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必须给我一个公道
官府不会冤枉一个清白人?
这话杨天保压根不相信,虽然窦娥冤是艺术加工,可是杨乃武与小白菜可是正儿八经的冤案,古往今来,冤死的人不知凡几。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自从冯少东被抓进去后,升平坊里就悄悄地流传起给事中淮王安之子李孝逸被谋杀案的各种版本,但最终矛头无不是指向冯少东,原本生意兴隆的轩天下,居然一下子门口罗雀。
原本杨天保以为冯少东没有谋杀李孝逸的动机,只是可惜的是,随着事情的进展,杨天保也了解到,冯少东谋杀李孝逸的动机还真有。
冯少东是杨天保的第一门人,主辱臣忧,是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准。当初李婉宁在东市被一群泼皮刁难,矛头直指淮安王李神通。
李世民本来是要准备严查此事,只不过李神通又惊又吓,病上加病一下子居然死了,这事只好不了了之。
然而,现在李婉宁正式嫁与杨天保为妻,而杨天保也是驸马都尉,冯少东焉能不替李婉宁出头,揪住淮安王府这个元凶?
想到这里,杨天保这下坐不住了,他连忙拉着李婉宁连忙赶到了戴胄的家里。
戴胄虽然不是世族门阀,但是至少是官宦世家,他是戴延兴的重孙,戴延兴则是戴法兴的二哥,戴法兴是南朝刘宋时期权臣,权倾一时。不过南朝之后,逐渐没落。
当杨天保抵达戴胄府邸的时候,戴胄急忙大开中门,父子二人同时出迎。
来到前厅,杨天保还没有开口,戴胄就问道:“杨驸马是为李孝逸被杀一案而来?”
杨天保点点头道:“不错,冯少东是轩天下的掌柜,昨天李孝逸被杀时,他正在轩天下招待宾客,很多人都可以做证!”
戴胄听完事情经过一脸凝重,良久,问道:“少东是没有作案时间,只是那把刀确实是杀李孝逸的刀,这件事很有可能有人诬陷他,你们家得罪过什么人?”
到底是混迹官场几十年的人,一下子就追溯到了根本点。
心急如焚的杨天保闻言也稍稍冷静,一边仔细回想各种状况,一边说道:“戴相国,我除了在城管大队方面得罪过杜荣、张金称还有陈伯玉,基本上就没和人发生过矛盾。”
说话间又摇摇头道:“因安置突厥策,我比较赞同魏相国的之策,与温相国倒有些不睦!”
只是有些事情,杨天保没有办法向戴胄说,他与温彦博何止是不睦,简直可以说是不共戴天。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与温彦博结的仇可大多了,杨天保现在拥有各种资产超过三十万贯,其中过半都是从温彦博手中扣出来的。
如果没有杨天保从中作梗,温彦博从阿史那社尔手中可以至少获利三五十万贯,但是因为杨天保的原因,让温彦博失去了两万三千余匹战马,还有大量财货。
杨天保道:“难道是温相国?”
戴胄仔细思考起来,如果是温彦博,倒绝对不可能。
首先李孝逸虽然是一个给事中,官位不高,权力不大,但是他是李神通的幼子,堂堂皇室血胤,岂能让人平白无故杀了?
不用考虑,这件案子朝廷肯定会详细追查到底,如果是温彦博陷害杨天保,他绝对不会采取如此低级的办法,一着不慎,可很容易烧到他自己身上。
更何况,冯少东只是杨天保的门人,隐害一个门人,能有什么打紧?一旦让杨天保回过味来,这就与杨天保不死不休。
杨天保虽然在朝廷中没有什么势力,不过他有一个当过相国的父亲,还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哪怕是太原温氏,客场作战,有输无赢,弘农杨氏可以玩死温氏。
杨天保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冯少东说了,这柄刀是别人以一百钱的价格卖给他的!”
“刀……关键是物证刀?”戴胄恍然大悟道:“找到卖刀的人,应该可以查到一些眉目,不过不出意外,这个卖刀的人,应该已经死了,这样的棋子,肯定会被灭口,不过可以顺腾摸瓜,找到幕后,虽然没有证据,不过却可以确定方向!”
杨天保道:“我回去找找看!”
戴胄沉吟道:“大理寺还有我的一些旧部,我让他们把最新消息传递过来!”
杨天保躬身道:“多谢戴相国!”
杨天保起身与李婉宁告辞离开,戴至德望着杨天保离去的背影,转而望着戴胄道:“阿爹,为何要淌这趟混水?”
戴胄苦笑道:“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你的未来还长着呢!杨三郎如今是驸马都尉,将来朝廷肯定是要重用的!”
