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章 一支手枪

    什么希望、什么自由，和我没多大关系。你们是荒野之中的游侠，可以无拘无束。我是城市里的码农，只想要足够的钱！我的眼神很坚定。岩雀的表情却透着几分玩味，就这么看着我。“……”我不敢催她，甚至不敢明着问，无论是胆小也好，责任也罢，假如岩雀一行人拿着服务器直接离开，我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看见18路定轨公交缓缓进站，车门打开，人流开始上上下下。保持警戒的四人才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寸头男子摸了摸鼻子道：“啧啧，强的咯，真的没被发现……”我这才想起，游侠视频上线，肯定会被追踪定位。现在还没反应，说明我的防火墙起了效果！刚才心情太激动，以至于忘了这个细节。岩雀没有计较，在她眼里，我的形象大概和路边的爬虫没什么区别吧……只不过，他们五人装束紧致，并没有像携带大批现金的样子。心里正疑惑，岩雀眼神往站台处一领，示意我看。我顺着望去，看见两个戴着棒球帽的老哥，一副钓鱼归来的打扮。刚背着大大的渔具包从18路车下来，却又进入了站台等候，像是要换乘。在我看过去时，他们两也看了过来，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安排。岩雀见诸方顺利，也不迟疑，一边往站台上走，一边短促的道声：“走了。”回过神来时，岩雀和她的四名队员已经混入人潮，是上了18路定轨公交，还是去了什么地方，我不得而知。事已至此，胆小无用，韦铭和我交流了一个眼神，我们便登上站台候车处。还寻思着怎么开口，伪装成渔夫的一个老哥就摆出惊喜的表情：“儿子，你今天回市里？”他看的是我……我猛的咳嗽两声，像是一个不愿回家的坏孩子，极为勉强的应付：“是，是啊……您和王叔，是去牧场钓鱼？”附近能钓鱼的地方，就只有贺兰山农牧场，旁边的这位中年人我不认识，随口道了声王叔，应该没什么问题。老哥嘿嘿一笑，拍了拍脚边渔具包，里边大概真的放了个鱼箱，有蹿动的水声：“对啊，今天没叫你黎叔，那老小子发了脾气，准备了宵夜叫我们过去打牌。反正你回市里顺路，不如替我和王叔，把东西先带回家？你黎叔住得远，我们老胳膊老腿的，提东西不方便。”我知道这是交易，讪讪应声：“好，好的吧。”然后，当我和韦铭拖着渔具包上了19路定轨公交，才知道两位老哥的“老胳膊老腿”是有多厉害。一个渔具包，起码十斤重，他们却能单手提着，随意溜达？我和韦铭算是有几斤力气，可是提着走上车，拢共不到五米，两人都憋得面红耳赤。按交易计划，这还只是属于我的部分。后续款项，会和韦铭陆续交接。韦铭还在做戏：“这渔具怪重的，我替你扛回家吧，你一个人搞不定。”我靠在座位上，呼呼的穿着粗气，感觉浑身都在冒汗。不知道是交易的刺激，还是这渔具包太重，或者是定轨公交里的暖气？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女人充满侵略性的眼睛。或许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忘掉了。严雀，岩雀？看起来年龄也不大，怎么会是个荒野游侠？一路无话，到了长城花园小区的站点，韦铭和我吃力的把渔具包脱下公交站台。周围是安静的街区，我们对视一眼，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甚至，越来越恣肆。“我偷偷看过了，是真的！八百万，都是你的！”韦铭觑得左右无人，眼里闪着金光。我虽然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但收益最大的，肯定还是莱恩科技的老板。我都能分到这个数字，按合同协议，韦铭能够赚到的更多。由于渔具包太重，提不太动，我们便都将之横扛在了后背，低着脑袋就往小区里走。