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炎说他以后慢慢还。秦放无声地笑了下, 之后站起来说“我知道了。”刑炎还坐在那里看着他, 秦放摆了摆手说“睡了, 你早点休息。”他说完就回了房间, 没再跟刑炎继续聊。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也没给个答案,客厅里只留了刑炎自己, 那晚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黑暗中一段过格的对话,更像是由于人的记忆偏差而出现的一段幻想, 天亮了也就散了, 像从来没发生过。聊过那几句之后秦放看起来跟之前是一样的, 他在面对刑炎的时候表现得既平和又自然, 明天他就得走了。周斯明一早就已经走了, 他走的时候别人还都没起。“他给我一万块钱让我转给你,我发你微信吧。”秦放起来之后韩小功跟他说。秦放挑眉“周斯明”“嗯, 当初你给他的吧。”韩小功说。秦放眨了眨眼“他给我钱干什么”韩小功笑了下“他说当初本来你俩就是互相扯平的事, 但他那时候太穷了, 所以你给他钱他也就要了。”秦放都忘了那点事了,过去太久了。其实秦放不想要, 但是以周斯明的性格估计他也不会收回去, 也就收了。不过以前的狼狈都能直接说出口了, 这还是让人有点意外。“他真是变了好多。”秦放收完把手机随手放在一边, “感觉变了个人。”“总要长大的。”韩小功笑了笑,“离开我们了, 身后也没债逼着,生活平平稳稳的, 渐渐也就把那些别扭的情绪都收了。”“挺好的。”秦放说。“嗯。”韩小功点了点头,“眼睛只要不一直盯着黑色看,都能看见色彩。”“那你呢看到了吗”秦放问他。“看到了啊,”韩小功笑着说,“我生活一直都挺有色彩的,难过的事确实不少,但我依然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秦放点头,韩小功说“大方向都是好的,人活着总不可能越活越糟。司涂是个例外,半路跑了。”提起司涂心里还是伤感的,但伤感的后面剩下的就都是温暖了。提起这个名字都会让人心里变得很温和,淡淡的,又很从容。刑炎在外面支架子,宫琪也在,有片花需要支个花架,她说司涂一直没弄好。刑炎其实也不太会弄这些,和宫琪一起弄了一早上,也算有模有样。宫琪冲秦放摆了摆手,打了声招呼。秦放对她笑笑,宫琪眼睛还是肿的,但看起来也没有很萎靡,挺精神的。刑炎手上都是泥,端着手进去洗。洗完手出来的时候秦放问他“你吃过饭了吗”“没有,”刑炎说,“你想吃什么”“干什么啊你去给我买”秦放笑着问他。刑炎没说话,秦放已经往院子门口走了,边走边说“走了,炎哥。”刑炎抿了抿唇,还是跟上了“来了。”这两天刑炎怕秦放跟他单独相处不自在,多多少少都有点避着。俩人吃饭的时候秦放说“你别躲我了,我没别扭,也不会不自在。”刑炎看他一眼,说“好,知道了。”“这段时间也很忙吗”秦放问他。刑炎说“嗯,这两个月都会很忙,我本来打算六月回来。”秦放点了点头,吃了口东西,又问他“那你六月还回吗”“回。”刑炎看着他,回答得很认真。秦放笑道“好的。”秦放聊天的时候不跟刑炎提以后,像是以后你怎么样我怎么样都是各自的事,跟对方无关。聊天听起来好像很熟稔,但其实他也在刻意保持距离,类似昨晚那些带着点暧昧气息的话他一句都不说。又亲密又疏离。秦放太会聊天了,这个度他把控得太好了。刑炎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也没那么会聊天,从前他想聊只能打直球,心里想什么就直着说,可现在他心里想什么没法说,秦放也没想听。这么聊的结果就是刑炎太被动,节奏都是秦放在控制。秦放突然想起昨天韩小功说的,从来没见炎哥这么怂。想到这他又有点心里发酸,不舍得接着聊了。他俩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整天。以前他们还是兄弟的时候秦放是个一根筋的直男,节奏都靠刑炎带,现在几年过去,秦放反倒变成了把握节奏的那个。韩小功作为旁观者,到了下午也看明白了,他笑着摇了摇头,上司涂房间里躺着去了。房间里还是有这人身上的气息的,那股什么时候都散不尽的淡淡中药味。外面那俩在沙发上坐着,偶尔说几句话,到后来秦放有点困了,仰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睡着了刑炎反倒能够更坦然地坐在他旁边,视线也不用收敛。北方才刚回暖,一晒就黑的大男生这会儿还没怎么晒着,所以不黑。眉眼间那股少年气还在,安静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又英俊又踏实。这张脸是刑炎刻在心里的,几乎每晚都要在心里过一遍。现在看来其实变得不多,跟记忆里的他几乎没有差别,只是长大了一点点。“后悔了哈”韩小功倚着门边,问他一句。刑炎没抬头,“嘘”了声。“醒不了,他病着呢。”