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开诚布公
通济坊,杀鸡巷苏宅,前院。
单道真坐在磨刀石前,认真的磨着横刀,尽管那柄横刀,已经磨得光可鉴人,然而,单道真依旧不满意,依旧拼命的磨着刀子。
苏建武是他唯一的兄弟,现在苏武建被禁军将士带走了,生死未卜,他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他唯一能做的是,把苏建武救出来,哪怕与他一起浪迹天涯,也总好过,他被人砍了脑袋。
冯少东倒是没有磨刀,他在疯狂的吃东西,他在心中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有力气才能拼命,尽管他现在已经很撑了,可是他还在吃。
他对于朝廷没有多少概念,只知道皇帝老儿的军队很多,必须杀很多人,才能把苏建武救出来。
至于他会不会被杀人杀死,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单道真和冯少东他们两个一个在吃,一个在磨刀,目的都是一样,都是为了营救苏建武而做准备。
脚步声响起,单道真与冯少东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的朝着拱门望去。只见苏凤正在薛瑶的帮助下穿上一件月下白的长衫,头戴软脚幞头,如果不细看,绝对以为是哪家的俏郎君。
薛瑶同样也是如此,她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一身小厮打扮。
虽然说唐朝民风开放,但是,女人也不能随便抛头露面。
或许某位仁兄,说老程你扯淡。其实,唐朝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浅规则,只认衣服不认人。哪怕明显一眼可以看出,你是女扮男装,绝对没有人再把你当女人,而是恭恭敬敬的道:“郎君有何贵干!”
单道真看着苏凤一身男装打扮,赶紧上前道:“苏姨,欲往何处?”
苏凤道:“兵部尚书李公第!”
田四喜急忙跑向马厩,准备车架。
如今的苏府,在长安绝对算是殷实人家,有车有房,还有两奴三婢。很快田四喜就驾着马车来到门口,田四喜搬着马扎,让苏凤与薛瑶二人上车。
单道真与冯光东则紧随马车之后。
苏凤坐在马车中,凝眉思索着。马车摇摇晃晃行走在街道之上,外间斑驳的光影,透过窗帘,投射到苏凤的身上、脸上,让他看上去说不出的深沉阴郁。
苏凤在得知苏建武被带到宫中之后,甚是着急。她在长安城也只能找红拂女张初尘帮忙,张初尘倒也没有推脱,满口答应了下来,要尽力施为。
可是,两天过去了。张初尘却没有给苏凤任何音信,这不由得让苏凤浮想联翩。
苏建武本身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唯一冒险之处,也就是诓骗了李靖,至于如何处置苏建武,张初尘应该能打听到,而张初尘事隔两天没有回信,只能说明,李靖不让她管这事。
夫为妻纲,张初尘自然不可能因为她的面子,而跟李靖顶牛。可是三天没有苏建武的音信,苏凤实在难以放心。
她现在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找苏建武的亲生父亲,也是当朝左光禄大夫、观国公杨恭仁出面了。
马车停下,苏凤偏了偏头,问道:“到了吗?”
马车外传来田四喜的声音道:“夫人,到了。”
薛瑶扶着苏凤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座高大的府门,宽广的院墙。
府门门楣上,高悬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观国公邸”。
大门两侧陈列着门戟、上马石。
看到门口一辆马车停下来,康伯掸了掸袍袖,气度沉凝地看着苏凤,上前躬身施礼:“见过郎君!”
康伯自然看出苏凤与薛瑶是女儿身,不过他也同样没有点破。
苏凤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某要见杨老令公!”
康伯点了点头,沉吟道:“我家阿郎……”
苏凤从手中拿出一枚玉扣,递到康伯手中说道:“你把这个交给他,他一定会见我的!”
康伯躬身道:“贵人稍等!”
