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他有没有野心?
杨天保虽然没有部曲,但是弘农杨氏却有,而且数量很多,数万户是有的。
不过,唐代把部曲规为贱口,根据《唐律疏议》卷十七:“奴婢、部曲身系于主。”又卷二十:“部曲、奴婢,是为家仆。”
部曲经主人放免,即成平民。像沈从文、以及周普、吴善思等人这种部曲,虽然名义上属于贱籍,不过他们却是奔著作战的任务去的,就是想以军功改变命运,颇为有点先苦后甜的意思。
部曲要向其主人效忠,完成主人所交代的任务,包括让他们去死。虽然沦为贱籍,但是部曲与其他贱籍不同,他们与主人共同命运,一旦被人杀死,或殴伤,主人有追究的权力,一旦不同意私下和解,那么只能以公lùn gōng,按照法律去解决,该判刑就判刑,该流配就流配。
就像那句千年不变的俗话,打狗还要看主人。
作为勋贵的部曲,在法律上他们的政治地位低于平民,可是现实社会中,他们的地位,又远高于平民。一般小吏敢去盘剥平民百姓,让他去盘剥勋贵的部曲试试?腿给他打折,狗脑子给他打出来。
部曲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主人可以打,也可以骂,也可以杀,但是,别人连说一个不字都不行,这就是区别。
部曲和佃户,虽多是由宾客转变而成,但两者又有区别。佃客一定和土地有联系,部曲却不一定与土地有联系。部曲作为士兵应该绝对服从所属军官的命令,作为私人的部曲就必须对主人效忠,主人对他也负有“保护”的责任。部曲必须完成主人所交给的任务,其中也包括从事农业劳动和其他劳役,但并非必须从事农业生产,他们的主要职责还是作战。部曲活跃的时候,通常是军事行动频繁的时候。
成为部曲,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还要经过法律认证,不过办理契约手续,对于杨天保来说,非常简单,毕竟他现在还是名义上的万年县司兵参军,放在后世,也算是东城区常委班子的成员,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人会在这方面给他使绊子。
就在杨天保准备为沈从文等办理部曲凭证时,潘登也带着数十人前来投奔,杨天保现在也是本着人多好办事,反正他们自己愿意跟着自己去云州,万一发现战斗,人多总好过人少,如果没有经过王文佩bǎng jià事件,他杨天保并不要自己的部曲。
不过,现在看来,无所谓了,左右不过是养活更多一些人而已,杨天保别的本事没有,挣钱的本事不是太差。
经过统计,城管大队沈从文所部加上马帮周普、吴善思以及陈园潘登等人,总共一百四十三人成为了杨天保的部曲。
虽然名义上这些人都是杨天保的部曲,杨天保也要负责他们的住宿和吃饭穿衣,还有例钱,也幸亏轩天下开始赢利,否则他肯定承担不起。
一百四十三人,就是一百四十三个家庭,他们有的人有宅子,有地方住,也有的人像马帮成员,潘登所部几乎都是穷光蛋,别说宅子,连件冬衣都没有。
不幸中的万幸,薛瑶给杨天保采购了太多东西,杨天保所有的部曲,每人发放冬夏四件衣服,成衣制式,就变成了弘农杨氏的制式服饰,青色的细麻面料,结实耐用,关键是穿着也很舒服。
要想让这些人替杨天保卖命,肯定要对他们好,上来四件衣服,这可是大手笔,在唐初吃饭花钱不大,可是穿衣却很要命,两件夏装一千三百钱,冬装却多达三贯五百钱,加上鞋子袜子,每个人的开销就多达五贯钱。
直到现在,杨天保终于明白古代为什么有人拿着衣服可以去当铺了,衣服是真贵。怪不得普通百姓一年也添加不了一件新衣服,关键是一件新衣服就要三四亩地一年风调雨顺的产出,如果按照后世一亩地一年可以产出一千元,那就相当于一件衣服四五千块。
至于这些部曲的家眷安置,杨天保可是煞费苦心,城管大队的总管,划出三分之一,充当他们的家眷的居所,同时,所有的部曲,一视同仁,他们的子女或直系亲属,如弟弟,都可以进入城管大队的百草堂学习。
也可以享受城管大队澡堂洗澡,至于所有部曲的开支,杨天保没有胡乱许诺,他还专门请教了观国公府的康伯,康伯告诉杨天保,观国公府部曲{专指战兵},分为三等。
新丁不满一年,每人五百钱,分为例钱分为两份,既一百大钱的钱,价值四百钱的粮食或酱、肉等。
一年以上,三年以内的,则享受每月一千钱例钱,其中三百钱为现钱,七百钱为财物,发放到家眷手中。期间,部曲家中直系亲属有婚丧嫁娶,会额外发放一千钱。
三年以上,五年以内的,每个月享受一千五百钱,其中五百钱是现钱,一千钱为财物,发放到家眷手中,期间部曲家中直系亲属有婚丧嫁娶,会额外发放两千钱。可指一名子弟,进入部曲。
此时杨天保才明白,弘农杨氏的部曲不是谁想当就可以当的。他又问道:“那五年以上的呢?难道就没有五年以上的部曲了吗?”