保安一时没认出来，还叫停了我们。看清我的脸，并核实了门禁卡之后，才予以放行。前后就十秒的停顿，憋得我脑子发昏。话说回来，别说80斤，就算是800斤的钱，给我，我一样能扛着走！或许还能跑得飞快！给你，你也一样！——直穿过小区的前花园，右拐，就到了我居住的公寓楼。我和韦铭有说有笑，正计划着今晚是不是要去宵夜撸串，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公寓楼前仅有的空地，被五台弧形排列的车灯照亮。眯着眼去分辨，是五台价值不菲的超跑。其中甚至有一台售价超过800万的“银灰幻影”，其造型棱角分明，科技感十足，有着浓郁的战斗风格，几乎就是地面的战斗机！剩下四台的售价，也都在300万以上。这个年代，价钱只是一方面。物资紧缺的情况下，百万以上的私家车，都属于限量版！没点硬实力，根本买不到。比如背着800万现金的我和韦铭，就绝对买不到其中任何一辆跑车。因为这些车的产地不在银川，厂家管卖不管运。我们现在的确买得起，却运不回来。——灯光的中心，是摆放成心形的粉红小蜡烛，看样子，是有土豪来表白。这个季节买不到玫瑰，蜡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天寒地冻的，还显得更温暖。由于车队堵在门口，六七个人影就在车子旁边观望，心形图案里有一个很干净的男生，穿着小西装，很正式的打了紫红色的领结，看起来有些骚包。他正仰着头看向某个楼层，女主角还没出现。我和韦铭犯了嘀咕，人家玩情调呢，咱们是不是得有成人之美，回避一下？不然恰巧碰见表白，咱俩扛着大包抢戏，对白是：“哎哎，借过，借过一下，借过一下。”想想都觉得尴尬，而且，有几个年轻男女注意到我们，显然有清场意识，给了我和韦铭一个不善的眼神。示意我们先在外围等着。好吧好吧，你们牛逼！鄙视老子，老子……先忍着！反正都到家门口了，今天诸事顺利，我也乐得有戏看，于是把沉重的渔具包放下，就坐在前花园边缘的长椅上。两人兴致勃勃，强势围观。我坐下来，不忘了给诗妍发消息：“老婆，我和韦铭到楼下了，这儿有人摆蜡烛，不知道要和谁表白呢。”诗妍的回复很快：“嘤嘤嘤，(╯﹏╰)！！”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沉浸在今天的刺激交易里：“我们公司刚刚完成了一个大项目，挣了点钱，刚好韦铭也在，待会儿咱们去吃宵夜，唱歌，庆祝一下！”“嗯？”诗妍显有些吃惊，“今天有宵夜吃呀，我好久好久没有去唱歌了！”我甚至能够感受到文字里诗妍惊喜的语气，忽然之间觉得，为了她，冒再多的风险都值得！死也值得！我得瑟无比的回复道：“对，楼下这哥几个不让我们过去，你先准备吧，待会儿我回家放好东西，换身衣服，我们就出发！”“好嘞！”诗妍秒回，“可是老徐，你也看到了，楼下有人挡着呢，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肯离开。”天寒地冻的，在室外杵两个小时，也算是一片诚心了。我这才闻到不远的垃圾桶似乎有烧焦的味道，原来连蜡烛都已经换过一批。我心里暗笑，给诗妍发消息：“管他呢，我和韦铭的组合你还不清楚，硬要过，谁拦得住？”诗妍给我回了条语音，是清脆的笑声：“噗，是啦是啦，韦老板就是一头大水牛，你就是一头小猎豹，略略略！”想当年在学校，韦铭除了是个技术男，还是武术协会的会长，且不说花里胡哨的功夫造诣，凭他的身板，打三五个小年轻完全没有问题。至于我——咳咳，我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就是跑得快。学校运动会，短跑长跑一锅端，但凡报名，第一名都是我的。对，我们的身体素质，也无法做到轻松单手拎起80斤的渔具包，那两位游侠老哥，却是信手拈来。想想都有些后怕。诗妍已经在准备，我们自然要上楼。于是再度扛起渔具包，找了个较宽敞的角度靠近——万一刮了人家的车，事情就大条了。