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汤修来说,命运是个很无趣的东西。他十八岁成年,赚了第一桶金,开拓事业,身后跟随了无数喊他做大哥的小弟,二十岁赴往越南、老挝等地,靠着运输违禁、品赚了更多的钱。随着年岁增长,他开始睡女人、花天酒地,在灯红酒绿中饮下烈酒,在烟雾缭绕中亲吻红唇。二十六岁前,汤修的人生充满了xg、烟、酒……暴力、血腥,还有伤口。他曾经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这样下去,在伤口中鲜艳活着,在疼痛中最终死去。直到他娶了筱湉。筱湉是汤修二十六岁那年娶进家门的妻子。她有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面上唯一的亮点只有那双温柔含情的眼,笑着看他时,会让他觉得心头说不出的舒畅。当然,也就止于此,汤修没觉得她有多么漂亮,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爱她。他娶她进家门,只是因为她哥哥为了替他挡枪子去世,她哥哥希望他能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妹妹而已。最开始,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汤修要娶她——照顾兄弟的亲妹妹,好好给她找个男人,让她衣食无忧、一生无愁不就行了?非得把自己给摊上,还亲自娶人进门?汤修长得好,英俊得像是阿波罗神在世,很多女人都爱他,爱他抽烟时半闭着的眼,爱他喝酒时的粗狂放浪,甚至爱他的花心,爱他的无情。汤修这样告诉别人:筱火是他最好的兄弟,他能为他死,他就能娶她回家,给她一世无忧。那时候,汤修是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娶她以前,汤修和筱湉最大的交集,只是筱火请他回家吃顿家常菜时,看到在厨房里看到她忙碌做饭的身影,听到她笑着与筱火说话的声音,还有……筱火受伤回家,筱湉红着眼给兄长包扎后,筱火第二天洋洋得意炫耀自己有个好妹妹时,他心中奇妙的波澜。那时候,筱湉真的只就是汤修生活中,筱火身边的附属品。他没把她当回事。娶进门后,他依旧没把她当回事,他心中想着要报恩,娶了筱湉,却从没认真想过他为什么一定要娶筱湉。就像是别人说的那样,给她找个好男人不行吗?非得把自己给摊上?汤修懒得想,他也畏惧于想。娶她回来后,他还是花天酒地、在女人与酒精中逍遥痛快。筱湉从最开始和他结婚的受宠若惊,到后来他喝醉酒回来,带着一身女人香时,相望无言的沉默……他是知道,筱湉爱他的。很多女人都爱他,爱他英俊,爱他有钱。汤修在筱火还活着的时候,就听他开玩笑般说,自家妹子很喜欢他。知道这后,汤修几乎是志得意满地娶回筱湉,他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人选——他英俊、多金,还是筱湉的意中人,又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他?他的人生,从二十六岁那年彻底变了味道。原本是冰冷的、无趣的,后来,家有妻子,他发觉自己的人生变得稍稍有趣了点。至少在花天酒地之余,他的心是稳稳落着,有归处的。他喜欢筱湉为他煮的热汤,喜欢她在他喝醉酒后抚过他额头的柔软手指,喜欢她脸上温柔的笑意,喜欢她给了他一个家。汤修知道自己有一个家。虽然他依旧混账——不过,哪个男人不混账呢?他给筱湉钱、家庭、一个英俊的混账丈夫……最后,给了她一个孩子。足够了。汤修觉得,这足够满足一个女人此生最大的愿望。……所以后来,筱湉因他从没顾忌自己,放纵与女人狂欢娱情,伤心地想和他离婚,想带着孩子离开,他暴怒到砸碎家中家具,赤红着眼警告她:“你想都别想!生是我的妻,这辈子就别想离开我。”许多年后,汤修回想当年,觉得自己不该说那句话的。他不该说“生是我的妻”,以至于让筱湉有了用死逃离他的想法。汤修后悔了。==舟娇平静地听汤修说完他和他的亡妻的故事。不为所动。她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要绑架我,为了威胁谁?”其实内心隐隐有了答案,但舟娇表面不显。她苏醒才片刻,就被迫听了绑架者悲怆决绝的故事。她觉得好没意思——“你后悔又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后倒成了痴情人。”