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人迹罕至呢卫得道骗我卫西在这些灼热的视线中缓慢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绵延无际的山川。他来时的路隐匿在广阔的森林里,早已难觅踪迹,而不远的侧面,一架前所未见的宏伟建筑却拔地而起,夺尽眼球。粗厚的绳索从望不见尽头的山下延伸出来,直入巅扩云海的山峰,衔接进那座建筑的尽头。绳索上,一串接着一串骇人的囚笼正载满了人逆向朝峰顶飞速滑动,从囚笼透明的缺口,还能看到拥挤在其中密密麻麻的人群。卫西一时间竟不敢轻举妄动。一旁忽然有人靠近,他下意识躲开,才发现上前的是刚才叫卖打糕的女人。放眼望去,皆是白花花的胳膊和大腿,几乎所有人都衣冠不整。卫西的目光在触碰到那女人胸口的时候迅速刹住,不再向下,而是警惕地盯着她的眼睛。“你这孩子。”女人被躲开也不生气,只是好笑地问,“大中午的穿那么多不热吗还站在太阳底下,小心中暑哦。进我们棚子里躲一下吧。”她说着还伸手好奇地提了提卫西的破道袍,察觉到她似乎没有恶意,卫西强忍住打开她动作的念头,被拉进了阴凉的小吃棚。女人给他倒了杯水,问“吃打糕吗”卫西肌肉还紧绷着,视线扫过敲打完成陈列在摊位上的打糕,糯米蒸腾的热气带着香味弥散在这个角落。他这几天都没能猎到像样的食物,确实饿得厉害。他还记得对方刚才的叫卖,外面的食物是要给钱的,想了想,声音干涩地开口“十块”“对,十块一碗。”卫西得到回答,却也跟没得到一样,十块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表现得太异常,于是在短暂的思索过后,迟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卖打糕的女人“”“拿错了。”看来不是十两银子,卫西面不改色地迅速收回银锭,换成大洋。对方“”先是一块铁,后又是游戏币,那女人扫了眼卫西补丁叠补丁的道袍,也看出这年轻人估计真没钱了,可能是出来穷游的大学生。她有些头疼,但瞥到对方似有无措的俊俏眉眼,又生不出气来,只好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要钱了,你拿去吃吧。”长得那么好看的小男孩平常也不多见,年纪又跟自己儿子差不多,请他吃点东西也没什么。卫西在对方看见大洋露出表情的那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又弄错了,他立刻戒备起来,但没想到对方最后会免费将东西送给自己。他抿了抿嘴唇,审视对方的动作,还有些不敢相信。女人却只是一边给他端东西一边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出来玩也不能一点计划都没有,什么穷游也不能穷到让自己吃苦头,絮絮叨叨的劲头跟啰嗦的卫得道如出一辙。她眉目敦厚,神情温和,虽然眼中有些小精明,但为人并不悭吝,总体说是个相当普通的面相,额角却有几缕黑气若隐若现地爬向眉心。卫西终于垂下眼,沉默地接过对方递来的纸袋。端详了一会儿袋里软绵绵的打糕,他忽然问“你们不回去”女人顿时笑了,像看不晓事的孩子那样看着他“做生意哪能那么早回去哦,我们一般六七点才收摊,大人赚钱很辛苦的,你以后就懂了。”卫西也不说话,凝视她片刻,掏出样东西来。老板娘本以为是钱,还要推拒,定睛一看发现是张灰扑扑的符纸,这才哭笑不得地收下来。她在香火旺盛的山神庙前摆摊,装神弄鬼的事情见得不要太多,因此也不怎么在意,随手揣进兜里“行了行了,阿姨说好了请你吃的,你也不用给我这给我那的了,就在这坐着休息吧,渴了记得自己倒水。”旁边恰好有人来询价,她说完这话,也顾不上卫西了,赶忙上前招呼顾客,等卖完了东西一回头,才发现棚子里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老板娘愣了愣,问丈夫和儿子,父子俩忙着干活,老大个活人什么时候走的愣是没看到。她只好失笑地摇了摇头,将这件小事抛诸脑后。