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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的目光都聚在温岭身上,温岭只得先揉了揉温颜的头,对她说“进去我跟你解释。”

    这像是把所有的恐慌压下,温颜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她先前有点惶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知道自己和温廖是被捡回来的,所有的都以为那时候她还不记事,其实她记得,只是她搞懂之后,不愿意说出来,一直大大咧咧,伪装成温岭的亲妹妹,享受着哥哥的照顾。

    亲近的人扔了她,毫无血缘关系的温岭却养大了他们,每日都能吃饱,这份与常人不同的感情,温颜一直都很珍惜,可哥哥有了喜欢的人。

    她并不是不许,并不是想让哥哥只有他们,只是她希望这件事会晚到一些,从家乡到京城,她见识了不少,世间男子娶了妻,大多就和妻子就是一家人了,哪怕是亲兄弟都会成为外人,更何况他们是被捡回来的呢。

    尤其是她听闻温岭未婚妻的身份后,哥哥的未婚妻是郡主之幼女,自小就受着宠爱长大,不知嫁过来之后会不会嚣张跋扈,颐气指使。

    温颜想得很深,结果就是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跑去,这种下一刻就要被扔下的恐惧时刻笼罩着她,她很害怕,只想等哥哥说出有一个说法,或者说,她其实并不想要一个说法,而是哥哥告诉她,就算有了嫂子,哥哥也不会抛弃她们。

    几人坐下了,温岭面前的师琼,身上的精神气像是被谁抽走,一副受打击的模样,而温廖看起来少年老成,可控制不住敲桌子的手,足以暴露她的紧张。

    最慌张的是就是温颜了,她毫无血色的下唇,就在告诉温岭,她怕被抛弃,可怜巴巴,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花猫。

    温颜没忘记过去,温岭早就知道了,日日相处,他要费劲心力照顾他们,怎么可能会忽略这件事呢,可他不想打击温颜,只能从旁的地方开导她,这次一看完全没有用处。

    温颜骨血里还残留那种畏缩,这一副害怕再被抛弃的模样,温岭有点心疼。

    他望着温颜和温廖,开口说道“这些日子也很忙,我一直没有回家,对你们也疏于照顾,是我的不是。”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说道“我们在书院过得很好,夫子很照顾我们,朝中出事了,夫子跟我们解释了,不只哥哥一人天天在朝中忙碌,很多同学的父母这段时间都没有来,我们理解。”

    他们两个小小年纪就这样安慰温岭,温岭眉眼含着笑,道“嗯,我跟和你们解释一下我的婚事。”

    他们瞬间心绪一紧,都挺直了身体,等温岭说出来,师琼也是,他太好奇了,温岭这句话后,他感觉精神都回来了。

    温岭道“我心慕戚府二小姐已经许久了,只是过去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妄想,从未向你们说过,如今,诸事落地,我可以向你们明确地说了,我和戚二小姐的事是真的,而且是我追求许久,才得了她的芳心。”

    戚念默默地从旁边听着,很是欢喜,甚至从心里偷着乐,试问心上人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的心意,哪会不开心呢。

    没人注意戚念,他们早就将“俞隐”归为自己人,也就没人发现她强忍的反常。

    温颜听后有些落寞,但还是点了点头“哥哥无论喜欢谁,我们都支持,只是他们说戚二小姐飞扬跋扈,而且她母亲是郡主,更是势可通天,哥哥娶她会不会受委屈啊。”

    这又是哪传得谣言,温岭真是想感慨谣言真是不可轻信,他勾起笑“戚二小姐任不任性,霸不霸道,你们难道不知?”

    温颜三人?

    温岭看向了戚念,戚念也回他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而后温岭转头,道“我就不瞒着你们了,戚小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三人脑子同时卡住,过了许久,目光才同时望向了戚念,俱是不可思议,师琼更是颤颤巍巍,声音抖着道“俞兄就是戚二小姐?”

