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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凤求凰

    车轮的辘辘声轧过了寂静的街道,马蹄滴滴的敲击着地面,最后在司音坊前面停了下来。

    谢扶摇下了马车,跟在俏十娘的身后,一路穿行于司音坊的回廊之中,忍不住感叹着这里的设计之妙。

    上一次谢扶摇来这里,是有要事要做,并未观赏到司音坊的精美景致,今日一路走来,才体会到它的不凡。

    回廊走到尽头,竟然是一片湖水,碧空之下湖面此起彼伏,潮湿的春风吹到肌肤之上,感觉一片冰凉之意。

    谢扶摇还没从这美景中回过神来,便被远处亭子中的琴声吸引了,这栋亭子修在断崖之上,重檐飞角,高高耸立。

    俏十娘见谢扶摇看的出神,心中难掩笑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有一美人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家人兮,不在东墙……”

    那琴声的声音十分低昂,就像蛰伏在水底的苍龙,突然苏醒,发出悠然的长吟之声。

    一曲完毕,谢扶摇拍手叫好,怪不得那日在中秋宴上,卫景曜对谢雨柔的琴技并无半分欣赏,原来他本人对于古琴的造诣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如果说谢雨柔弹琴,谁能准确无误地把曲子娴熟弹出。

    而卫景曜却能将其中的意境一一展露,将听琴之人带入他的琴声所塑造的幻境之中,流连忘返。

    “此曲名曰《凤求凰》,谢姑娘觉得如何?”卫景曜嘴角微勾,笑中温润,似三春之水,眼底漾起的一抹柔光,如万千星河。

    他站起身来,从亭子中飞身而下,一步一步地向着谢扶摇走去。

    此情此景,谢扶摇看的有些醉了,她仿佛已经置身于卫景曜的琴声之中,探索着他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你的琴声,像是在诉说你自己的心……”

    话音刚落,谢扶摇便有些后悔,自己不是不明白卫景曜的心意,只是自己却不敢再去接受,不敢再相信。

    “不错,你说的话,便是这曲中的真意。”

    卫景曜俯身到谢扶摇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又温柔,似这春日里在静夜中悄悄绽放的花朵。

    谢扶摇只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气体敲打着自己的耳垂,脸颊顺时间微红一片。

    “想去上面看看吗。”卫景曜薄唇弯起,眼眸似月色海波。

    “当然想。”

    谢扶摇眺望着远方,这才发现,原来整座司音坊是依山而建,因为它的占地面积太广,从前面根本就意识不到。

    “抓紧我。”

    卫景曜轻笑道,谢扶摇的腰间突然多了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桎梏在他的手上。

    脚底一轻,谢扶摇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只见卫景曜凌空一跃,借着凸起的巨石,施展了几个腾空,便稳稳地落到了断崖之上。

    刚才从下面看谢扶摇并没感觉这断崖有多高,可是一旦站在上面,望向远处的湖水,才发现这里险峻非凡。

    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望着远处碧波翻腾,谢扶摇轻轻抚摸着石桌上的凤弦古琴。

    印象当中谢雨柔似乎也有一架琴,不过好像和眼前这一个有些不太一样。

    “这凤弦古琴是俏十娘的宝贝,我可是说了好久她才肯借出来。”

    断崖上的风吹起了卫景曜的长发,掩盖了他清朗的面容。

    “我记得俏十娘的琴艺颇佳,王爷该不会是跟她学的吧。”谢扶摇打趣道。

    “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卫景曜轻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我母妃的琴弹得极好,只是她轻易不愿意弹罢了。”

    谢扶摇微微有些惊讶,原来卫景曜的琴艺师传于成妃娘娘。

    “宫里妃嫔众多,为了博皇上一笑,哪一个不是使尽浑身的解数,成妃娘娘为何?”

    “小时候我也有这样的疑问,经常问母妃,父皇好不容易来一趟,为什么不弹琴给他听,母妃的琴声那么好听,父皇听了一定会流连忘返。”

    卫景曜目光粼粼,满天春色仿佛都融入了他的眼中。

    “可是母妃只是轻轻的摇头,她说琴声便是心声,只有弹给自己的心悦之人听,倘若意味变了,这琴声也就变了,意境便不复存在了。”

    两人四目相对,熹微的晨光为亭子披上一层暧昧的金色,整片湖水都沉浸在一片绯红的霞光中。

    “那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我问母妃,难道她不爱父皇吗?母妃没有说话,只是苦笑。”

    卫景曜娓娓道来,仿佛只是一个说书人在讲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一样。

    “后来我才明白,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母妃在成为嫔妃已经有了心悦之人,可是她的身份却让她不得不进宫。”

    谢扶摇心中震撼,她没想到卫景曜竟然会和自己说这种宫中秘事。

    上一世在执掌后宫这么多年,她知道那些奴才惯会拜高踩低,成妃不得宠,卫景曜小的时候想必过得并不顺心。

    那琴声的背后有多少冷漠孤寂心酸委屈,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在家的时候,你父母都唤你什么?”

    卫景曜忽然侧头望向了谢扶摇,眼如深海,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温柔与悯恤。

    谢扶摇骤然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

    在自己的记忆当中,父亲似乎很少出现,他经常征战沙场,带兵打仗,几乎很少回家。

    而母亲在自己小时候便已经去世了,只有一点零碎的印象,一个穿着素雅的美妇人,站在桃树之下,笑脸盈盈的唤着自己。

    “阿摇……”谢扶摇回过神来,眼神中是一片朦胧,“小的时候,我娘经常这样叫我。”

    虽然现在谢扶摇已经记不清她的容貌,可是这个声音却总在午夜梦回时想起。

    “阿摇……”卫景曜细细品味这两个字,仿佛想要把它咬碎了,吞下去,永远藏在自己的心间。

    “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好不好?”卫景曜语气轻柔,带着一丝的小心翼翼。

    仿佛在捧着一颗真心送给对方,若是对方拒绝,这颗心也会从此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