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茜捂住眼睛, 乖乖地贴着墙壁站。她一面站着,一面轻轻说些什么, 凑前了把耳朵伸过去, 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数数声。一二三四五六七, 小雏菊宝宝已经能够说得很好, 一口气数到二十,今天跟爸爸捉迷藏,正好派上用场。只是难免还有数错的时候, 听那嫩嫩的小嗓音嚼着“十三, 十三, 十五”, 中间磕绊一下, 总算数到二十, 黛茜转过头去,兴奋地在房间里找老父亲。“爸爸在吗”黛茜问。她跑去落地窗, 呼啦一下把窗帘掀得好高好高, 里面空空如也,不要说影子,连个人也没有。她再趴了地板,往沙发底下的空隙看, 除非托尼用熨斗熨过,才能藏在里头, 理所当然地也没有找到人。团子咦了一声,撑着地板站起身, 呼哧呼哧跑得更快。她自始至终都喜欢玩捉迷藏,从前跟埃文一起玩,现在跟爸爸玩,也跟笨笨和温蒂玩,小黄人数量太多,往往找到天黑。但无论跟谁玩,别人藏得都比黛茜要好。黛茜藏在沙发后头,一下子就被找到了。玩得最好的要数不显山不露水的老父亲。这会儿团子把客厅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还飞起来看爸爸是不是藏在电视后头,最后也没有。温蒂端了一个水果碗进来,瞧见幼儿认真又疑惑的样子,不禁有些憋笑,把碗放在桌子“找到爸爸了吗”“没有。”黛茜就摇头,见她叉了一个草莓,跑过来吃一个,还在碗里拿一个,举着问,“爸爸哪儿呢”温蒂悄悄地伸手指了指外头。难怪黛茜找不到,托尼分明就不在客厅里。实在是狡猾极了。女儿从外头高高兴兴跑进来的时候,老父亲正站在厨房里吃东西。听见响动,那高大的身影微微一滞,疑似心虚,但转过身去的时候,那张成熟好看的脸上分明没有表情,仿佛他本来就该站在这里,不过终于被女儿找到而已。“爸爸这儿呢”黛茜把托尼的腿一抱。她的感觉是敏锐的,很快闻见食物的味道,扯一扯爸爸的裤子,要让大人把自己抱起来。“吃东西了。”团子轻轻地道。瞒天过海,瞒不过一双蓝眼睛,更瞒不过那雷达一般探测美食的鼻子。等黛茜如愿以偿被爸爸抱在怀里,凑过小脸去那胡子扎人的嘴巴处嗅嗅,越发肯定爸爸是背着自己在吃东西“爸爸,我看。”被抓包的老父亲从冰箱里拿了一包开封的棉花糖。黛茜顺利分了一个,跟拿在手里的草莓一起吃,心里美滋滋,也就忘了追究大人偷吃东西的不好“爸爸偷偷跑出来。”“刚才玩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有说不能离开客厅”托尼问。团子一想,果然是的。一连吃了三个大棉花糖之后,老父亲要去书房看资料,黛茜跑进客厅,仍旧挖着水果碗里的水果,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嘴巴就没有停过。温蒂得了空闲,也在看电视。电视上正播放新闻,持枪抢劫事件之后,是一则寻人的新闻播报。电视屏幕上给出失踪男人的照片,还列出一串电话号码,主持人正呼吁热心市民线索。“他的家人都在焦急地找寻,如果发现这个人的下落”黛茜没有看懂,往温蒂身边挨了挨。“伯伯怎么”她就问。“他是不见了。”温蒂告诉她,“如果家里人不见,就在报纸或者电视上登寻人启事,放上照片、具体信息和联系方式。”“好办法吗”黛茜道。温蒂就笑“就目前来说,的确算个好办法了。”黛茜于是若有所思,顺带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块橙,把碗给温蒂看看。托尼这两天时常在家,除了处理必要的工作,多出许多的时间陪伴女儿。因此捉迷藏的游戏,玩的次数比从前要多。团子躲藏总在一个地方,十分没有挑战性,但她却很愿意找躲起来的大人,每每找着了,都要高兴好一会儿。“耐心一点是好的。”老父亲被找着的时候这么说,“反正总能找到。”也因为总能被找到,托尼现在很少趁着捉迷藏的时候偷偷吃零食。瞧着奔跑进来的女儿脸上不知情的快乐的笑意,莫名其妙生出点儿负罪感。看完新闻的第二天,黛茜还要爸爸一起玩捉迷藏。彼时老父亲正戴着眼镜看报纸,才翻两页,腿上趴了只软软的幼儿,用她短短的手脚在空气里滑水。“一起玩吗,爸爸”黛茜问。托尼从报纸里抬起眼,正看见又跑到上面来吃温蒂的杯子蛋糕的小黄人鲍勃,伸手一指“喏,鲍勃在那里。”鲍勃突然被cue,受宠若惊,捧着蛋糕点点头,随时愿意跟黛茜一起玩。