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辕被爷爷那一拐杖吓着了。“爷爷您先别生气。大家都知道周芽是大伯捡回来的,哪怕在法律上,我跟她想……怎么样也都是合法的。”虽然他觉得自己占理,也不敢把话说的太过。“你想跟她怎么样?”“没怎样……”“臭小子,你下个学期就给我滚美国去,你以后就算娶个外国人,我老头子都不拦你。”周辕还是那小倔脾气:“我大四跟周芽一起去。”“你想得美。”又是一拐杖打在茶几上。祖孙俩无声中对峙,书房里只有老式机械挂钟“滴答滴答”的响声。过了一会儿,周爷爷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有所缓和。“小子,你听爷爷的,我不是只为了我这张老脸才要强行拆散你们。你们才多大,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你们现在太年轻了,不说性格才华样貌这些东西,单论我跟周芽奶奶那层关系,你们就没办法走到一块。周芽奶奶你没见识过她的厉害,我比谁都清楚。为什么我跟她会离婚?为什么你大伯一生未娶?周芽当年从这里回去一趟,为什么就不再回来了?都是因为周芽那厉害的奶奶庄向梅!”周爷爷说起庄向梅来,咬牙切齿,就像人生的污点,一辈子都洗不清。“这个人你惹不起。我也不想让你再跟她这种人扯上关系。”周辕小声反驳:“爷爷,您只是不想面对自己抛弃糟糠之妻的事实……”“放屁!你懂个屁!”周爷爷气急了,结巴起来:“是她……她要离婚的。我敢跟她提……提离婚?简直就是噩梦。”周爷爷这番话,倒让周辕有些意外,这么多年,他们家对爷爷的上一段婚姻都是缄口不提的。他一直以为爷爷当年是为了回城才跟庄奶奶离婚,没想到是反过来了。但是祖辈的事,谁对谁错,根本说不清,周辕说:“爷爷,你们几十年前的老黄历,跟我们其实没多大关系。”“你还没听明白?庄向梅不可能同意周芽跟你来往,我敢打包票,她会以死相逼,那最后左右难为的是谁?还不是周芽吗?你替她想过没有?”周辕沉默了,他知道周芽对于她奶奶有很复杂的感情,他以前只想过自己家的阻力,没想过周芽那边的阻力可能会比这边还大。“如果你一定要跟周芽在一起,你只会害了她。”“……”周爷爷挂起了他那根用来唬人的拐杖,连连叹息。——“无论是世俗还是现实,你们两个根本不合适。我承认周芽很优秀,但她绝对不是我心目中孙媳妇的理想人选。你哪怕选沈家那个傲气的闺女,余生都要受沈家的气,那都比周芽合适。”——“如果是别人家的女孩,你们谈恋爱就谈了,是分是合那都是你们现在年轻人的常态,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周芽毕竟还算是我们周家自己人,一旦开始,那后面如果没有好结果,那就只剩下伤害,最后连亲戚都没得做。你让爷爷以后如何面对你故去的大伯?”——“你不要以为我跟你奶奶是一样的观点,是势利眼!爷爷是站在你们两个人的立场去考虑,这是不道德不成熟不理智的感情,它可能会让你有短暂的愉悦,但是愉悦过后,就只剩下痛苦。”——“爷爷走过的桥都比你走过的路要多,你现在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被什么荷尔蒙、什么多巴胺一刺激就往前冲,你还要想想后果,想想将来。”——“周芽她是你妹妹,这一点从她被你大伯捡回来开始就已经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我不希望你们最后弄得浑身伤痕累累,两败俱伤。”“当当当……”挂钟连敲了十二下,周辕低垂着头,眸光微沉,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迷雾中。周爷爷见此,也怕逼迫太过适得其反,只问:“你们到什么阶段了?”周辕微微抬头,声音放佛被卡在了咽喉中,“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周爷爷叹了口气,内心却并不完全相信,他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孙儿的肩膀:“那就扼杀在摇篮里吧!这个周末就别出去了,在家好好呆着。”说完,周爷爷先出去了。到了一楼,周奶奶在休闲室里描花,没外人在,她轻声关切地问:“谈的怎样?”周爷爷坐在沙发上,拿起茶杯,准备泡功夫茶,他轻轻摇头:“听倒是听进去一些,我就怕他非得要去撞了南墙才肯回头。”“就是这么个倔脾气。”周奶奶放下笔,“我去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周辕这小子我们那他没办法,周芽呢?谁治得了周芽?我就找治得了她的人去。”“你别添乱了,好不好?小事都会被你闹大!”“儿孙面前无小事。你放心吧,我不会亲自去找她。我犯不着!”周奶奶说着走出去,她要让罗姐去跟庄向梅谈。这事她不能自己一个人头疼,她得找个战斗力强的——庄向梅。……那天的轰趴馆是江一舟定的,包了整层楼,计划是白天自助火锅晚上看电影唱k通宵。周芽和李然唐甜馨午餐前打车到了目的地,江一舟小白脸卓锋林和孔雀公子哥等人也陆陆续续到了,十一点多开始吃,到了差不多一点,周辕都还没来。孔雀公子哥联系不上周辕,他把手机反扣在桌面,问:“他不会还没起床吧?”江一舟:“他昨晚没回家,今天一早回去的。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说着他看向周芽,周芽忙摇头表示不知情。一直到了下午,江一舟接到周辕的电话,说轰趴馆的费用他已经买过单,他有事来不了。