“真可笑。”汤修眼中热泪滚动,他咧嘴一笑。“你说的没错,是我没有珍惜。”他的脸变得狰狞狂乱,“所以,我才想着……复活她啊。”舟娇的肩头被他重重捏着,她疼痛极了,她在混乱中听到汤修神经质地狂笑说:“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和那位先生……”“曾是恋人。”四字落下,他眼神锐利看向她。竟然有几分当年纵横东南亚多国的匪气。他低语:“他一定、一定会为了你答应我的请求的。”又放软声线,恳求:“也请你帮帮我,请你帮帮我……”舟娇觉得荒谬。她忍着疼痛,轻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眼冒泪光,一张素白脸上挂满汗水,她一字一顿重复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汤修松开她的肩膀。他冷冷凝视她,唇角翘了起来。“你以为说这句话,我就会相信吗?”“我知道的……你和那位先生,曾经有过一段……”他喃喃,竟是哭了,“我多羡慕啊,你和他至少还有一段感情可以回忆,而我和筱湉,什么都没有。”“她死的时候,会不会想,成为我妻子的那段日子很难熬呢?”汤修从喉中发出野兽的声音。舟娇看他,明亮白炽灯下,他憔悴得像是一只落入泥塘的狮子。浑身泥泞,无人来救。她偏开眼,趁着汤修没注意,轻声呼唤起虚空声音。汤修还在说话。舟娇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堪忧。她从一开始听他讲自己和妻子筱湉的故事时,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眼眶发红,眼珠布满红血丝,唇边的胡须甚至没来得及刮掉。他穿得倒是挺整洁,可精神已经摇摇欲坠。他好像听不进别人在说什么。兀自零碎言语。“我知道,你和那位先生有很深厚的关系。”“你从谁那里听到的?”舟娇紧紧抓住这个问题,“胡搅蛮缠”地问他。“……啊,我告诉你,那你让那位先生帮我好不好?”他火热的眼神看向舟娇。舟娇:“行啊,你说。”她一点没有撒谎的心虚,淡定地应道。本来前几分钟刚醒,她还想着直接用“任意门”离开这里算了,不过身上绑着仪器,也不太方便,她不能保证汤修有没有在她身上放什么定位仪器。昭擎不在身边,解决这些高科技产品成为目前最棘手的问题。她还没联系上虚空声音,听汤修这样说,就打算先问出是谁告诉他,她和“昭擎”有关的事。“昭擎”与“舟娇”有不为人知关系,此事只有霍峻恪,以及霍峻恪为首的一些人知道。她想弄清楚究竟是谁将这消息告诉汤修的。汤修爽快地告诉她。“我绑了霍峻恪身边警卫的亲属,做人质逼问的。”他非常无辜地笑,“谁让他把你们的消息掩盖得那么严实?”“我只能出此下策。”舟娇:……嚯,您还挺得意。她这么想着,就听到虚空声音悄悄在她耳边回应。“娇!你醒了!”就算没有实体,舟娇都能感受到虚空声音的热泪盈眶。汤修转过身,没有看舟娇。舟娇趁此机会,与虚空声音对话。“另一个我怎么样?”“准备来救你,现在是晚上九点多。我把你现在处的位置都告诉他了……戒指力量还有两个小时多重新启用。”虚空声音看到她苏醒,很快放下心来。也没那么害怕了。“其实我也可以救你的,不过……这事还是娇你自己解决比较好。”虚空声音飞快恢复淡定!仿佛刚才在昭擎身边呜呜呜想哭的不是它一样。舟娇也很淡定。她处在危险之中,毫不畏惧,“当然,这事也只能我自己解决。”她的脑回路与昭擎·娇完全同步——汤修胆敢触及昭擎的虎须,绑架“舟娇”,这一态度也能看出,这世上少不得有很多人并不畏惧昭擎的存在。这可不行啊……舟娇浮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她眸深眼圆,笑容克制,在汤修警觉地质问她自言自语什么时,收敛笑意,平静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真可怜。”汤修眼瞳紧缩。舟娇慢悠悠、甜兮兮地说:“嗐,算了,你就是个疯子,我能强求什么呢。”“不过,有时间的话,能告诉我,别人是怎么说我和……昭擎的关系吗?”她提及昭擎二字,面无表情,望着汤修。汤修专注地看她,并没有错过她的情绪转变。他热情似火地坐在她面前,咯咯笑着,说当然可以。就在汤修抑扬顿挫说着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故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