……
杨恭仁作为正二品官员,他不必天天早朝,所谓的早朝,其实唐朝朝参日,唐朝规定,以三品以下官员{不含三品}每个逢一五朝参,如果是三品以上{含三品}则需要一、五、九朝参。
还有一群倒霉蛋,就是位置比较重要的官员,理论上每天都要朝参。
杨恭仁作为二品官员,又是雍州牧{相当于后世京城书记}却不用每天朝参。他当然,他也不会每天闲着,而是在学舍教授门下子弟进学。
弘农杨氏也是经学世家,以其祖杨震号“关西孔子”,而杨氏的家学,也被人们称为关学。
随着一阵悠扬的琴声中,精神矍铄的杨恭仁,身披麻衣,坐在上首讲学。
下首几十名白衣如雪的士子,手握书卷,跪坐静听。
杨恭仁语速缓慢,吐字清晰:”何以进学啊?子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一名士子抬起头,恭敬地问道:“老师,修、齐、治、平,从古至今都是世人的理想。然则历朝历代,曲解圣人之意者比比皆是。究竟何为修身?何为齐家?何为治国?何为平天下?还请老师解惑。”
杨恭仁淡淡一笑:“道家出世,独善其身。儒学入世,兼济天下。圣人经史,读之可以明智,读之可以修心,读之可以治国,读之可以理政。我辈治学,岂为寻章摘句?你们既叫我一声老师,我就送你们十一个字,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杨恭仁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有些不悦。平时授课,严禁任何人打扰,哪怕是李世民来了,也要在门外等着,等到他授课完毕。可别说,李世民还真吃这一套,前一段时间他来到杨恭仁府上,杨恭仁让他等了一个半时辰,李世民足足喝了五碗茶汤。
就连众学生都替杨恭仁捏一把汗,生怕李世民杀性大起,屠了杨门一门。可是,结果却是臣忠君贤,把酒言欢。
康伯却没有顾及杨恭仁不悦,而是急忙拿着玉扣递到杨恭仁手中,杨恭仁的大袖一甩,正准备喝斥康伯,然而他的目光落在那枚玉扣上时,他的目光一下子激动起来:“人……人在哪里?”
“门外!”
“快请!”
仪门,也是骑马,坐轿、乘车的起止点。外出在这里乘车或骑马,拜访也要在这里下马车。只有配得上身份的人,才能大开仪门迎客。作为当朝左光禄大夫的杨恭仁,放眼整个长安城,值得他大开中门相迎的人,其实还真没有多少。
观国公府久违的仪门,缓缓开启。
薛瑶扶着苏凤的胳膊,缓缓前进。
仪门两侧,各站着观国公的依仗。最前面是引导乐,这是国公依仗最重要的环节,分别有大小共计十二个铜唢呐,六根管乐,四根孔笛、两根笙、两面云锣、一面导迎鼓和一副拍板,再接着就是六行共计二十四名仪行前导,两支金铜叶节、四枝麾qiāng、四枝豹尾qiāng、两面红色门旗、两面黑色门旗。
再接着则是十二名持佩刀护卫,十二名持qiāng护卫。
浩浩荡荡近百名依仗,引导乐队开始演奏着欢快的曲子,也持刀或持qiāng护卫,则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向来客昭示着主人尊贵的身份和权势。
单道真和冯少东哪里见过这个,特别是持qiāng护卫踏步上前,差点让他们拔刀相向。
而唯有苏凤神色依旧如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的身份虽然并不尊贵,可是作为曾经楚国公府舞姬,楚公国府的依仗她见得多了,别说国公的依仗,就连亲王、皇帝的依仗,浩浩荡荡数千人,她也不是没有见过。
康伯一直注视着苏凤的眼睛,他发现苏凤一点也不紧张,更不意外,心中仿佛明镜一般,至少来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沿着仪门,进入甬道。数十名奴仆和丫鬟,分列两旁,躬身施礼,看着这一幕,单道真和冯少东二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养育出来的子女,就算有十分姿色也被粗布衣裳掩盖七分,而大户人家,哪怕只是丫鬟,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因为这代表着主人家的财力和地位。
杨恭仁对身边的人向来宽厚,吃穿用度并不会减少一点,所以哪怕是丫鬟,姿色也非普通,单道真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神仙宫阙之中。
薛瑶咬咬嘴唇,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让杨天保给她买胭脂水粉,连一个丫鬟都用着“许福记”的香粉,你说气人不气人?
杨恭仁倒是没有出迎,他端坐在软榻上端详着手中的玉扣,目光如电的望着苏凤:“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玉扣?”
苏凤微微点点头道:“我徒弟的东西,与生俱来,想必令公一定不会陌生?”
杨恭仁狐疑的望着苏凤。
康伯恍然大悟道:“你就是苏凤?”
苏凤点点头道:“正是妾身!”
“来人!”康伯大手一挥,挡在杨恭仁面前,朝着门口喝道:“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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