孔雀公子哥:“他把我们吆喝过来,自己却爽约啦?这不是大佬的风格啊?”卓锋林:“他肯定是有事耽误了。”周芽今早收到周辕的微信,他说周爷爷叫他回家一趟,如果赶不及,让她们几个自己打车先去轰趴馆。估计是有要紧事要办吧,不然他不可能不来。因为周辕不在,大家连吃了两顿,又一起看了一部电影,没有通宵就撤了。回到宿舍,周芽洗完澡躺在床上,碾转睡不着,她摸出手机给周辕发了微信。“你今天怎么没来?”没有回音。第二天下午,才收到他模棱两可的回话:“有事。”太过简洁的回复,打消了周芽往下询问的念头。或许他真有事。之后,接连几天都没周辕的消息,a轮赛结束了,他们这个学期没有共同的科目,似乎没有借口继续像以前那样,几个人天天混在一起吃吃喝喝。月底是海大79周年校庆,数学系准备了大合唱,那天在演出大厅进行排练。排练间隙中场休息,班长熊建鑫过来跟她说话:“周芽,你申请奖学金的资料还没发给我。”“发了呀。”“发哪儿了?”“班级群里公布的邮箱。”“哦。”熊建鑫略微一迟疑,放低了声音:“我跟李老师说了,给你申请特等奖学金。”周芽不是很喜欢熊建鑫看人的眼神,她勉强笑了笑说:“谢谢班长。”然后转身往边上走。偏偏熊建鑫看不懂眼色,跟了过来,边走边说:“这是预申请,等大二开学还要再递交一次资料。”“我知道了。”周芽走到边上从书包里拿出水壶喝水。熊建鑫又问:“你是不是准备申请公费交换生的名额?”周芽没明白熊建鑫是什么意思,声音有些许的不耐:“不是要拿了特等奖学金才有资格吗?那是大二的事了。”“你准备申请吗?”这是把她列入竞争对手?周芽烦了:“是啊。”说完咕噜咕噜喝水,熊建鑫讨了个没趣,只得打了个哈哈走开了。喝完水,周芽把水壶拧紧,余光瞥见舞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周辕。等她从舞台上下来,却遍寻不见周辕的踪影。她给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听。不甘心,再打。铃声将要响尽的时候,那边终于接了电话。“喂!”他似乎在走路。“你刚才在演出大厅吗?”“没有。”他的声音冷淡地出奇,周芽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跟她暧昧不清的周辕,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还有其他事吗?”周芽咳嗽了一声,厚着脸皮问:“你最近忙什么?”周辕没说话,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说:“备考托福。”周芽手微微一抖,嘈杂的会场瞬间万籁俱寂,喉咙微涩,她极力使声音平静下来,“我没什么事了。”又是一阵的静默,之后只听“嘟嘟嘟嘟”声传来,不知是没了信号,还是他挂了。周芽狠狠掐着手指,直到掐出血痕,痛到麻木,才醒过来,然后快速把手机放进了运动裤裤兜里。混蛋!……海大的樱花在四月底开满了大半个校园,而此时正是落樱时节,某日上午下课之后,周芽被李然唐甜馨拉出去拍照。出去前还被逼着好好打扮了一番。李然扛着单反给她们拍照,唐甜馨见周芽全程闷闷不乐,悄声问她:“你跟周师兄吵架了?”周芽摇头:“没有。”她突然想起唐甜馨之前说的一句话,大概意思是,感情不怕矛盾,就怕无疾而终。内心不由长叹,真被说中了。“我看你心情好像不太好。”周芽找了个借口:“大姨妈来了。”“最近怎么没见你们两个出去约会啊?”周芽:“我们什么时候约过会。”李然插了个脑袋进来,“周师兄这是打完斋不要和尚啦?”周芽微微噘起了嘴,一脸的小委屈:“我是和尚吗?”李然忙搂住她:“哎呀我的丫丫小宝贝,我这是比喻嘛。你在我这里是海大最靓的那个崽。”周芽被她惹笑了。手机震动,是李婶打来电话。“喂,李婶。”“小芽你在哪儿呀?”“在学校啊。”“我和你奶在你宿舍门口,你快回来。”“哈?刚到的吗?”周芽很意外,前两天她才跟奶奶通过电话,电话里奶奶没说要来海安。李婶好像说话不太方便:“你回来再说。”周芽放下手机,对室友们说:“你们去吃饭吧。我奶奶来了,我得先回宿舍。”“你奶奶来看你了?”李然满脸羡慕:“一起走,我们就在宿舍旁边的饭堂吃。”唐甜馨说:“没听你说你奶奶要来呀。”“我也才知道。”急急回到宿舍,只见庄奶奶和李婶坐在一楼宿管阿姨的办公室门口。周芽在路上就揣度着,奶奶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电话不能讲?难道是身体不适来体检的?她突然有些宽慰,自己卡里有二十多万,奶奶真有什么病,也能应付一段时间。但是当她看到奶奶那张板着的脸时,她慌了。“奶奶。”周芽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奶奶,李婶,你们怎么来了?”庄向梅剜了她一眼,上下打量着她,不怒自威。“小芽,”李婶站起来说:“到你的宿舍聊吧,几楼呀?”周芽在前面带路,边走边从背包里掏出钥匙,心中被未知的恐惧占满了。她开门让庄奶奶和李婶先进去,关上门,手心都是汗,她刚要说话,结果庄奶奶转身就是一巴掌打过来。周芽下意识闪躲,脑袋撞到了李然的铁架子床上,顿时眼冒金星。李婶忙护着周芽,“三姑你别打了。我们好好说她。”“你看你穿的这身衣服,谁给你买的?”作者有话要说:周芽:出来,打一架!周辕:弱小无助可怜。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道与北极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