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臣将缰绳拴在树桩上便走回来,对着昕茗笑了笑说道:“介意倒是不会,就是我毕竟还是见识短浅,在姑娘面前有些自惭形秽了。”
“哎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白昕茗安慰儒臣道:“我记得孙公子你是腊月的生日,而我是二月,且不说我比你大这十个月,哪怕你我同岁,我自幼家中便崇好释教,而公子却不然,就这一点上说,公子在这方面所知不如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方才那句话只是戏言而已,公子你就不要当真啦。”
“我倒不是当真,就是经姑娘一点拨,着实觉得自己这些年来虽然名为读书,但却只是看些小说话本,再就是自己喜欢的词曲书籍,真的是涉猎甚少,往后要多加补足了。”
“孙公子这话说得虽然恳切,但怎么我听来总觉得是在讽刺我呢。”
“没有没有,这个着实没有。”孙儒臣慌忙解释:“这是我真心实意之言,并无他意,白姑娘你多虑了。”
“好。”昕茗看孙儒臣一副恳切无比的样子,只得信道:“这么说是我多虑了,就不说这个啦,我们看庙会去。”
儒臣四周望了一望,见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举袂成云、挥汗成雨的景象,本来就是自幼不怎么出门、喜静厌动的人,看这阵势便有些退意,心想:“我虽然与这父女二人有约在先,但如今毕竟眼看着便是三月下旬气候眼看着天气转热就要到夏季,现在约莫申时二刻前后,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盛日当空着实有些炎热。更且这边人数众多,若是在这庙会之间左右穿行岂不是更加热了,况且人声鼎沸之间又容易心烦意乱,心躁加天热如何受得住?更何况人多的去处最容易失散,我倒是无妨,白姑娘她再怎么活泼也终归是女孩,要是我们二人失散害她被奸人所害到时悔之晚矣,不如劝她一劝,不在外面人多处徘徊,只进山寺中去礼佛罢了。”
打定了主意,孙儒臣便对昕茗道:“白姑娘,这时节艳阳高照、天气炎热,不如我们就直去山寺中拜寺礼佛,不要再在山下这市集处逗游太久了,这边的人实在太多,我怕挤来挤去再将你我挤散了,到时要再互相寻找可是难上加难。”
白昕茗想了想说道:“孙公子,你说得虽有道理,但庙会这种jí huì,不正是为了热闹来的嘛?这里的人,恐怕有十之八九只为看着市集而来,对寺庙却并无兴趣。而我们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总觉得有些奇怪。”
孙儒臣笑道:“白姑娘,怕是你自己想要在集市里多逛几圈,所以故作此言?”
“孙公子不也是一样?”白昕茗也笑起来:“若不是你自己有些怕人多处杂乱喧闹,大概也不会如此坚定地要说服我不去集市?”
“这倒不是,仅仅只是热或人多喧闹的话,我还是能够忍受的。再说了,若只是因为怕这些就怯懦而退,岂不是背约于你和叔叔了?”
“方才一句乃戏言耳。”白昕茗故意拿腔作调地逗儒臣一句,又认真说道:“不过认真想来,公子考虑的事也并非无理,虽然我并不是寻常怕羞害臊的小闺女,不过毕竟还是没出阁的大姑娘,倘若与公子失散在人山人海之中着实不好找寻对方。这样,我们只在wài wéi看一圈便径直向寺中去,你看可好?”
“好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
“这wài wéi也是人多如潮水一般,我怕你我二人万一被rén liú冲散,到时还是两难相寻,也不是个办法。”
“这还不好办?”白昕茗笑眯眯地朝儒臣伸出一只手道:“孙公子抓着我的手或者衣袖不就是了?”
“这……”昕茗虽然没事,但孙儒臣却是脸红起来:“这不好,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乃是古礼,我们二人之间现在又没有什么名分,若是被熟人看见了传出去对白姑娘的声名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昕茗笑道:“我敢做,就不怕他们说,任由他们说去,还能替我杜绝一些乱献殷勤的伪君子。”
说完,白昕茗抓起儒臣的衣袖便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孙公子你可能不知道,去年年底时分每次我乘轿出门时都有一个不知谁家的男子尾随其后,总会交给车夫一封信称自己是我的熟人,要他把书信转交给我,结果拆开一看都是些让人看着都觉得尴尬的言辞。起初我还觉得挺有趣的,但他每次都是这样,我也腻了,爹知道以后也十分反感,从此每次我出门去他都要严管家跟着我替我驱逐此人,日子长了,他也就不来了。”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孙儒臣看着远处的集市笑道:“白姑娘你这么一说,我倒也算是理解了为何古往今来女子出门都要前呼后拥、多设家丁防护了,这世上还真有频献殷勤、不知更改的男子存在。不过话说回来,白姑娘你在深闺之中,他又如何喜欢上你的呢?”
“这谁知道啊,兴许是哪次我出门的时候掀起帘子来向外看时被他看到了,也可能是那人捕风捉影,总之挺烦的。”说到这件事白昕茗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悦:“现在想想,他若真心喜欢于我,大可以像田大爷他们家一样正大光明地前来提亲,正式一点与我相见,互相看一看对方。这种偷偷塞些甜言蜜语的伎俩大概是在哄无知的小闺女,反正我是不吃这一套。”
“往事休要再提啦。”孙儒臣笑着安慰她道:“况且即使有这件事为先例,白姑娘你不照样还是我行我素地在轿子里掀帘子吗?就刚刚我骑在马上一路走过来时便听到过至少六七次掀帘声音。”
“哈哈哈,没想到被你听见了。”白昕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出来玩就是要散散心,一路上都得闷在这么小的一方轿子里到底还是憋得慌,所以我也是忍不住……哎你看,那边的泥人儿真好玩!”说着,昕茗拽着儒臣的衣袖便向泥人滩挤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