小小的宝宝有爸爸,懒懒地翻个身,往老父亲怀里缩了缩“我要爸爸好吗”既然这么说,少不得要从沙发起身陪她做游戏。今天的捉迷藏还是黛茜当鬼。女儿趴在墙壁上从一数到二十的空当,老父亲拿起方才没有看完的报纸,悄无声息走到她的玩具房去。他是准备了足够的消遣和耐心,等着家里这个小的逐间逐间找,也知道温蒂总要提醒,靠在黛茜的大熊宝宝上舒舒服服地等着。托尼的时间估算向来不会出错,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一份报纸看完,还没等到女儿。“她忘记还在跟我捉迷藏么。”托尼放下报纸,摘了眼镜捏捏鼻梁,问暗中观察一切的智能管家。贾维斯看一眼,道“小姐还在找您,先生。”他补充一句“今天她换了新方法。”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新方法,非但没有迅速找着人,反而更浪费时间。托尼在玩具房里等了一会儿,瞧那彩虹小马在半空中悠悠地转,终于决定走回去看看黛茜在做什么。要说团子没有认认真真地找爸爸,可实在是冤枉人。黛茜数完二十个数,第一时间在客厅里绕了一圈,和平时一样没有找着爸爸,又跑去厨房,这次居然也没人在,站在原地想了想,跑回去拿了画笔和画画本,开始涂涂画画。温蒂从旁边经过,起初没怎么在意,只是好奇黛茜也有中途放弃找人的时候,第二次经过,不经意往那画画本上瞧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小雏菊斯塔克向来是个好学而学以致用的孩子。她正捉着画笔,在本子上用一贯的灵魂画风画一个人形,凭借配色和大胡子,能够判断出是在画爸爸。比起当初只以一个线团形式存在的钢铁侠,如今的话不可谓渐入佳境、炉火纯青了。黛茜耐心地画完一副草图,把纸从本子撕下,贴在了墙上。昨天才看的新闻,今天就懂得在家里登寻人启事,真是个人才。贴完画,团子乖乖地揣着手,在电视机旁边耐心等待。她等待的时候,老父亲也正在玩具房里等待,互相等来等去,谁也没等来谁。“这样怎么找爸爸”温蒂问黛茜。黛茜用手指一指画上面目模糊且魔性的老父亲,问温蒂“这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哪儿呢”温蒂小声告诉她“在你的玩具房里。别告诉斯塔克先生是我说的,好吗”说完了自己想想,似乎果真有点儿用,也不完全白费力气,至少她这个目击者了线索。得了线索的宝宝一溜烟儿跑出客厅,正跟从玩具房出来找女儿的老父亲碰上,高兴得不得了,只觉得了一个新办法,热情地把老父亲一抱“爸爸在这儿呢”“你没有找人。”托尼道,“我在房间里等你很久。”黛茜跑去把爸爸的肖像画拿出来给看,要说其实是画得像模像样,落在挑剔的老父亲眼里,也能得个好字“至少能看出来是个人。比从前进步很多了。”托尼把黛茜画的画收了起来。电视上还在重播昨天的寻人新闻,黛茜在家里找到了她的爸爸,但外头还有人在找自己的爸爸,消息如大海捞针,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顺顺利利找见想要找的人。世界上哪儿那么多称心如意。希望这种失落的遗憾尽可能地少一点儿罢了。“你该洗澡了。”托尼对女儿道。他伸手一提,轻轻松松把这小的提了起来,要往浴室里去。温蒂已经放好洗澡水,跑了这么一通出过汗,正好洗一洗。父女两个离开客厅之后,电视新闻一跳,出来个临时插播。“天空突降巨大陨石,坠落美国东部”的大字标题明晃晃跳出来。“昨天夜里,一颗巨大陨石坠落在美国东部,具体坠落地点还在进一步确认中。”主持人道,“在这之前,没有丝毫陨石坠落的预兆。”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按理说这也不是多么惊人的事情。新闻上公布的信息并不完全,陨石的具体降落地点已经核实,但惊人的是陨石降落之后,神秘地没了踪影。倘或昨夜云丛里有双堪破一切的眼,目睹全程,或许能够解释陨石消失之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从高空中裹挟着火焰与尘嚣直直坠落在地球表面的气团,坠落在美国东部某个广阔林地,轰隆一声巨响,摧枯拉朽,带倒一大片林木。在那冉冉升起的烟尘之中显露出面目的不是陨石。是个毫发无损、面冷如霜的黑衣女人。她抬头望了下天,群星璀璨,却一个个地如此渺小。仿佛微尘。“就是这里。”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