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道观观长何清连的相会,进行地如昭擎想象中顺利。他只需坐在那里,周身冰冷气质就足够震撼人心。面前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强忍着内心震动与因那双金眸看来产生的退却之意,试探着说道:“昭擎先生?”昭擎平淡地“嗯”了一声。他接受了“先生”二字。何清连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只留存一个:他既然这般平淡地接受了“先生”的称呼,想必他的年龄——不,也或许他的能力,比他年长、强许多,因此他才敢以这般高傲的姿态,听着他恭敬唤声。他已经算是六十多岁老人中保养得当的,多年的潜心修炼、戒荤茹素,使他看上去只有五十出头。眼前这位先生,能坦然接受六十多岁老者唤他做“先生”……那么,他究竟又有什么神通,能够驻颜如此?何清连不敢再想下去。他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这茶水是由道观雾山五十年一产的芙蓉雨夜所泡成,价值千金,就连如今的在位领导人都难得喝到一次。茶水入腹,神清气爽。昭擎玉白指尖轻扣杯壁,面无表情地称赞:“好茶。”何清连:“这是雾山产的芙蓉雨夜。先生喜欢就好。”他可不敢妄夸,谁知道昭擎是真心这样觉得,还是只客套话几句?他若真像他所言,是驻颜有术的“老妖怪”,只怕早就尝过比这好多的东西。何清连又陪他喝了几盏茶,才将这次相会的用意低声吐露出。“先生,我乃无玄道观观长,听闻先生身怀大能,遂想问问先生……师承何处?”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昭擎。见他蹙了蹙眉,又匆忙改口,“如果不方便说的话——”“没有师承。”他淡淡扫了一眼他。何清连:“……”他呆了呆。这句问话也是他和霍峻恪商讨过的,若能问出师承何处,他们好歹能够有更准确的信息去打探“昭擎”究竟是何方人士。但是他这句话,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好在何清连身经百战,很快恢复镇定,又试探笑道:“那先生,是从何而来呢?”昭擎似笑非笑,他长久凝视杯中茶水,一手抚摸食指戒指,语气怀念:“……从山中来。”==霍峻恪:“山?什么山?”“我们国家里那么多山——”他整个人都在即将崩溃与强装镇定的边缘反复横跳。何清连幽幽:“总不可能是我道观在的雾山。”“好,排除这个。”霍峻恪扶着脑门,眼冒金星,觉得自己好艰难!他是霍家年轻这一代,由霍老爷子培养将来要从政的子孙,如今年近四十,已经坐上了某省副书记的位置。只不过最近霍老爷子生病,他就常常在京城活动,遇到昭擎这事后,在将具体消息告知霍老爷子后,宝刀未老的霍老爷子当机立断,要他跟进。全国的玄学圈子都有专门的机构进行记载,他们所在的时代是由低魔玄幻和科技融合,但占大头的还是科技,什么驱魔、驱鬼的事太过少见了。何清连作为无玄道观观长,曾统计过这十年间全国出现灵异事件的次数。——不超过五十次。霍家比较“走运”,老爷子前阵子鬼迷心窍带回的古董花瓶就是其中一桩,何清连在利用玄学手段毁了那古董花瓶后,还给霍家制作了几个符咒挂着驱邪,这桩事也就过去了。能够遇上昭擎纯属巧合,若不是霍峻骁给他联系方式,并信誓旦旦称这个人有大神通,他不会邀他前来。而邀他前来的后果……则是世界观崩塌,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不是真实。霍峻骁见到他哥,愣了愣:“你怎么了?”“……”霍峻恪沉默,叹气,“你究竟是走了什么大运,才会遇上他?”霍峻骁答:“我运气一向很好。”顿了顿,又道:“这两天运气也很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了甜蜜笑容。