康伯解释道:“令公规定,部曲执役年满五年,可发放良籍,若是不愿意从良,可升为部曲队正、旅帅、团主等级别的职事。”
杨天保这才恍然大悟。
杨氏的家族规模大,对于部曲的管理,既有章可循,又充满人性化,关西第一豪族的底蕴就在这里,只要是杨恭仁的部曲,执役年满五年以后,就算作自己人了,可以享受外放待遇,比如在部曲内部升职,或者留在地方上。
唐代县以下,还设有乡、里、邻保,一般情况下,每里百户,五里一乡。这些构成唐朝基层社会。
别看里正、乡正、保正这些没有品阶,也不入流的职务,其实都是肥差,他们既负责催促税赋,徭役、按照户比均田授田还有乡村治安。
怪不得杨氏可以成为关西第一豪族,县以下的乡里保,几乎都是杨氏部曲出身,他们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杨氏。
杨天保沉默不语,对于官府和乡里,他完全使不上劲,只能打着杨恭仁的旗号,这让他有些沮丧,任重道远。
康伯拍着杨天保的肩膀道:“三郎,你还不错!”
虽然杨天保没有向杨恭仁汇报过他的任何事,不过他的一点一滴,都看在康伯眼中,特别是杨天保创立了城管,明明当时他并没有钱,也没有势力,依靠着一群毫无着落的破落户,在城南站稳了脚跟。
那群破落户虽然没有大本事,可是杨天保居然挖空心思开始培养他们,有大局观,有长远规划,这是杨天保最擅长的事情。哪怕不依靠观国公府的力量,假以时日,杨天保也可以积攒出不俗的力量。
这样相较一下,杨思谊和杨思训就差得太远了。
杨天保走了,他去安排他的部曲了,完全可以沿用杨氏的部曲制度,依照葫芦画瓢,反正他有现实的例子可以学习。
……
在杨天保走后,康伯走到暖阁。突然杨恭仁没头没尾的一句道:“三郎,有没有野心?”
康伯的眉头深蹙,杨恭仁所问的这个问题,也让他想不透。
杨天保要有野心,他完全可以百般讨好杨恭仁,他本是杨恭仁的儿子,所缺的就是声望,只要杨恭仁露出一丁点要捧杨天保的意思,他在年轻一代中的声望就会快速提升起来。
只要提起声望,有的是人为他造势,无论在中枢为官,还是在外地为官,只要年龄到了,他就可以再次升职。
年轻,是杨天保最大的优势,只要他蛰伏待机,完全有机会把弘农杨氏观王房掌握在手中,他与杨思谊的年龄相差十九岁,与杨思训的年龄相差十六岁,杨思谊的儿子才三岁,杨思训的儿子才五岁,熬到杨思谊与杨思训百年之后,他们的孤儿寡母,将无人能跟他抗衡。
掌握杨氏一族,掌握杨家部曲私兵,就算朝廷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无论谁当皇帝,自然无法将他排斥在外。
以他的手段、以杨族的财力以及在关中的人脉跟势力,假以时日,封侯拜相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届时不管他本人的官职高低,都有资格待价而沽。
?相比之下,通过本身就没有什么根基跟资源的流民,还有潘氏、沈家去实现他的野心,是一条艰难数倍的道路。
更何况,杨天保的表现,太让杨恭仁难以琢磨了,有时候,他很冲动,仿佛一根筋,有时候,他又非常睿智,大智若愚?还是率性而为?
突然,康伯道:“令公,他难道不可以一石二鸟吗?”
“他要是有野心,怎么会放弃掌握杨氏一族的机会?”杨恭仁皱起眉头,实在想不通,杨天保为什么没有收买杨氏的人,包括杨弘礼也是点头之交,至于杨思玄等堂兄弟,更是全远私下的交往。
杨恭仁的疑惑,反而一个局外人给他做出了解释,不过可惜的是,杨恭仁听不到。
……
永宁郡公府别院,王敬直也在奇怪这个问题,父子二人都没有商量出一个所以然,反而一脸病怏怏的王文佩打着哈欠道:“没出息的男人才会一心想着窝里斗。”
王文佩伸手掩着红唇,打了哈吹,神态娇美妩媚,说道:“杨氏表面风光,早就不如从前了,那么点家底,他不放在眼里也说不定;杨三郎若趁火打劫、争个头破血流,结果就一定比现在好?我看你们男人都中了争权夺势、只会搞阴谋的毒了,又只会以己之小鸡肚肠去揣测别人,眼睛不给蒙蔽才怪不跟你们打岔了,你们头疼去,我要睡觉去了,支撑不住了。哦,对了,后天杨三郎离开长安,前往云州,我要过去凑热闹,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王珪望着王文佩的目光,有些复杂,心中暗暗头疼:“你为什么不是嫡出?如果是嫡出,我也不用如此头疼了!”
就凭王文佩的见解,就比王敬直和王崇基更有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