不过很快她也没功夫多想了,因为前头鹰嘴崖上忽然有两个游客打了起来,好像是因为争抢拍照场地时互相问候对方父母引起的。山顶上打架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鹰嘴峰没有护栏,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周围热心的游客纷纷上前劝架,却拉不住两个打红了眼的青壮男人,老板娘一看见了红,顿时焦急起来,擦了擦手赶忙也上去规劝。“艹你妈你再骂一句试试”“你他妈先挤的我,你他妈还有理了”“出来玩一趟多不容易,庙里的山神菩萨都看着呢,大家各退一步,闹成这样何必。”“快停手差不多就得了”老板娘也抓其中一个的袖子“年轻人,这里太危险了,要打架也不能选在山上啊你们家里人万一知道该多担心”那么多人都来劝架,争执的双方本来情绪已经平静了一些,可其中白衣服的那个这时候又负气说了句什么,另一个绿衣服的顿时怒了,再度挥拳打到对方脸上。白衣男不甘示弱地回以踢腿,动作一大,劝架的群众就显得碍事,两人同时不耐烦地挥开那些拉扯自己的手“不用你们管”混乱中的老板娘忽然不知道被谁挤开,立刻头重脚轻地踉跄了几步,脚下忽的一空。人群里爆发出一波惊慌的尖叫,她茫然间回首,只能看见摊位上的丈夫和儿子双双面无人色地狂叫着奔来“娟子”“妈”“啊啊啊啊啊有人掉下去了”失重的感觉令人眩晕,原本抬头才能看见的蓝天出现在了眼前,山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如同祭奠死亡的号角。老板娘终于明白这是唱给自己的了,她绝望又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秒,却不知从哪儿袭来一股大力,推在了她的后背上。她被推得浑身一轻,仿佛生出了羽翼,径直朝前扑去,等到意识回炉,双脚已经踩回了坚硬的地面。老板娘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愣愣地呆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双腿一软,直接跪坐下来。这一系列的画面反科学地不可思议,尖叫的人群全部呆若木鸡,打糕摊的父子俩扑到老板娘身边,已经吓得泪流满面。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冲动的年轻人也懵了,被自己险些闹出人命这件事吓得不知所措,赶忙也围上来“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俩也不互殴了,惶恐地上来搀扶受此无妄之灾的老板娘,面对父子俩的怒目而视也表现得逆来顺受。因为万分愧疚,他俩不仅低眉顺眼地把人搀扶回打糕摊,还出钱买下了摊上的所有东西,最后凑了凑,又凑出一千块压惊费,要塞给老板娘。老板娘不肯要,她握着丈夫和儿子剧烈颤抖的手,还在恍惚,这是怎么回事她分明是摔下去了,记忆不会作假。看热闹的游客们里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几个老人家立刻满脸激动“这是凤阳山神显灵啊山神菩萨显灵啊”山神显灵老板娘听到这话,呆呆地抬起头,却感到腿上一阵异乎寻常的灼热。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只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轻薄的灰烬。灰烬她忽然想起什么,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下山的路径。“不是的”森严的感激与敬畏刹那间涌上心头,她一瞬间找回了说话的力气,摊开手掌展示到人前,亢奋得嗓子都在发抖,“是刚刚刚刚那个穿道袍的大师,他给了我一张保命符”游客们啧啧称奇地围观那张已经化为灰烬的“保命符”,没几天又有人将事情透露给媒体,本地媒体纷纷来到凤阳山找到老板娘采访,导致老板一家因祸得福,打糕摊收入猛增暂且不提。