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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婴以前就曾和高僧们打交道, 还偷偷往自己额头上点个红痣假装与佛有缘, 当时他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现在想想可能是人家大师们在逗自己玩。李元婴溜达在簇新簇新的慈恩寺里回忆往昔, 不一会便被人引到一处僻静的禅院内, 走过花木扶疏的过道, 远远可以看到一座高塔安安静静耸立在那, 看着肃穆又安宁。高塔前有一片空地,李元婴走近后便发现那边不怎么安静, 一个四十出头的僧人赤膊上阵, 正在带领弟子们做午课, 一群僧人哼哼哈嘿地耍着拳脚,锃亮锃亮的光头被日头晒出了汗珠子,但动作整齐划一, 没有人敢因为天气太热而懈怠。李元婴颇为惊奇, 站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兴起时还会跟着比划比划。引路的小僧给李元婴介绍说领头的那位就是玄奘主持。玄奘虽然年纪没过半百, 在寺里却颇有威望, 因为他不仅每天亲自带着弟子们做早课晚课, 连锻炼拳脚他也一天不落地全程指导, 自己做得比弟子还要认真。李元婴仔细看去, 只见玄奘大师体格健壮,目光清正, 一点都不显文弱,完全颠覆了李元婴对大师啊高僧啊之类的印象。他耐心等玄奘带完午课, 才上前和玄奘说话。玄奘得知来的是李元婴,理好刚穿上的僧袍朝李元婴行了一礼,邀请李元婴入内叙话。李元婴跟着玄奘走入佛塔内,只见里头清静幽雅,一瞧就是清静之地。他坐下拉着玄奘说道“你们刚才练的那套拳脚看着很带劲”玄奘没见过李元婴,不过听了不少关于李元婴的事,也知道李元婴和不少佛门前辈交好,还曾撺掇不少僧人前往吐蕃突厥等地传教。自察觉李元婴到来后,玄奘一直在观察着李元婴,发现李元婴这人澄明通透,瞧着跟个佛前童子似的,怪不得能博得不少佛门前辈好感。玄奘给李元婴解释“我二十余岁出发西行,一路遇到不少凶险,慢慢也摸索出一套应对之法。这套拳脚功夫虽不一定能杀敌制胜,但长久练下来能强身健体,遇到危险时也能更好地应变。”简单来说,就是这套东西是他在险境摸索出来的保命手段,看着当然带劲。李元婴一听选择说路上凶险,马上来了兴致,让玄奘赶紧给他说说是怎么个凶险法。玄奘亲自给李元婴煮了碗茶,和李元婴说起西行之路遇上的各种奇事。有刚才那套拳脚打底,李元婴听得很有代入感,觉得他大侄子可能是问法不对,才没有从玄奘口里挖出这些有趣的事。李元婴听到一碗茶喝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拉着玄奘的手感慨“我听小王说天竺如今很乱,连大唐的使团都敢劫掠,你在天竺遇到的那些友人也不知现在如何了。”玄奘听李元婴这般感慨,心里也有些惆怅。是啊,那些友人他一生可能就见那么几回,一别之后再也没机会再见。他前往西域时曾途经高昌,与高昌国主抵足畅谈,离别时还约好回来时再秉烛夜谈,可惜等他踏上回程时高昌已经成了安西都护府的一部分,高昌国主也已魂归黄泉。玄奘叹息道“不管境况如何,怕是很难再见到了。”李元婴道“我听说当初天竺只有一个笈多王朝,安稳又强盛,这才有了不少名僧出现,你带回来的这些经书也有许多是在那时候归纳整理的。如今天竺一分为五,动荡不安,着实让人惋惜。”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问玄奘,“玄奘主持,皇兄当初有意让你还俗经略西域,你为什么不答应呢玄奘主持你在西域辗转二十年,对那边的情况十分了解,有你在,大唐何愁没法拿下西域到那时候大家都不用打仗了,想写佛经写佛经,想制糖制糖,可自由了”玄奘道“贫僧出家人,不适合做这样的事。”他从来没有见过李元婴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明明是要去带兵去把人家吞了,还说成是要去解救受苦受难的天竺百姓。偏偏李元婴目光澄明,说得十分理直气壮,弄得玄奘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认知有误,其实李元婴说的真是一件大好事李元婴见说不动玄奘,颇有些失望。他见玄奘有意要给他讲几段佛经,忙不迭地直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说完他麻溜地和玄奘道别,撒丫子跑了。玄奘不爱听他的“敦亲睦邻”“救万民于水火”理论,他也不爱听佛理玄奘看着李元婴来去如风的背影,笑了起来。这位滕王殿下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相处下来却又觉得滕王殿下理当是这样的人。只有这么一个鲜活明亮的小王爷,才能让那么多能人心甘情愿齐聚在他身边。李元婴游说玄奘失败,也不气馁,接下来时而跟进一下鸿胪寺的工作,时而定时定点跑去慈恩寺和玄奘学那套据说关键时刻能保命的拳脚功夫。