大唐的驸马与明宋不同,明朝和宋朝的皇亲贵戚都不得参政,而唐朝的驸马,却没有这个限制反而,多是领兵将军或者当朝相国。
戴至德道:“杨驸马的门人向来在长安城安分守己,从无其他勋贵一样飞扬跋扈,现在恐怕是有人做局,阿爹若是身陷其中,恐怕会……”
“这样的人才可以深交!”戴胄郑重的道:“一个门人,他杨三郎可以为其奔走,足可见他是一个念及旧情的人,这样的人,才最适应做朋友,一旦他认可你,认可你是他的朋友,无论出了什么事,他都不会袖手旁观。”
出了戴府,杨天保与李婉宁坐上马车。
李婉宁仿佛非常紧张,她的手心里沁出汗来,她紧张的抓着杨天保的手道:“当时那些泼皮,应该不是淮安王叔的人?”
“哦?”杨天保好奇的问道:“你知道是谁的人?”
李婉宁点点头道:“我在当时酒肆二楼看到了李元昌,平时他在皇宫最喜欢欺负奴……”
“最好不是他,我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李元昌建议李承乾造反,后来造反失败,被斩首。作为太子一党,李元昌确实是有嚣张的本钱。
不过,杨天保并不在意这个草包。
杨天保摆摆手,朝着车外的车夫道:“去城管大队!”
李婉宁不解的望着杨天保道:“城管大队?”
“慕容云已经把那几个泼皮抓到了城管大队,他们都是一群不入流的角色,藏不住秘密!”杨天保其实知道像这样的泼皮,其实并不知道什么秘密,只是有些不解,到底是谁在暗中对付冯少东?
对付自己?
打狗还要看主人,对付冯少东,就是对付自己,这件事,杨天保分得非常清楚。
在杨天保抵达城管大队总部的时候,并没有让李婉宁去后院的地牢,而是让她去百草堂看看。
无论古往今来,有钱就可以找到人才,现在杨天保并不是当初的杨天保了,他不是为了几十贯房租急得发愁的他了,有钱就可以雇佣到一些有学问的老师。
虽然百草堂是一个学堂,可是简直就是一所技术学校,里面教授学生识字,算术、种田、做工、园艺、厨艺、甚至驾驶马车,唯独不教授学生学习经艺,自然这些学生都没有机会参加科举考试。
杨天保刚刚抵达后院,慕容云上前禀告道:“郎君,都问清楚了,他们为首的是叫韩三虎,原本范三的属下,总共七个人!”
杨天保沉吟道:“当初对付华阳公主,范三是受谁的指使?”
慕容云道:“他们都不知道!”
杨天保狐疑的问道:“会不会漏过?”
“应该不会,他也不是硬气的人,三木之下,连偷摸寡妇门,欺负绝户的事情都抖出来了,看样子是确实不知道!”
杨天保点点头道:“我要去见见冯少东,你帮我约一下谢戈达!”
杨天保虽然是勋贵,还不一定可以打开牢头和狱卒的关系,毕竟这摆明了是有人栽赃陷害,如果不能打过关节,冯少东在牢城少不了要吃苦头。
现在不像后世,司法实践中,在未经法院判决,且判决未生效之前,一般是不允许家属或者犯罪嫌疑人的亲朋好友去看望的,只允许律师在经得犯罪嫌疑人或者犯罪嫌疑人的家属的授权委托之下可以探望。
现在杨天保去探望冯少东,却被直接禀告:“不能见!”
杨天保掏出身份的牙牌,摆着提牢主事面前道:“能不能见?”
“真不能,杨驸马!”提牢主事一脸为难的样子道:“上面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见凶犯!”
“凶犯?”杨天保上前提着提牢主事的衣领道:“谁审的,谁判的?官司没判之前,冯少东只是嫌疑人!”
提牢主事仿佛有恃无恐,淡淡的道:“杨驸马,这是陛下钦点的案子,说了不能见就不能见,除非,你向陛下要圣旨!”
杨天保一时气愤难当,找李世民要圣旨,这么屁大点事怎么可能下圣旨?再说了,圣旨说下就下的?经三省过门下,反反复复几道审核,最快也要三天时间,三天时间黄瓜菜都凉了。
突然一个念头在杨天保的脑海中升起,他脸色大变道:“你们严刑逼供?”
杨天保伸手指着提牢主事道:“你官够大了!”
提牢主事正准备说话,一脸冰霜的谢戈达道:“我要提审嫌犯!”
提牢主事意外的望着谢戈达道:“戴相国凭信有吗?”
