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哲课在阶梯大教室里，坐了两三百人，讲师是个地中海中年教授，台上老师口沫横飞孜孜不倦，台下学生或网上纵横捭阖，或趴着昏昏欲睡。时时关注着周芽的江一舟，很快发现了周辕的身影，他兴奋地用手肘提醒唐甜馨，“来了来了！”本来已经蔫了的唐甜馨打了鸡血似的瞬间回神，但仔细一瞧，男神面无表情，微眯着眼盯着讲台，似乎在思考什么大事，看着并不友善甚至有点可怕。纵是江一舟再三诱惑她跟周芽换位置，唐甜馨都是摇头拒绝，对于男神，她只想远观，不敢近瞻，需要保持安全距离。周芽是这教室里为数不多认真听讲的人，周辕坐在旁边，除了最初有那么一瞬呼吸不畅之外，并没有影响她上课的心绪。该划重点划重点，该记笔记则认真记笔记。唐甜馨难掩心中小兴奋，久不久侧目隔岸舔颜，无声中热闹非凡。但是，周辕坐在位置上已经一动不动至少半个小时了。唐甜馨伏在周芽身边，小声问：“丫丫，周公子是睡着了吗？”周芽快速瞥了一眼那人，周辕靠在椅背上，虽然神情依然有些严肃，但已呈松弛之态，似乎真的睡着了。这是熬夜玩游戏了吗？这么疲倦。“应该是睡着了吧。”周芽刚说完，就看见前面两排有个男生偷偷拿着手机在拍周辕的睡态。如果是女孩子偷拍，周芽还能理解，男生偷拍算什么？周芽周末上网偷偷搜过周辕的资料，知道他在网上因为是k1三联冠所以很红，有很多粉丝，堪比当红小生，同时也有不少对方团队的粉丝输了比赛后成为他的职业黑粉。唐甜馨也注意到了那个偷拍的男生，她反应极快，忙展开一本书，“快！挡住周公子的脸蛋。”“啊？”“快挡住！”“啊？”唐甜馨把书塞到了周芽的手上，将她推了过去，周芽无奈，只得伸手将书挡在了周辕的面前。这一挡不打紧，那偷拍的人非但没有收敛，似乎还放大了镜头把周芽也拍了进去。唐甜馨一看，那不得了，连忙拿起另外一本书，挡住了周芽。江一舟的画面联想力比较丰富，这两本书挡在了周辕和周芽前面，岂不是像是他们两个在那啥吗？他连忙去拉唐甜馨，唐甜馨不知就里小声诅咒：“你拉我干什么！”江一舟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更用力去拉扯，唐甜馨憋足了劲儿反抗，结果用力过度撞在周芽身上，周芽往前一摔脑门磕在了周辕前面的桌子上。“咚”的一声巨响，嗡嗡嗡的课室瞬时安静了。同学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是谁睡觉一头撞桌上了。周辕一睁眼，便看到了摔在他面前的周芽，场面一度陷入令人窒息的尴尬。周芽捂着额头坐起来，眼冒金星，疼痛是其次的，关键是太丢人了，在别人面前丢人不要紧，为什么要在周辕面前！她都能感受到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的戏谑。打碎门牙和血吞，周芽无奈地看向唐甜馨，唐甜馨忙可怜兮兮地举手投降满脸都是小无辜，周芽深深吸了口气一言不发。唐甜馨转身恶狠狠地瞪着江一舟，若不是以后还有要求助于他的地方，她恨不能踢爆他的蛋！江一舟摊开双手试图解释：“我是一片好心。”我乃一片冰心在玉壶。幸好，讲台上的教授我行我素地讲着课，根本不关心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放大这场无言的尴尬。转眼下课了，人群喧闹起来，周芽开始收拾书本笔记，一肚子恼火，情绪低落。“申请写好了吗？”周辕捏着眉心，声音有些暗沉沙哑。什么申请？周芽被问懵了。江一舟挤了过来，也问：“什么申请？”周辕没吱声，江一舟自己想起来了，“哦，你问我要的那个安信实践职位申请表啊？你给你妹申请的？”周辕睨了他一眼，“不行？”“当然行啊，无尚欢迎！”江一舟不但欢迎，心里还有点小兴奋。周芽心想，完蛋了，难道周辕没收到她的短信？她该怎么拒绝？江一舟看周芽若有所思的样子，忙问：“没带啊？没带不要紧，你想申请哪个职位我帮你跟秘书长说。”周芽一脸为难，江一舟又问：“还没想好啊？跟我一样，选择困难症！我帮你选一个钱多事少的吧，策略研究员怎么样？比会长助理、竞赛助理和统计员都要轻松。”周芽忙婉拒：“我怕我做不来！”“超级简单，搜索整理近期国家金融证券相关政策的信息变化就可以了。”江一舟拍着胸脯自告奋勇：“到时候我帮你做！”周芽连连败退：“我那个……我周一晚上有事，没办法参加社团的周例会。”江一舟打开手机，边打字边说：“巧了，昨天刚定下来，安信周例会改在周一中午，午休时间举行……”周芽：“……”“我已经帮你申请了！国庆回来出结果。不用谢我，如果非要谢我，可以随便请我吃顿饭什么的，学校饭堂就行……”江一舟说完，拨弄了一下他那倒竖的头发，笑得灿若桃花，再来点胭脂，涂个口红，那绝对是含羞带媚的。周芽：“……”一直插不上话的唐甜馨终于逮住了机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上次撞碎了江师兄的手机，丫丫帮了我大忙，这顿饭我请客。”基于礼貌，周芽也不好拒绝。面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江一舟忙不要脸地呼应，然后拉上周辕，“走啊！去教职工食堂！”外面天色尚早，才五点半，周芽被拉着去吃晚饭，还是和周辕，真是大白天见鬼了，周辕竟然也不反对。