他不仅自己学,还要挑几个小僧人当体育老师,让他们去弘文馆给侄孙们演示一下适合小孩子学习的简化版本,让侄孙们把身体素质练上去。其他人倒还好,平时也有坚持锻炼,学起来都不吃力。唯有李小圆球有点困难,主要是他体型像爹,虽然圆得不难看,但还是有点远,让他扎扎马步都能蹲得满身汗的那种。李元婴不时跑弘文馆客串一下编外教练,见李小圆球那么辛苦,顿时心疼了,叹着气说“要不我们不练了吧。”他现在算是明白四侄子为什么一直胖乎乎的了,这体质瘦不下来啊。李元婴偏心眼地夸起李小圆球来,“我觉得你圆一点好看,瞧着有福相,可爱得很。”李小圆球不答应,别人能坚持的他也要坚持,坚决不肯落后。回到家,他还叫小将军李幼玉好好监督他,他一定要变得和别人一样李幼玉还小,不太明白她大哥的执着,坐在一边奇怪地问“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啊”李小圆球被问住了,梗着脖子回道“和别人不一样就是不好。”李幼玉说“可幺幺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她哼了一声,一脸的小骄傲,“我就要和别人不一样,我要当最不一样的那个。”李小圆球觉得妹妹年纪小,根本说不通,索性不和她说了,由着她骄傲去。与此同时,滕州那边收到一封漂洋过海而来的信。新罗女王这两年缠绵病榻,已经在一个月前撒手人寰,金胜曼将在今年八月正式继位为新一任女王。金胜曼写信给城阳公主和武媚说了这事。武媚又第一时间写信和李元婴商量她想和城阳一起随使团前往新罗观礼。新罗是大唐附国,国主更替是需要大唐下诏册封表示承认新君的,到时肯定会有使团前去送国书。武媚每日接收着和海港有关的消息,对出海也有几分向往,更别提金胜曼曾和她们一起同窗读书。城阳和杜荷商量过后,也想一起去。有海师在,她们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小。虽然知道可能很难争取到,她还是想试一试,就像当初尝试着踏入科举考场一样。要是那时候没有迈出那一步,她过的日子可能和现在很不一样。她想去看一看。李元婴过了几天才知道武媚和城阳给他找了个大难题。想到李二陛下和魏征他们的黑脸,他都想等使团名单拟出来之后悄悄往后面加两个名字了事光明正大出海去新罗玩这种事他都不敢想,城阳和武媚居然敢提。城阳可是大唐公主,要是在海上出了事谁能负责李元婴和魏姝抱怨了半天,中心意思是“早知道曼曼会在这时候继位,我就先不回来了,我也想再出海玩”。魏姝也好奇海上风光,可她跟着李元婴看过杜荷他们捕鲨,对海上的凶险也极为了解。她说道“这件事很难办成吧”哪怕李元婴现在管着鸿胪寺,有权利往上提随行人选,却也不可能偷偷把自己或者城阳她们加进去。就算他敢加,李二陛下他们也不会批李元婴道“有杜荷他们在,不会有危险的,我去磨磨皇兄看能不能成。”魏姝替他理好衣襟,让他小心些别惹恼了李二陛下。即便李二陛下对李元婴宽纵得很,魏姝还是不可能把李二陛下当成普通人家的兄长来看待,着实有些担心什么话都敢说的李元婴哪天撩拨得李二陛下翻脸了李元婴让魏姝放心,他有分寸的。很有分寸的李元婴屁颠屁颠入了宫,等早朝散朝后马上去寻李二陛下说出使新罗的人选。他觉得走陆路太绕,不如从海港那边走,用不了几天就能到,又快又稳。李二陛下点头,表示可以,由鸿胪寺和礼部商量着办。李元婴这才问出重点“我们和曼曼有同窗之谊,我是不能去的,我能不能从滕州那边派几个人过去观礼啊”李二陛下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允了。结果名单递到礼部,礼部那边惊了。李元婴说他已经问过李二陛下的意思,李二陛下居然答应让城阳公主和驸马杜荷出使新罗古往今来哪有公主出使的道理,简直胡来礼部尚书捋起袖子去找李二陛下开喷,喷得李二陛下一头雾水,细问之后才晓得李元婴居然拿着鸡毛当令箭,直接把城阳和武媚塞进使团名单里李二陛下含怒让人去把李元婴拎过来。李元婴没想到这么快东窗事发。一瞧见李二陛下黑漆漆的脸色和一旁气势汹汹的礼部尚书,李元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奇怪地问“皇兄你叫我来做什么我现在可忙了”李二陛下把名单摔他面前,问他哪来的胆子把这份名单送到礼部去。李元婴道“我问过皇兄的,皇兄你明明说可以”他说出自己的看法,“城阳去新罗有什么不可以的,文成还去吐蕃和亲呢,吐蕃那么远,当初也没见有人反对。何况城阳这次只是去观礼,又不是一去不回”礼部尚书道“自古以来就没有派女子出使的道理。”李元婴道“自古以来没有,我们现在就不可以有了吗如今很多东西都是古时没有,后来才慢慢有的,大家都觉得好。一开始人还风餐露宿吃生肉呢,您往后别让人做饭了,撕下肉直接吃”李元婴挺直小腰杆,卖力地游说李二陛下,“新罗那么小一国家,还能把王女送来我们大唐学习,向大唐靠拢。如今人家的王女都继位为王了,我们大唐的公主却能作为使者出使都不行,我觉得不好。皇兄您可是古往今来最英明神武的天可汗,什么自古以来没有的东西,我们大唐都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