    温岭笑得温和“当然。”

    戚念这时也放柔了声音“之前瞒着,确实不好意思,今日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名为戚念,在家中排第二。”

    三人一副天塌的模样,多亏所坐乃是垫了软垫的石凳,要不然怕是人要仰过去。

    尤其是温颜,像是有锥子敲自己的头,眼前一阵阵发黑,自己好像在戚小姐面前吐槽她,完了完了,她会不会生气。

    戚念知道温颜的想法,安抚她“怎么,这么惊异么,不过也怨我,没有和你们交底。”

    三人赶紧道“没有怨你,并不是你的问题。”

    “哦。”戚念又望向了温颜,温颜心一紧,接着就听到戚念道“京城里常常穿些让人误会的言论,混在真话里面,辨不清真假,你和我相处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比谣言更能看清我。”

    温颜用力点了点头,太好了,戚小姐没有在意刚才她说的话,这简直太好了,她恨不得抱住她的胳膊,拿自己的小脸蹭蹭她。

    温岭趁热打铁道“无论我娶了谁,你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谁也改变不了。”

    “嗯嗯。”温颜和温廖一人一边,环在温岭左右,心里一片温热。

    真好,温颜的心彻底放下了,面前这个人,那么好,在他哥哥去南山的时候,就仔细照顾他们。那些日夜忧思的事情,像极了阴云天遮住了太阳,终日见不到光,而此时,天光乍泄,日色淋在波光碧顷的水河上,惊起一江春色。

    这其中最不开心的唯有师琼,他还没有从惊异中走出,眉间的皱纹形成一个“川”字,目光恨恨的,像是即刻就要自戳双目。

    “怎么了。”这话是温岭对师琼说的。

    师琼一脸生无可恋“这两个小孩认不出戚念是女子,我究竟是瞎成什么样才会认不出来,我真是枉为大人啊!”

    温岭和戚念对视一笑,不去说话,而站着的尚碧翻了翻眼睛,你这那时瞎啊,还听不懂人话,我之前都暗示你了啊。

    京城之中,红绸遍布,彩灯结起,喜乐荡耳,郡主府里一片喜气洋洋,管家顺着郡主的意,攒一些福气,施舍了一番。

    温岭骑着青骢马,身上带着红绸,走在前面,他身后跟着一群吹奏之人,他一向爱笑,脸上的笑容永远如同春日之水,不争万物,如今笑起来,却与往常不同,那眸子里像是含着宝玉,顺着眼尾,乍泄出内里最透彻的想法,开心到了极致,反而倒不似平常,那张俊秀的脸紧紧绷着,怕下一刻就止不住自己的心思。

    他瞟到戚府的大门,丫鬟撒着鲜花,从这里铺到了戚府,青骢马溅起一蹄花香,牵住了缰绳,转而下马,缰绳递给了下属。

    戚府的大门开着,侍卫和婢女都穿着彩衣,眉开眼笑,等着温岭。

    他走进了戚府,和上次那愁苦的气氛不同,此时的太傅还未被贬谪,而之后也不会了,戚府永远都不会如同那时,被旁系坑害。

    而戚念早早起来,穿上了她母亲精心为她准备的嫁衣,上面细密的针脚都证明是郡主一点一点绣上的。

    她腰肢纤细,一掌几乎就能环住,穿上嫁衣之后,更似袅袅仙子下凡,点缀满堂春。

    她坐在妆镜前,媒婆向她脸上涂上妆面,拿出五色线,开始绞面,一边绞着,一边念叨“祝小姐别开生面,心有所成。”绞完之后,丫鬟端来温水,另一个丫鬟浸湿了绢布,擦净了戚念的面容,戚念原本容色出众,擦净之后,更是京中贵女,无人能及。

    而后另一位媒婆取来发篦,从她头上开始往下书,旁边有人念到“一梳梳到尾。”尚碧从旁边看着,她自小和戚念一起,如今自家小姐要嫁人了,她有点舍不得,而又逼着自己放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此时郡主来了,她望着自己的小女儿,终于穿上这身衣服,要去了别处,她默默别开了头。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太傅没进来,从外面听着媒婆的话,他默默地仰着看,世人都道他是个妻管严,在女儿面前也不敢多管,可真到了小女儿嫁人的时候,他心里的舍不得不比任何人少。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戚念眼泪在滴溜溜转,做太傅和郡主的女儿,是她一生中最欢乐无忧的时候,郡主和太傅给了她最完美的生活,如今嫁人,她舍不得,可她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

    她轻闭了眼,再次睁开后,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她徐徐起身,转身之后,郡主早已不在这里,她心里有些遗憾。

    门前有了动静,尚碧前去开门,是皇后的贴身侍女月娘来了,她带来一封信,脸上尽是愧意,尚碧猜到是什么事,她叹息了一声,交给了戚念,戚念打开信,皇后虽想到这里,但近日皇帝喜怒无常,她前去请命,却没能允许。

    戚念或许心里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能接受了。

    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盖上了头,只等着温岭过来。

    过了不久,温岭就来了,温岭随着众人的引导,走到了戚念的房间,刚要碰到她的手,郡主和太傅出现了,郡主面色凝重,声音都冷冷的,像是寒冰“你要好好待她,如果她一天不开心,本宫也会让你不开心!”