此时此刻,在山顶诸多游客口中已经化身成隐士高人的卫西,早已走到了山脚。打糕很好吃,他将装打糕的纸袋也仔细地收了起来。下山的路走得也非常轻松,因为他脚下已经不再是深山里潮湿粘腻的泥土,而是景区里修葺得光滑坚固的阶梯。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完成如此浩瀚的工程,但一路下来,他看到了更多难以置信的风景。人多到不可思议,放眼望去,却皆是衣不蔽体。少数女人的衣着,甚至能少到露出半片胸部或是臀部。但他们又明显是生活悠闲富足的,眉眼当中看不出穷困的痕迹。卫西从自己模糊的记忆和卫得道曾经的陈述中,根本找不出任何城池拥有如此放浪不羁的风气。穿得严严实实的他,反倒变成了其中的异类。路上的人许多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方片玩耍,有的抓在手里观赏,有的举到耳畔自言自语,更多人把它们高高举起,卫西错身而过时看了一眼,方片内里居然显现出了前方山水人群的影像且分毫毕现,栩栩如生。卫西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几次想抢一个来细究,可不确定这些拥有厉害法宝的人实力深浅,从前又听过卫得道三令五申不能在俗世作恶,到底是没有轻举妄动。除此之外,还有那条仿佛通天彻地的缆绳。他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力气才能举起绳上如此之多的囚笼,和囚笼里如此之多的人类,并叫它们朝着上方逆向滑动。卫西暗自分析,倘若举绳那人来跟自己打斗,自己恐怕很难有十成胜算。因此山大王终于乖乖收敛了自己的本性,一路都走得十分乖巧,就连看到路边树上攀了松鼠,都忍住了没有去捉。谁知他不去惹事,顺着人流到达山脚的时候,却被人主动拦下了。山脚处盖着巨大且质地坚硬的顶棚,顶棚下又立着形状奇怪的栅栏,那栅栏十分低矮,根本防不住人,他随手一撑就能跳过去,可下山的行人却都十分规矩地在栅栏缺口处排队,然后有序地离开。所以卫西也排了,可轮到他的时候,栅栏却忽然发出滴滴滴的锐响。卫西瞳孔一缩,下意识举手要劈,谁知一旁忽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唉,挤什么挤刷了票再过去。”卫西转头,就见一个带着帽子的中年男人朝自己走来,同时看到旁边几个栅栏里的人,手上都拿了张细长的纸张。他们把那张纸贴在栅栏两旁的扶手上,然后前方的小闸门就会悄无声息地打开,放人通过。卫西想了想,他好像见过这个纸,在倒霉鬼被超度前供奉给自己的皮口袋夹层里,被他翻看几遍后丢掉了。中年男人已经走到了面前,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看到他奇怪而破烂的衣服时眉头一皱,问“你票呢票拿出来。”卫西说“丢了。”对方的态度显得咄咄逼人,卫西思索着现在杀了他或者打倒他后离开的可能。然而这念头刚刚冒出来,他仿佛就已经听到了卫得道喋喋不休的唠叨,于是一时还是没有动作。中年男人却似乎不肯轻易罢休,他按了按帽子,开始追问“丢了你哪儿来的干什么的身份证拿出来,叫什么名字”身身份证是证明自己身份的凭证卫西忽然记起来卫得道好像给过自己这样的东西。四周那么多人,他也不想在没搞清楚对手深浅时贸然出手,于是还是配合地从背篓里掏了出来,又想起对方问他从哪儿来和干什么的问话。说实在的,这问题令他有些恍惚。于是片刻之后,凤阳山景区游客安保部的小队长得到了一卷破旧枯黄的纸张。他莫名其妙地摊开纸,入目是无数大大小小簇拥在一起的文字,仔细一看还是繁体字。他费力辨认了几个“路路引”与此同时,眼前眉清目秀,打着耳洞还烫了卷头,却背着背篓,还穿了一身破衣服的年轻人,用一种奇异的厚重而缥缈的语气,缓缓开口“我乃,太仓宗第六十二代掌门人,卫西。”保安队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