轻声道:“小黑,你已经做的很好。但我不得不实话实说,这套临敌武技只能属于最基本的练兵之法。列阵于此,练习阵列操演,看着确实威势不小,然而这只能对体魄武技有所提升,对于打造一支精兵以及临敌对战却裨益不多。”
小黑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都怪某太笨,不能领悟姑爷的意思。”
“你不笨,已经做的很好了。练兵练得便是两样东西,第一是胆气意志,第二是作战之法。”顾北见小黑一脸茫然,解释道:“胆气意志的打造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仅在训练中锻炼,还需以奖惩为佐。既有奖惩,便必须要有一套严明的军纪约束,一盘散沙是不成的。这些是我疏忽了,我也会尽快完善。光就练兵一项而言,这种阵列操演之法只能为辅佐,想要快速提升作战”技艺,需要以实战为出发点,不能流于形式,花拳绣腿是没用的。”
小黑愣愣的看着顾北,周围包括萧然的家将也都一脸茫然。
“我不是说你教给他们的这些东西是花拳绣腿。我的意思是,要增强实战性对抗性。”
小黑依旧双眼茫然,急得抓烧挠耳。
“这样吧,我来主持操练,现场给你示范指导。”顾北颇为无奈,说再多,还不如现场指导一番。
小黑大喜,忙招人召集众人回到场地上列阵。小黑站在木墩上高声道:“兄弟们,刚才姑爷看了我们的演练,他有话要跟兄弟们说一说。有请姑爷!”
众人纷纷看向顾北,听到恩公有话要说,都想听听恩公说些什么。
顾北微笑对着众人拱手,扬声道:“诸位兄弟,可能你们中有人对某把你们抓到护卫队,心怀不满,也有些兄弟恨不能揍某一顿出气。当然有对某不满,想揍某出气的可以事后单独找某。某今日看了诸位的操练,有几句话要说,以下的话可能让你们听了心里不痛快,但即便如此,某还是要说的,心有不痛快的可以......憋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恩公难道要骂人?
“恩公,有话直说,我等不会怪你的,如果不是你收留我们,我们现在估计还在为温饱发愁......”
“对,恩公你说便是,我们不会生气,也不会不服,我们还得感谢你......”
众人纷纷叫道。
顾北点头道:“很好,那某便不客气了。”
顾北负手在队列前走了几步 抬头时脸上满是肃穆之气,双目也凌厉起来。
“刚才某看了你们的训练,感觉便是四个字毫无用处。你们这么训练下去,无非便是体格健壮些,但遭遇训练有素的敌手,你们根本就无一合之力。你们也只能对付一些乌合之众,应付一些比你们弱小的对手。
一旦遭遇强敌,你们便是一盘散沙。一支精兵当让敌闻之色变,到了那种境界,便可纵横来去,方可自傲。诸位现在的状态,在某看来还是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