谢戈达淡淡的道:“给个面子!”
“这不是面子的问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真想不到堂堂铁面无私戴相国,居然会徇私舞弊!”
提牢主事一点也不给谢戈达面子,杨天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道:“你们做什么?”
杨天保顺着声音望去,突然发现孙伏伽过来。
孙伏伽在担任大理寺少卿期间判错了案子,被弹劾贬为沮沃县担任县令,然而不通庶务的孙伏伽把沮沃县治理得非常糟糕。后来,在杨天保的提醒下,孙伏伽前往云州学习修筑木渠,打造水车,带领百姓抗旱,成果显著。
后来,考评上等的孙伏伽担任刑部郎中,现在可以说是杨天保成就了孙伏伽。
看到杨天保的时候,孙伏伽急忙敛身施礼道:“下官见过杨都督!”
那名非常铁面无私的提牢主事看着孙伏伽与杨天保似乎有交情,顿时有些慌了。
杨天保笑道:“还未恭喜孙郎中高升!”
孙伏伽扭扭捏捏的笑了一下,作为从前的大理寺少卿,那是正四品上阶官职,后来被贬为七品县令,再升为五品郎中,看似高升,与他当时的大理寺少卿相比,差了不止一点。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副贰。
可是刑部郎中上面还有刑部两位侍郎,一名尚书,充其量他这个郎中免强排到前五,远不如大理寺少卿实权大。
孙伏伽问道:“怎么回事?”
“哦,他说想见犯人,被我拒绝了!”提牢主事义正言辞的说道。
杨天保越发的不满,左一个犯人右一个犯人,到底什么意思?他冲动的性格差点又犯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了下来。
孙伏伽道:“法理之外不在乎人情,主仆情深,担心心嫌疑人也正常。”
提牢主事额头上冷汗就下来了,他说道:“孙郎中,这不符合规矩啊!”
孙伏伽欠着杨天保的人情,现在这个案子落在他身上,作为一辈玩刑名的孙伏伽,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他不满道:“什么符合不符合?探望下怎么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然而提牢主事只是从九品,一个小小的监狱长而已,而孙伏伽却是主管着掌司法及审覆大理寺与州府刑狱的刑部郎中,提牢主事无奈,只是脸上有些焦急,额头上都有点汗珠。
杨天保没有在意,只是奇怪这提牢主事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他阻挠戴胄也就算了,毕竟戴胄是相国,这个小案子不属于戴胄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可是孙伏伽却是他的直管上司,他也敢顶,到底是无私无畏,还是有猫腻?
提牢主事无奈,只好带着孙伏伽、谢戈达、杨天保等人进入提讯室,与后世公安局的提审室相比,古代刑部的提刑室简直就是阎王殿。
这些地板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犯人或嫌疑人进来先挨打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再好的人进去,想活着出来非常困难。
然而随着一阵脚镣的声音响起,冯少东终于出来了,不过不是走出来的,而是被两名狱卒架着出来的,杨天保终于知道提牢主事为什么一再为难自己了。
眼前的冯少东身上体无完肤,到处都是斑驳的血痕,鼻青眼肿,眼睛打得肿得睁不开了,身上的衣服也成破布条了,很显然是遭受了不公正待遇。
杨天保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他望着提牢主事道:“你就是这样审问的?”
提牢主事不以为然的道:“这样的贼骨,不打不老实!”
见到冯少东如此这样狼狈,杨天保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道:“必须得讨个公道!!”
“你…你们怎么来了?”冯少东吃力的睁开眼睛。
古代是有审讯逼供的事情发生,但在物证之下,已经可以给冯少东定罪名,如果他不是杨天保的门人,直接打得他按照他们的要求,完全对上证词,就移交刑部宣判了。
杨天保盯着提牢主事道:“为什么我的人会被打成这样?”
杨天保语气冰冷,双眼喷着火看着提牢主事,不给个交代闹破天也要闹!又不是没有途径,这个官司打到御也要打下去。
孙伏伽也是一脸惊愕,听到杨天保质问后怒声道:“郭炳兮,这怎么回事?你给我个交代!”
如果是普通人家,这事还要缓和,只要最后放过他们,他们就会感恩泣德,这可是杨天保的门人啊,打狗还要看主人,不由他不重视。
孙伏伽的样子不像知情,杨天保原本愤怒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目光再次看向了郭柄兮,他朝着身后的慕容云使一个眼色。
慕容云会意。
郭柄兮这个提牢主事一心想要把冯少东谋杀李孝逸的案子做实,肯定是受人指使,所以他才会不惜得罪杨天保,得罪弘农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