大概是长时间的等待，消磨了他们的耐心，我才靠近，一个身形削瘦的哥们就不客气的拦住了路口：“没点眼力价，办事呢！退开退开！”我态度十分好：“老哥你看，天寒地冻的，我就差这两步脚到家，反正你们也没等到人，先让我们进去吧。”哥们像是听到什么扎耳的话，脾气霎时就上来了，咆哮着喷我一脸唾沫星子：“哎我说你个土鳖，怎么说话呢？什么就叫‘没等到人’？”我知道这帮人背景不一般，得罪不起，讪笑道：“天真的冷了，就先让我们回家吧，祝你们顺利，行不？”哥们却像个炸药桶，一巴掌就呼在了我的头上，打了我一巴掌之后，还恶狠狠的骂了起来：“你他么的谁啊，祝我们顺利，嘲讽谁呢？当老子傻逼，听不出来？”韦铭原来也是个暴脾气，但他知道我为什么忍，这时候也没说话，只是往我身前挡了半步。他的个头比我高大一圈，整个人的架势都不一样。那哥们却昂然不惧，梗着脖子继续哔哔，那眼神怨毒之极，就像我和韦铭上了他老婆似的：“怎么，不服？你他妈跟谁混的，说个名！老子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高低贵贱！”“……”我和韦铭同时皱眉，虽然没有动作，也不去回应，但我听到渔具包的背后咯吱作响。那是韦铭抓的，很显然，他已经暴怒。假如不是顾忌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假如这里不是监控弥补的小区，而是在荒凉的野外，我敢保证，韦铭绝对会把他揍得满地找牙！这哥们的牙床上，哪怕还剩一颗牙齿，就算韦铭输了！但生活的压力，让我们都选择了当一条夹起尾巴的狗。什么大水牛，什么小猎豹？在现实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眼看着就要闹起来，站在蜡烛中心的年轻人叹了口气，冲我面前的干瘦男子劝了一句：“郑晗，算了算了。闹起来，她更不会出现。别人回家而已，是我们挡了路。若是以后论起来，反而给家里抹黑。”干瘦男子唤作郑晗，他嘴里还碎骂了我几句祖宗的话，到底是以那面孔干净的年轻人为首，只好作罢。我和韦铭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趁郑晗让开，赶紧走向公寓大门。我抽出手刷了门卡，让韦铭先进去。这时，背后传来郑晗尖酸刻薄的声音：“陈哥，我看你就别等了。咱哥几个的诚心算是到了吧？那女人不买账，咱要是继续等下去，可就掉价了啊。这么作践自己干什么，就算是世界末日，陈哥难道会缺女人？”周围传来一片附和的声音，显然在寒冬里杵那么久，早就让他们没了耐心。陈哥长长叹了口气，转而一笑：“也对，她或许是不喜欢这样——郑少别上火，今晚的娱乐项目，都算我头上！兄弟们都辛苦了，你们车子这个月的养护，我也包了！”年纪轻轻，倒是很会做人，我心里笑叹。正要进门，却听见那郑晗骂骂咧咧的道：“那女人也真是贱，放着陈哥不要，偏偏喜欢一个程序员？叫什么来着，诗，诗妍对吧？”轰隆——公寓大厅里，传出巨大的声响。陈哥脸色不大好，正打算喝止郑晗，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几个人都怔怔的看了过来。不知道是压不住心里的暴怒，还是抗久了太累，渔具包从我身上砸落在地，发出巨响。由于里面装得太满，上层的拉链崩开了一个口子。万幸是里面的钱都用东西扎好，没有洒出来。“老徐！”韦铭看我脸色发黑，怕我冲动，咬着牙唤了我一声，“快走。”我背后的寒风灌进来，让人如坠冰窟。原来，那干净的男生，就是纠缠诗妍的园区副总——陈子渊！今天居然跑上门来表白？我他么……心里怒气像是狂兽发疯，恨不得将那出言不逊的郑晗大卸八块！骂我可以，打我我也忍了，但是骂诗妍，不行！仇恨充斥了我的眼睛，热血冲得我头皮发麻。我有意无意的四处张望，想要寻找什么可以结果那人的东西。好巧不巧的低头一看，只见那崩开一条口子的渔具包里，除了挤满的无数沓现金，边角处，露出了一截黝黑的枪管！那是一支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