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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法会送子

    月华煮酒,莲子荷塘。

    浮波碎金,碧影流光。

    林间雾起,风歌箫簧。

    晨曦细雨,天地苍茫。

    闲云蔽日,不见山冈。

    拂尘归去,野草荒凉。

    征棹远影,渔舟晓唱。

    沙洲鹊起,落雁惊雷。

    霂里丝竹,知音难会。

    空付韵曲,往往还酹。

    阳春和寡,白雪识微。

    高山流水,子期何贵。

    郁郁孤赏,在晋嵇康。

    广陵绝响,千载犹狂!

    铜雀新赋,邺水临江。

    落英诗酒,睢园蓬蒿。

    高阁犹在,帝子何往?

    抱月归去,天清气朗。

    ——孙儒臣作于江珪二十一年。

    ·

    江珪四年春,丰国都城丰脉南阳门前。

    “夫人,恐迟矣!”一执扇男子高声喊着。

    官道上一女子应道:“你莫急嘛,这才辰时,还早,还早。”

    “不是这说”男子回身迎上女子和她并肩而行,边走边说:“丰脉城广人多,坊市甚繁,我上次到此已是七八年前,如今恐它有改道更新,提早些去,稳妥。”

    女子将手挽住男子:“你总是如此着急,可哪次有误了?”

    “唉,宁人等事,勿事等人啊。”

    女子忽将手指前方:“你看,那边出什么事了?”

    男子顺着女子手指方向看去,见一群人围着城门议论纷纷,周围禁军数名仗剑而立,让人平添一分恐慌。

    “我去看看。”男子说着将手抽出,走到人群wài wéi远远看去,只见城墙上贴着一则布告,以上等丝绢为料,上有瑞鹤祥云,文末盖有龙玺并礼部官印,知是皇帝手谕,忙定睛细看:

    “奉

    天承运

    大丰皇帝

    制曰:

    古云:年有丰欠,岁有吉凶。

    朕自登九五以来,深荷后土之荫、祖宗之福,得以获江珪、除山盗、平南寇,尔来六年矣。方今天下和顺,国泰民安,实乃天运所在、神祗佑护,当行祭祀,以告社稷。

    自江珪六年四月初八至四月十五,计七昼夜,丰脉接阳门大兴水陆fǎ huì,凡我国民,往来不禁,以宏三宝,特此公示,天下咸知。

    钦此”

    男子看毕,回到女子身旁道:“当今圣上手谕,敕令丰脉接阳门大兴功德,往来不禁。”

    女子闻言,不觉愁上眉头:“这般,如何赶得上雕香堂新市?”

    男子笑道:“夫人,国都阡陌交错,虽则举袂成云,也定当有通达之处,你我小心打听便是了。行巧不如碰巧,三宝法事乃大功德,香料市毕,当流连几日,听经闻佛,也是好的。”

    女子道:“相公,此乃善事,当行不怠。但飞水郡家中尚有七岁小女,我二rén liú连多日,恐怕她受了委屈。”

    “不会,家里仆从多是良善之人,邻近李氏龄兄与我孙家乃是通家之好,虽则李兄出门在外,李氏嫂必有照应。况且,雅文生性率直有主见,想也无人敢欺辱于她。”

    女子点点头:“也是。”

    二人说话间,迎面一人葛巾布袍,身后跟一随从,高声叫道:“解元,你怎么在这里!”

    男子抬头,认出正是李龄,忙拱手道:“不意此地与兄相逢!”

    李龄施礼毕,问道:“怎么只有你夫妻二人,不见佣人随从同行?”

    男子笑道:“内人欲购胭脂熏香,小弟近日无事,便随同她一路行来,倒也不远,权作春游罢了。出门前听说李兄往太海郡去做商,为何来到丰脉城?”

    李龄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卷竹简,指着竹简说:“我从太海淘得一卷古书,无奈自己粗人一个,不识得字,随从看过说是天梵文字,我想这天梵书应当是三宝经文,正巧听得圣上大行法事,特来将这经书送于佛家,也算行善积德。祥寅老弟你平常在家书画,今天出门正巧遇到了我,不如与我同去fǎ huì,也当长个见闻,如何?”

    孙祥寅大笑:“择日不如撞日,行巧不如碰巧,小弟方才正与内人商议,不料兄长也是此意。”

    李龄也笑道:“如此最好。贤弟,弟妹,请。”

    孙祥寅让道:“李兄请。”

    三人一路打听,闻说这次fǎ huì共设七个法坛:一内坛,六外坛。内坛不接来客,外坛分:大坛,法华坛,净士坛,诸经坛,楞严坛,华严坛。各有数百僧人在坛内讽诵、默诵经文,孙李二人打听了一下各个法坛所行之事,决定去诸经坛施献经书,顺便祈福除灾。

    且说李龄带随从前去将经书施献,孙祥寅带着夫人听经时,走来一个云游僧人,远远地望着夫人相了一会,低声道:“怪哉,怪哉。”言罢,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坛场。

    祥寅正听经时,闻听此言,猛地想起往年斋僧时遇一老僧,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忙跟出去叫住僧人:“师父留步。”

    僧人回身,双手合十道声叨扰,正欲继续走时被祥寅两步追上,问道:“师父方才相我夫人,却道‘怪哉’,不知何故?”

    僧人道:“施主,贫僧眼浊智昏,胡乱妄言,万勿见怪。”

    祥寅道:“师父有甚话说,但讲无妨,我夫妻非那器量狭隘之人。”

    僧人摇了摇头:“命有缘法,不可妄道。贫僧方才失口胡说,施主切莫介怀。”

    说罢,僧人回身便要走,祥寅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夫人忙走过来,双手合十求道:“师父,我夫妻早年斋僧,也曾遇一老师父,说我夫妻命格有怪,方才又听师父如此说,万望解之一二,以安我夫妻疑心。”

    僧人沉吟半晌,禁不住夫妻二人再三恳求,只得开口:“罢了,既是贫僧失声言破,想也是缘法至此。贫僧需细看面相,尊夫人勿怪。”

    说罢,僧人转向夫人,仔细端详其面容,良久方对祥寅道:“施主家中殷实,有一女在闺,年八岁,生性活泼刚强,可有?”

    “有。”

    “施主书画二十载,年三十。幼时不事经典,专爱水墨,以致乡近邻里以为浪子,亲媒不成。至二十四遇尊夫人成亲,后发愤苦读,江珪二年获解元,可是?”

    “是。”

    “施主命中当有一子。”

    祥寅一愣,继而喜道:“师父所言是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此子乃好事积得。然施主且莫欢喜,贫僧有几句话,不知施主可愿听?”

    “师父请讲。”

    “此子幼时忤逆,或将早夭。”

    “……”

    “此中一二,全在施主与尊夫人。”

    祥寅闻言忙问:“请师父指教。”

    僧人从百衲布包中取书二本递去,祥寅忙接过。

    “贫僧还有打油一首,偈语两句。”

    “师父请讲。”

    “廉贞囚命在丰朝,天相龙须争命宫。

    相思铃响王臣至,化碧三年为情穷。”

    “学生切记。”

    “智慧法缘,须向心求。

    有为非法,劫数在天。”

    “命有缘法,人可自修。望施主牢记”

    “谨记。”

    祥寅再欲问时,僧人摆手回身,自投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