韩小功看着刑炎,斜眼睨他,“心里疼不疼”刑炎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秦放。屋里有点热,他耳后有一片小小的水珠。刑炎下意识朝那边吹了口气,一点凉风吹在秦放那处皮肤上。“错过就没有了你还是心狠。”韩小功说。所有人都觉得刑炎心狠,一段感情说扔就扔了,现在再回头被人扔下也只能是活该。秦放的手随意地搭在一边,小指被压在下面,刑炎伸手轻轻把他的手放平,把他压住的小指抽了出来。他用手指刮了刮秦放的手背,秦放无意识地反手一抓,刑炎也就被抓住了手。刑炎没敢再动,秦放没醒,他们静止在那里,刑炎的手被秦放抓着,两人的掌心都很烫。骤然间的皮肤接触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刑炎心跳都快了。好像回到了最初的阶段,每一个接触都让人激动。秦放睡得很沉,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牵手的梦,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刑炎就这样陪秦放坐了两个小时。秦放醒来的时候掌心微热,身边没有人。刑炎在门口台阶上坐着看手机,估计在发消息。秦放朝他看过去,刑炎似有所觉,转过了头。俩人对上视线,刑炎冲他笑了下。不管什么时候他的笑都是养眼的,秦放也冲他笑了笑,站起来抻了抻腰。因为下午睡的这一觉太舒服了,所以秦放到很晚都睡不着。他自己出去转了转,在周边随便走走。其实他一直很喜欢这里,但是刑炎不喜欢。明天他就得走,学校还挺多事儿,当时他临时走的,什么都没交代。华桐今天还问了他什么时候回去。秦放转回去的时候刑炎在院里坐着,韩小功上楼了,他像是故意给他们留了很多独处时间。很晚了,秦放直接去洗了澡。刑炎是在他之后进去的,大概三分钟之后秦放敲了门。门里水声停了,刑炎问他“怎么了”秦放说“我手机忘拿了。”刑炎隔了几秒才问他“等我洗完行么”“我有点事。”秦放说。“好,你等一下。”刑炎在里面说。里面又响了水声,大概十几秒水声停了。又过了半分钟,刑炎开了门,把秦放手机拿了出来,他身上衣服已经穿好了。秦放一挑眉“其实你开个门缝递给我就行了。”刑炎没说话,用毛巾擦着脸上头上的水。秦放还是看他,后来倒是把刑炎看得不自在了。抬头笑了下问“怎么了”秦放叫了他一声“炎哥。”“嗯。”刑炎应他。秦放转身先走,刑炎没跟着,秦放站在房间门口又叫他“来。”刑炎轻叹了口气,迈步跟了过去。秦放指着刑炎的那张床,示意他坐。刑炎手里还拿着毛巾,坐在床上个看秦放,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像个小学生。秦放反手关了房间门。这个气氛就有点暧昧了,一对曾经的恋人,关着门在一间房里,怎么看也过了。秦放坐在他自己床上,遥遥看着刑炎,从唇缝里扔出个字来“脱。”刑炎眨了眨眼,愣了。秦放说“脱衣服。”画风太诡异了,刑炎手里拿着毛巾不知道得怎么回应。“我帮你脱”秦放挑眉。刑炎看着秦放的眼睛,估计也看出秦放的意思了,他紧抿着唇,抬手脱了身上的t恤。秦放看着刑炎光着的上半身,灯开得很足,一切都看得清楚。秦放呼吸都屏住了,哑声问“怎么弄的”刑炎要把衣服穿回去,秦放走了过去,把他衣服抓在手里,又问了一次。秦放声音里都带鼻音了,眼睛也红了。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刑炎身上,那一片片不正常的白烧得秦放眼睛疼。“烧的,我组员没调试好设备。”刑炎低声说。既然都脱了也都被看清楚了,刑炎索性不再躲,他怕看的本来也不是这个。“爆炸”秦放轻声问。“嗯,一个小事故,不严重,你别担心。”刑炎说得轻描淡写。刑炎身上有一片疤。从胳膊到左胸,有一片不规则的疤。刑炎皮肤本来就很白,但是疤痕比他原本的肤色更白。秦放蹲在刑炎面前,手放在他胳膊上,摸了摸那片疤。他摸得秦放有点痒,其实刑炎介意的本来也不是这个。他往后缩了缩,问“我能穿上了吗”秦放吸了下鼻子,没答他话,手又往上抬,按在刑炎心口。“那这又是什么”秦放掌心下是刑炎的心跳,隔着一层疤。疤痕中间有颗星星。秦放蹲在刑炎面前,看着他眼睛,问他“这是什么”他们俩现在的身份其实很不适合这样光着半身聊这些,姿势也很暧昧。秦放掌心贴在刑炎心口,他手心烫得刑炎心都发颤。如果秦放昨天没有说过他不是单身了,刑炎现在能说出很多话。他可以说得很真诚,很直白,他能把原本准备六月回来要说的话都提到现在来说。但秦放传递给他的意思就是他已经往前走了,他不想听刑炎说那些。刑炎眼睛也红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传到秦放手心,被他握在手里。秦放姿势一直没变,他始终看着刑炎。刑炎从他眼里看到了自己。他最后轻声叹了口气,沉声开口,垂着眼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