    温岭郑重道“是,我会的。”接着温岭将她带了出来,牵到她手的那一霎那,温热的感觉顺着臂膀,焐热了一刻心。

    他背她去了轿子前,而郡主跟着了身后,在戚念即将上轿的那一刻,郡主哭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默默地落着泪,而泪水顺着脸颊,打湿了戚念的手,这一刻,像是催动了什么开关,戚念终于忍不住了,哭了起来,泪水和郡主的泪水融为一体,顺着手背,滑了下去。

    她坐在轿中,明明不是第一次成亲,可还是有些紧张,郡主怕她惹到,特意放了一个冰炉,冰炉里是雕好的冰块,让轿子里面不那么闷,可戚念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用处,她依旧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了,温岭掀开了轿帘,扶她出来。

    戚念看不见有谁,却能感受到很多人都到了,他们一起走着,媒婆喊了出来,中气十足,声音穿透了温府。

    “一拜天地!”两人跪在天地之下,正大光明。

    “二拜高堂!”温岭没有父母,而郡主身份尊贵,郡主早已赶到这里,坐在这里,担任长辈。

    “夫妻对拜!”戚念心脏砰砰直跳,拜完这一下,她只属于温岭。

    “送入洞房!”她被拥簇到洞房之内,尚碧跟在后头,她坐了下来,而温岭没有,温岭还要去前面招待那些人。

    整个屋子,只剩下戚念和尚碧两人,尚碧陪她聊着,戚念才知道梳发的时候郡主来了,还差点哭了。

    她们深一点浅一点的聊着,一直聊到温岭回来,他有点喝醉了,戚念也知道,他今日大喜之日,谁都会灌他。

    而尚碧见温岭回来,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了门。

    戚念有点更紧张了。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温岭错乱的脚步忽然稳住了,他沉稳地走到戚念面前。

    戚念却不知道,她只嗅到冷冽的酒香,弥漫在温岭四周。

    温岭亦是如此,他更是紧张,心念之人,就在自己面前,他想掀开,停下了,而后又重新伸出手,掀开她的盖头。

    红烛之下,戚念轻微地抬眼,她自额间而下,皆是美景。

    温岭抱住了她,轻声在她耳旁低喃“我终于得到了你。”

    戚念回抱了他,不知是谁先情思先撩,低低地吻住了对方,交换着气息,而后两人难舍难分。

    红烛倒映,一夜无眠。

    温颜和温廖早早地哄睡了,他们今日玩得特别开心,而且温颜发现,嫂子不似传闻,郡主更是如此,郡主今日见了她,还给她小香囊,这个她只在天字班的同学那里看到,如今自己有了好几个,还是各种各样的,她好喜欢郡主,握着香囊她就睡了。

    温廖也从郡主那里得了一部孤本,这是他想从书坊找的,却因年代太过久远,一直没有找到,今日郡主却给了他,都道郡主威仪过重,温廖却觉得郡主是个心善的人!

    郡主坐着轿子回府,她思索了片刻,上下她都没忘打点,好像能些许安心一下,可刚到府中,就领了皇帝的圣旨。

    她不得不夜半入宫,入宫之后,她跟着太监去了摘星阁,诗仙曾言“手可摘星辰。”因而前朝建了数丈高的摘星阁,而后战争摧毁了它,先帝不知仰慕谁,竟有重建了摘星阁。

    郡主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在今日大喜的日子,皇帝唤她作何,要是几个月前,她根本不怕,但皇帝受伤清醒之后,喜怒无常,总爱找不相干的人发泄。

    她实在是怕被牵连,她走到一处拐角,这地前后无人,太监如同闪电一般转头,口里形容天狼星起。

    这话惊喜了郡主,她心里有了底,跟着上去,走上前去,皇帝披着大氅,遥望远处,身旁侍女,点着明灯,悄然无声。

    而郡主弄出了声音,拽回了皇帝的注意,他嘴角是阴恻恻的笑“姑母,你瞧,塞北有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