教职工食堂人少，可以点小炒，江一舟和唐甜馨就像请客的男女主人翁，双双去窗口商量着点什么菜。找位置坐下后，周芽低头戳手机，有师姐想组团来她这边贴膜，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组团，如果组团人太多，这周可能接不过来，可以给组团价，建议她们分开来贴膜。周辕接了一个电话，才进来，直接坐她对面，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嘴上叼着根江一舟硬塞的棒棒糖，一言不发想着什么心事。周芽抬起头，刚好他也看过来，他打量人的眼神略复杂甚至诡异，让她不舒服呼吸不畅。周芽只好避开他的目光，垂眸盯着桌上的一只蚂蚁发呆。可能是太过尴尬，周辕起身出去了。食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耳朵里嗡嗡直响，周芽重重舒了口气，陈教授让她国庆回周家住几日，她知道周爷爷周奶奶去杭州姑姑家了，不知道周辕在不在，如果他在家，她并不想去。她得想个合理的借口。手机震动，师姐回微信说，价格没问题，名单稍晚发过来，参团的人会各自联系周芽。正在认真回信息的时候，桌上突然多了一瓶水，她抬眼看着伫立在旁的男子，愣住了。“额头肿了，敷一下。”周辕说完，坐回原来的位置，嘴里依然叼着那根棒棒糖。周芽摸了摸额头，果然是微微凸起触摸之下还有些酸痛，刚才那丢人的一摔，实在摔狠了。不过，周辕这是在对她释放善意的意思？这招她接还是不接？她总担心他有什么招数是她不知道的。终究还是抹不开面子，周芽乖乖拿起冰矿泉水，轻轻贴在额头上，冰凉舒爽。两人继续干坐着，彼此都不说话。很快，唐甜馨先回来了，“刚才碰到丸子头师姐了，她上下打量我和江师兄像看怪物似的……”周芽竟然有点理解丸子头师姐的错愕，忍不住笑了。唐甜馨不解：“你笑什么？”“没什么。”“说实话。”“真没什么呀。”周芽此时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了点江南口音，白嫩的肌肤滴出水来。唐甜馨捧着她的小脸蛋，“亲爱的，你怎么那么可爱，真想吧唧一口。”在周辕面前打情骂俏，这与周芽跟他硬扛的高冷机器人人设不符，周芽“唰”一下脸红了，窘迫得半响说不上话来，想说：“甜心别闹。”却始终张不开口。周辕叼着棒棒糖，睨视着眼前两个“怪异”的女孩，耳畔不停传来那句“真想吧唧一口……吧唧一口”。可怕。唐甜馨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于“偶像”看着“怪物”的眼神，立马收敛了，她对着周辕笑眯眯地说：“我们点了四菜一汤。”周辕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没吭声。一顿饭的功夫不长但是也不短，周芽周辕之间一句话都没说，另外两人却浑然不觉，因为周辕全程只说了三句话总共四个汉字四个英文字母。刚上菜的时候，江一舟问他喝什么，他说：“可乐。”吃到一半，唐甜馨小心翼翼地问：“周师兄，你最近回过海安一中吗？”周辕似乎对眼前女孩是自己的老校友并不感兴趣，只淡淡回应：“没有。”唐甜馨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激动地发着七彩光，她低声兴奋地对周芽说：“男神跟我说话了！”快吃饱的时候，江一舟又问他：“我点的菜味道很o的k吧？”他头都没抬：“ojbk。”“啧！”不过周辕今天估计是没吃午饭饿了肚子，晚饭吃的不少，全程埋头苦吃。他吃的快，最早吃完，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先走了。他走后没多久，周芽收到他的微信好友申请，她犹豫了片刻，点下了通过申请。周辕很快发来微信：“申请表写好拍照发给我。”糟糕，申请表早就被她扔了。她没敢跟周辕说实话，怕他隔着屏幕把她胖揍一顿。她看了眼跟唐甜馨聊得火热的江一舟，试探地问：“师兄，我那个申请表不知道放哪儿了……”没等周芽说完，江一舟爽快接话道：“我晚点给你另外送一张。”“不用那么麻烦，等会儿我们刚好路过你们公寓楼，你帮我拿一份下来就行。”“我寝室也没有，我得去我姐那儿取。”原来江一舟的堂姐是安信社团的秘书长，“要不这样，你把资料给我，我帮你填。”江一舟太热情了，周芽有点招架不住，连忙婉拒：“没关系，还是我自己填吧，不然太没有诚意了。”唐甜馨不以为然：“我已经代周芽请江师兄吃了饭，江师兄帮人帮到底，那是应该的吧。”“当然！”“周芽你就把资料给江师兄呗。”唐甜馨给周芽挤了挤眼，送上门的苦力，不用白不用。周芽突然发现今天自己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风向好像出了点问题。……江一舟拿了表格帮周芽填写好，然后拍照发给了周芽，周芽把表转发给周辕，周辕又把表转给江一舟。“帮我把申请表转给秘书长。”江一舟看到周辕发过来的微信，回过头对着正在整理资料的周辕，挑眉炫耀：“这表我填写的！唉，你妹妹，那个那个……满十八岁了吧？”周辕停下手上的活儿，侧目盯着江一舟，“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