霍峻恪警觉:“见到什么人了?”霍峻骁摇头,不告诉他细节,只说,“以后再说,现在先和我说说‘昭擎’这人吧。”“何道长和昭擎先生的会面,愉快吗?”霍峻恪闭眼回忆,许久,再睁开眼,只余下无奈,他说:“昭擎有一个要求。”“什么?”……那个形似仙人,眼若邪神的男人,在何清连维持不住淡定的表情下,柔声说:“我希望你们能为我介绍一些客户。”“按照你们的说法,是客户吧?”他没等何清连回答,又说:“只要是我能够解决的问题,我都会尽力去解决。我相信,你们应该认识许多有这样需求的人。”他的声线和缓轻柔,若裹了蜜糖的毒药,让人听得齿冷发寒。“先生,贸然问一句,您为什么要……要我们介绍一些客户呢?”这个问题似乎逗笑了他。很久,也或许不是很久,何清连看到面前的男人展开一丝浅浅的微笑。和方才他察觉到这个房间里有人窥探时,那般神情自若又毫不在意的笑容如出一辙。他听到他张口答道:“因为我想做个好人啊。”邪恶的金眸迸发出近乎温柔的光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愉悦的事,低低笑起来。何清连头晕目眩。他只能沉默地看他,讷讷苦笑道:“当然,我们会尽力满足先生您的需求的。”……霍峻恪艰难道:“他希望能够认识更多有需求寻他的人,为他们满足心愿。”霍峻骁目瞪口呆。最后惊叹出声:“这是什么圣诞老人人设?等等,哥,你的意思是不仅如此?”“你当初付出了什么代价,让他救你?”“三十八块五毛!”霍峻骁下意识道。又加了一句,“还有我强行塞给他的手机,这个贵点,一万八。”霍峻恪沉凝道:“而这次,他没有向我们索求财物,要的报酬是我们为他建立起一个渠道,让他能够有更多为他人解决难题的机会。”霍峻骁先是没想明白,后来又变化脸色,他冷下脸来,喃喃道:“他究竟想做什么?”霍峻恪没有对他说,那句让人心肺皆冷的“因为我想做个好人”。何清连没有信,霍峻恪没有信——任由谁看到昭擎在那一刻说出那句话的神情,都不会相信。他们仿佛在那一瞬间,看到什么被贬谪下凡的神灵满怀恶意地凝视凡间,势必要将这个世界搅得海水群飞、流离转徙。霍峻恪重重地闭上眼。==舟娇的两个马甲身份都有事情要做,一个去工作,一个去会见何清连。为避免自己“舟娇”的身份被人发现不在,她特意提前和彭家人(主要是裴晓)说,自己要去和合作公司详谈工作内容。裴晓自然是理解的。舟娇也就能够以两个马甲身份度过这天下午,没被拆穿。待到昭擎回来后的几个小时,舟娇才回到d市公寓。舟娇回到d市公寓没多久就从彭梁容的形象变为舟娇本娇——她见到昭擎,明明回来很久了,也还是这幅神秘冷酷大佬形象。她挑了挑眉,就见他低头摆弄着手上戒指。桌前摆了今天下午刚买的水果蛋糕,还是舟娇本娇最爱的芒果口味。蛋糕切了一半,昭擎吃了些。见她回了,他懒洋洋地招了招手:“过来吃蛋糕。”舟娇毫不客气地挤在他身边,本娇的身材比男性马甲可要小多了,她像是个萝卜栽在沙发里,摇摇晃晃地伸懒腰,因为变身前还穿着彭梁容的衬衫西裤——裤子太大,被她随意拽了丢在地上。现在就一件男士衬衫挂着,好险扣子还严实,她看起来就像是穿了男友衬衫的漂亮女郎。宽大衬衫下两条细腿招摇地光着,男士衣物显得她格外小只。她伸懒腰,衬衫被拨弄到腰上,露出一截肉。昭擎伸手给她把衬衫弄好,手难免就摸到她的腰。“嘶!”舟娇嫌弃地看他,“太凉了!”昭擎默默盯她。舟娇在被他摸到的那一刻,得到了下午他与何清连相会的所有身体记忆。她揉了揉鼻子,啊呜一口先把蛋糕上的芒果肉吃掉了——昭擎自己吃了一半,还留了一半给她。她嘴里嘀嘀咕咕:“他们看起来没有信……”什么“想要做个好人”这样的话。由“昭擎”那张脸说出来,果然没什么信服度啊。舟娇委委屈屈地嚼蛋糕,心说:哼哼,我真的是个好人嘛。想做点好人好事,看看有无虚空声音说的“主角”存在,顺手征服一下,不可以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