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夜,王府被白色绫布包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事情总是让人感到悲伤的,但此刻的对象放在王桥身上,却不是这样,毕竟他在康阳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仗势欺人是常有的事,而最让人看不过去的却是,他喜欢强抢少男,这康阳多少还未成年的男孩被他糟践了,所以今天来参加丧事的,也就是做些表面文章,实际心底早就开始拍手称快。丧事办了一天,王桥也在当天下葬。看着自己独子的牌位,王世安满眼通红,不过一夜,他的儿子没了,妻子病倒了,大夫表示时日无多,不过短短的一夜,他王家竟要到了家破的地步。管家匆匆地跑进祠堂,带着刚刚得到的消息,看着一脸悲伤的王世安,管家轻声道:“老爷,有余舍的消息了。”王世安点点头,答道:“恩,出去说,不要在这里扰了桥儿的清净。”一出门,管家就赶紧将得到的消息告诉他,“那余舍原名云舒,是个女娃,昨日早些时候和少爷发生了些口角,可能也是因为想报复少爷,所以晚上雇人来杀害少爷。”“哼!”王世安轻哼出声,狠声道:“她现在在哪里?”管家的消息也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那人可没告诉他云舒的去处,但想着那人的话,便原封不动的就那人的话复述了一遍:“云舒早已逃出了城,只是她的父亲曾经是北平的首富——云霄,外界虽然都传他已经死在一场大火中,但实际上他早就在火灾发生时逃了出来,现居苏城。”“很好,”王世安拍了拍管家的肩膀,眯着眼睛,冷声道:“云舒害我独子性命,害我夫人饱受病痛折磨,既然我找不到她,那就叫她父亲来偿,子债父偿,天经地义!”听到这话,管家也只能拍着马屁,道:“老爷英明。”王世安:“立刻去打电话给江督军,就说我同意为他注资,但他必须拿着云霄一家的人头来见我!”管家:“是!”云舒得知王桥被杀的消息是三天以后,这三天她一直躲在“逸仙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有外界的消息都来自于这个叫二马的小倌,她每日让这个小倌出去溜一圈,为的就是让那群跟着她的人相信她已经离开康阳。二马看着正悠然自得地品茶的云舒,觉得她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倒不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说要替他赎身的,而是因为她讲的那番话,她说“二马,记住,你是个男人,即便你不幸沦落到靠卖身为生,但这没什么可耻的,你靠着自己的手艺吃饭,并不比任何人差”,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他来到这里,听到最多的话便是“你只是个小倌,是这世上最低等的人”,或者总是有男人找上门对他拳打脚踢,嘴里念叨地是“小白脸,废物”这样不堪入耳的话。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云舒转头看着他,问:“我的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二马摇摇头,答:“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看。”说完,又怕云舒不信,赶紧补充一句,道:“你是真的好看,和我见过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云舒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这个少年说的是真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告诉她,这个少年不会说谎,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能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保持一颗这样透亮的心,着实不易。云舒心里叹了一声气,可惜她不能带着他,现在她本就自身难保,再带一个半大的孩子,她着实没有这个能力,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面前的少年,道:“这些银票够你赎身用了,明日我走后,你就去赎身吧。”二马一听,虽然知道她不会待他离开,但还是有些舍不得,不过短短几天,他却将她当做亲人了,想了想,鼓起勇气问:“姐姐,你能带上我吗?”云舒摇摇头,拒绝道:“不能,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我保护自己已是不易,你跟着我,太危险,我怕我护不了你周全。”不是因为我不想带着你,亦不是我带着你离开会很丢人,只是因为出于她的安危考虑,二马眼眶微红,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哽咽道:“姐姐,我们还能见面的,对不对?”这乱世,谁又能确保一定能活到重逢的那天呢,但看着二马纯真的眼睛,云舒柔声道:“能,一定能的。”二马重重地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转身走到软塌上躺着,笑着同云舒说了声晚安。云舒点点头,喝着已经有些苦涩的茶水,等二马睡熟后,她将银票塞进他衣服上的口袋中,想了想若是她此时不辞而别,明日这孩子醒了,一定会责怪她的,走到一旁,抬笔写了封信,很短,却是带着一心的真诚,待墨全干,才小心翼翼地塞到他手里,再一次确认他不会掉下榻后,转身,顺着窗户爬到一楼。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出了城,夜色中的康阳是美的,若是她将来有足够的权利,她一定会将这座城池拿下,待那时,应该还能见到那个天真的少年吧。没有过多的感伤,云舒提步离开,有些人注定只能是人生的过客,二马与她是这样,她与二马亦是如此。很快,天空就露出了鱼肚白,云舒走了一夜,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好在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农庄,她摸了摸身上所剩不多的钱,快步挪了过去。在云舒开始享用她的早餐时,二马也从睡梦中醒来,叫了两声“姐姐”,却没有听见熟悉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来,才发现屋子里早已没有云舒的身影,再看看怀中那厚厚一沓的银票,他才相信云舒已经离开了,正当他为她的不告而别感到生气的时候,却看见软塌下的信纸,上面写着什么他看不懂,但他猜应该是解释的话。直到很久以后,二马已经能识文断字,已经成了康阳一霸,才知道那两字念“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